闺斗 第一章 朝云惊梦

作者 : 南山小鹿

仲夏季节,风麟城中有一池名天青湖,只因湖水清澈透亮,天之青色能倒映在湖面,因而赋名为天青湖。

此时除却一池碧水,那争相开放的荷花更是吸引了不少官家小姐到此一游。

湖边绫罗锦绣,花面交映,赏荷之乐已成为闺秀中的一种风气。

穆青颜立在那群绫罗锦绣之中,看着那池荷花开得娇艳,不由地心情大好。

一朵嫣红的,一朵藤黄的,还有一朵秋香色的……

正细数着那荷花的色彩,穆青颜只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转头看去,原是自己的妹妹淑容。

“姐姐,这面赏荷的人太多,花儿都被采摘了大半。那面荷花开得更为热闹,你随我来。”

穆青颜随着穆淑容走到天青池的另一边,那里有高树几株,人也极少,确实是个清静的地方。

两人站在湖边,一时无话,突然穆淑容手中的一条手绢掉到了池里。也不知是被风吹走的,还是她有意丢的,她看向穆青颜,盈盈一笑,道:“我的好姐姐,你就下去帮我捡一下手绢可好?”

穆青颜还没反应过来,背后有人便将她猛然推入水中。

在慌乱中她转过头,看到了背后的凶手,一声“姨娘”凄厉响起,转眼,她便没入了深不见底的天青池中。

……

穆青颜赫然睁眼,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中沁满薄汗,浑身也止不住的颤抖,仿佛她真的掉入了天青池,周身冷得不行。

原是噩梦……

轿帘被人掀开,那是穆青颜的贴身丫鬟显儿,她定是听到了穆青颜的惨叫,这会子见自个的主子颤抖得厉害,忙道:“过了这么久,小姐的手炉也该不暖了,待我去寺里给老和尚要点火炭。”

见显儿拿了手炉急着便要走,穆青颜下了轿,叫住她:“你且等一等,我随你去。”

显儿道:“外面风寒,小姐还是在轿子里等着好。”

“我在里面呆久了,这会子出来活动活动也好。”穆青颜将白狐毛镶领子贴赤色锦花的斗篷穿上,看了眼朝云寺前停着的几顶香轿,眉头微蹙,道:“淑容呢?”

显儿跟在后面,将落在她斗篷上的一根青丝拂去,道:“方才二小姐出来见小姐正在熟睡,说小姐难得好眠,千万叮嘱我不要将你吵醒。说罢她就乘轿先回府了。”

穆青颜听了也不言语,只想今日是父亲六十大寿,姊妹两一同出行来朝云寺给父亲求签祈福。自己得了签便到外面等着她,怎料得一觉睡醒她就自个先回去了。

穆青颜不愿往坏处想,方才的梦将她的心中蒙上一层阴霾,她有些恨自己为什么做那样的梦,什么赏荷,什么天青湖,现如今可是寒冬腊月,天晓得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稀奇古怪的梦,这不是更加离间了她和淑容、姨娘么。

“回去便罢了。”

穆青颜看了看显儿,玩笑似的掐了她的脸一下,笑道:“都怨你昨夜给我沏的茶太醒人精神了,我喝了竟一夜无眠,这不,方才才会在轿子里呼呼大睡一觉。”

显儿佯作委屈:“小姐,昨夜不是你说要喝茶我才沏的,这会子又是显儿的不是了。”

行至朝云寺前,穆青颜让显儿进去要火炭,她自己等在外面,好大一会儿,都不见显儿出来。

穆青颜正想进去探个究竟,却见显儿眼睛红红的出来了,虽她拼命遮住右边的脸颊,但那上面的手掌印还是一目了然。

再看她捧着的手炉并未加上火炭,穆青颜忙问:“怎么回事?”

显儿支吾道:“……杜家小姐也在里头”

一听这话,穆青颜便二话不说推开木门,进到里面。

若是平时她铁定会忍,可如今自己的丫鬟莫名其妙被扇了耳光,她是不能再忍气吞声了。

寺里几尊佛像前,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徐徐跪拜。

那女子身上的披帛、裙衫皆是用大崇传来的蚕丝编织的,因那儿的蚕丝色泽亮丽,还散有天然的香气,故而一件大崇蚕丝编织的衣裳,可值千金。

这样名贵的衣裳,一般的小家碧玉是穿不起的。而这女子的父亲是在朝中炙手可热的太傅大人,母亲又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妹,杜家的势力可见一斑。

杜知窈,杜家的独女,这时她求完签,转身过来,也看见了在她身后一脸怒气的穆青颜。

穆青颜努力平和了下心情,道:”杜小姐安好。“

杜知窈有些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看到女子身后的显儿,她那张覆满浓妆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刻薄的笑来:”你是?“

知道她是想卖弄自己的身世,穆青颜不卑不亢道:”小女姓穆,小字青颜,家父身任朝中尚书令,家居风麟城南的天青湖一带。“

杜知窈听了,脸上浮现出几许轻蔑的色彩,她纤指一指显儿,道:”穆小姐,你怒气冲冲地来找我,不会就为了这个丫头吧。最近寺中香客居多,天气渐寒,炭火自然缺少。方才就最后一点,若是给了你我便没有了,我好好言说,这丫头居然还顶撞我。你说,该不该打?“

面对咄咄逼人的杜知窈,穆青颜道:”仅为一点炭火就出手打人,杜小姐身为风麟第一小姐,怎么就只有这点度量?“

几番言语下来,穆青颜本就不善于与人争吵,这会儿显然气势不足,就连显儿都看出来了,忙在一旁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小姐,算了。”

也罢。这种自以为是的女子,多说也无用。穆青颜转身欲走,却听那杜知窈又在后面冷笑道:“还有,穆小姐,白狐毛的衣裳已经不时兴了。现在的闺秀都穿雪山白鸟的羽毛制成的衣裳,又轻又暖。”

穆青颜一时无言,只瞧杜知窈已披上件白羽纷飞的斗篷,在两三个丫鬟的簇拥下傲然走出了寺庙。

穆青颜连忙嘱咐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却还是被气了个半死。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动身要走,不留意寺里又进来几个人,一个男子突然叫住她:“姑娘,我这有只多余的手炉,送与你可好?”

穆青颜驻足,见唤住自己的是个头戴冠玉,身着紫衣的男子。

那男子一双长目里似有笑意,一动不动地看着穆青颜。

想必他是听到自己与杜家小姐的争吵了,穆青颜脸上一红,见那男子意思真诚,不好驳他的好意,便接过那只手炉,行了个礼,道:“谢过公子。”

说罢走出朝云寺,显儿在一旁道:“小姐,那公子生得好俊,人也顶好,我看他赠你手炉,定是对你有意,一见钟情!”

“莫要胡说!”穆青颜作势打了显儿一下,道:“你又不是没看见方才随他进去的还有一名女子,那女子长得可真真倾城倾国。”

显儿撅嘴:“要我说,小姐的容貌也是极好的,且不说倾国,在风麟城中则是数一数二的。”

“你再说我可不客气了。我可是……”话没说完,一颗梅树下立着的男子,穆青颜脸上一喜,唤道:“衍哥哥!”

被唤作衍哥哥的男子姓林,林家和穆家是世交,故而林衍和穆青颜从小玩在一块儿,青梅竹马,想不有甚情意发生都难。

这时,林衍上前几步,拉住穆青颜的手,亲昵道:“青颜,好些天不见,你出落得愈发标志了。”

穆青颜本是红着脸越加红了,她轻轻地挣开捉住自己的手,抬头问道:“衍哥哥,你来朝云寺作甚,是巧合还是……”

林衍刮了下她小巧可爱的鼻子,道:“我是专程来遇你的。先前去穆府找你,淑容说你在朝云寺,这不,我便急忙赶来了。”

穆青颜甜甜一笑,又问:“那你今日是找我有什么事么?”

林衍道:“永安街上新开了好些商铺,热闹得很,我带你去玩玩,让你开心开心。”

“真好!”穆青颜欢呼着,眼神却又蓦然黯淡下来,她道:“今日是父亲的寿辰,家中宴请的都是朝廷官员,我若随你去了,便不能为父亲贺寿,父亲定然会生气的。”

“现在正是日中,离晚宴还有些时辰。你跟我去,我负责将你送回穆府。”

看着穆青颜的娇颜,林衍心里一动,便将她连哄带骗地拉上轿子。

“你和我同轿,你那顶轿子便让丫环先乘回去罢了。”

穆青颜允了,看到车轿里居然挂着只鸟笼,她便伸手去逗笼子的鸟儿,咯咯笑道:“衍哥哥,这只鸟儿可真有意思。”

“青颜……”

回过头见林衍的目光突然变得热切起来,像要自己生吞活剥了似的,穆青颜有些害怕,忙坐好身子,问他道:“衍哥哥,你还做礼部郎中么?”

林衍一听顿时没了兴致,颓然的“嗯”了一声。

穆青颜道:“若是伯父不能帮你什么,你也要自己努力一些,不要再每日和鸟儿玩乐……”

话还没说完,林衍便厌烦不已地打断道:“你父亲掌管百官,都不肯提拔提拔我,我再努力有甚用。在家被老母亲念叨,出来了还要受你念叨!”

穆青颜见他动怒,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哄道:“衍哥哥,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林衍一听,将自己的脸凑近穆青颜,坏笑道:“亲我一下,我便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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