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段彩兰够机灵,不然的话……他真不敢想像后果。
不过常锐鹰受了伤,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回来找麻烦,但他们一直被关在宫里,也不是办法。
“尔阳,我不后悔逃了亲遇上你,也不会说早知道就不逃亲了,可我现在……真的好担心……”看着手里的簪子,段彩兰不由得忆起远在靖国的母后。
洪香绫出身平民,对于奢华一事是完全沾不上边的,即使贵为国母,但至今依旧有着当年傲然不驯与朴实无华的性格。
不管遇上什么样的困难,洪香绫总会告诉她,选了就不要后悔,选定了就勇往直前,如果哪天真的觉得苗头不对,也要挺起胸膛去面对。
她感觉得到,洪香绫在说着这些教诲时,若父皇在旁,总会不由自主地迸出笑容。
当年母后逃亲,成了父皇的押寨夫人时,他们到底是面对了什么样的难题呢?
像她这样?还是有着更多、更大的困难?
那种被迫面对的情况,父皇与母后又是如何度过的?
“兰兰,我的想法与你一样,惹说我们没能想出应付的办法,只是枯守在此,让我们国家的人去苦恼该如何救出我们,那我才会真正感到后悔。”
韦尔阳蹙紧眉心,以往的温和秀雅气质不再,却多添了抹坚毅,“与其想着当初为何要逃亲,不如来思索该怎么逃走吧!”
他韦尔阳虽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六皇子,但也不是像常锐鹰那般,任凭百姓受难、任由国家被欺陵而自己缩头躲起来的混蛋!
惹有谁妄想伤害他所爱的百姓、他所爱的女人,他即使拚上性命也会阻止对方的!
“尔阳……”段彩兰攀住韦尔阳的臂膀,感觉心里的重担似乎在瞬间消去了一半。
是啊,韦尔阳说得没错,如果他们仅是为自己发愁,空守在宫殿里,那就正中常锐鹰下怀了!
“我们来想个教常锐鹰后悔莫及的方法吧!兰兰。”韦尔阳扬起唇角,勾勒出一抹得意而自信的笑容,“我们要让他明白,不是任何人都能由他随心所欲地操控的!”
“嗯!”段彩兰将花簪重新插回盘起的长发上,原本沮丧的心情霎时不翼而飞。
“首先,我想在你刺伤他,而他又妄想把我们留在蓝舟国的情况下,现在外头应该有重兵把守。”韦尔阳拉着段彩兰起身,推着她到桌边坐下,跟着取来房内的纸墨笔砚,在白纸上约略勾画出宫内的地形位置,以及守卫交接的情况。
“哗……尔阳,你画得真清楚,你怎会知道这么多的?”明明两人来到宫中是同一天,怎么韦尔阳似乎查探了不少事情?
“我告诉大公主,说我待在宫内太闷,请她带我四处看看。”韦尔阳扬唇露出略显得意的笑容,“不过老实说,那只是借口,因为早在第一次见到大公主时,我便察觉她话中有鬼,直到登基大典结束后,他们姐弟又硬找理由强留我们下来,我便约略猜到他们的诡计了。”
“这么说来,你请她带你四处散心,为的是查探外头情况?”真是服了他,不识他性情的人,肯定以为这白面公子哥儿没啥作为,因而放松警戒,可事实上韦尔阳只是不熟宫外事,骨子里却是道地皇子啊!
“没错,我这叫以防万一,若他们真耍手段强留我们,至少得找条活路给我们自己逃。”不过,想归想,韦尔阳倒没料到情况会恶劣至此。
那常锐鹰想霸王硬上弓反被刺,大公主常诗悦则是为了达到目的,连姑娘家的矜持和羞耻心都不顾。
而他们……虽勉强逃过一劫,却是换来重兵把守,令开溜之路阻碍重重。
“可现在这情况……”皱眉瞧了涂满宫内地形的纸卷一眼,段彩兰有些苦恼地反问道:“我们现在不可能大方地走出去吧?”
原本的守卫就已经够多了,加上这风波,肯定多到足以围成人墙挡住他们吧?
“当然了。”韦尔阳苦笑一声,“不过别灰心,反正不管有没有发生今天的事,我们都不可能大方地离去。”
“那你原本怎么打算的?”会查退路,就表示韦尔阳应该想过逃走的法子吧?
“我本想用轻功带你离宫,但现在到处是守卫,所以得换方法。”韦尔阳耸耸肩,语调虽是无奈,却也非绝望。
段彩兰重燃希望,语带期盼地问道:“什么方法?”
“很简单,只要制造一点他们无法抵挡的骚动,到时候我们就能轻易逃出去,甚至是……正大光明地走出去。”韦尔阳打量着手边的图稿,脸庞上突地现出一抹充满信心的笑容。
瞧着韦尔阳的笑脸,段彩兰不由得愣了下,讶道:“所以你早就想到好方法了?”
他们才刚开始商量呢!
“关于这个……兰兰,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至理名言?”韦尔阳搁下毛笔,脑海里灵光乍现。
贝起唇角,俊逸的面容显露出原本特属于他的柔软亲善感,韦尔阳冲着段彩兰先是一笑,而后才缓缓地进出了听似问句的回答——
“藏木、必藏林。”
一般而言,想逃走的人会往人少的地方躲。
但韦尔阳却不然。他会说,真想不引人注目的话,就要往人多的地方去。
这是为什么?
其实原因并不难,只是因为人越少的地方,不管旁人做了什么事,看起来都格外引人侧目。
但在人多又纷扰的地方,不论路人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一定会被旁人注意到,这是因为路上人太多了!
所以依韦尔阳的说法,要想选出众人看守的宫殿的话,必须先让整座宫殿里都是人。
如果说得再简单一点,就是他们得制造纷乱,好引来所有的守卫、宫女,这么一来他们才有机会混在里头逃疟。
这就是韦尔阳所谓的“藏木必藏林”。至于什么样的骚动才能够让整座宫殿变得既混乱,又令人无暇分神去注意他们嘛……
“失火了——”
无边的黑夜里,关着韦尔阳与段彩兰的宫殿里燃起了冲天烈焰。
浓密的烟尘与熊熊火光,教巡守的卫兵一下子慌了手脚。
“快来人呀!快救火——”
“东莱国六皇子跟靖国的镜平公主还在宫里啊!”
“谁?快救人啊!”
瞧见宫殿起火,一时之间大伙儿也顾不得看守了,所有人几乎是立刻奔走相告,并紧急找水灭火。
可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沿着柔软的纱帘、木几等容易延烧的东西不断地漫烧,呛人的烟雾更是熏得人双眼发疼。
“咳咳咳!谁来帮个忙?有宫女昏过去了!”
“把脸蒙着!别给烟呛着了!”
“耐不住的先出去!别碍着救火!”
一阵混乱之中,不停地有人被火烧伤、被烟呛昏头,所以到了最后,根本是毫无章法地在救火,场面变得越来越混乱。
听闻消息的常锐鹰在众多侍卫的保护下匆匆赶来,见到眼前极为狼狈的情况,忍不住火从心起。
“谁来给朕一个交代!为什么宫里会突然起火?关在里头的六皇子与镜平公主去了哪?”方才侍卫来报,他心里便有底了,只是没想到场面会混乱至此几乎是无法控制。
数十人围着宫殿不停地灭火,侍卫与宫女们混成一团,人人脸上不是给烟熏黑,就是掩着口鼻直咳嗽,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皇上!此处危险,请皇上先离开!”卫士忙于救火,见到皇帝亲临,连忙上前禀报情况。
“朕不管危不危险!你们快把那六皇子跟镜平公主给朕找出来!”如果他没料错,这火会闹得这么大,肯定是韦尔阳与段彩兰搞的鬼!
“回禀皇上,我们并未见到六皇子与镜平公主!”另一名侍卫上前回禀。
“你说什么?”见鬼了!居然反被算计!
常锐鹰气恼地瞪着眼前的冲天烈焰,不由得爆出了怒吼声——
“立刻给我加派人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如何都要把他们俩找出来!就算让他们受伤、即使要翻遍整座京城也无所谓!”
好个韦尔阳、好个段彩兰!居然敢来这一招,妄想险中求生?
门都没有!
偌大宫殿外空无一人,因为几乎所有守卫都忙着去帮忙救火了。
一身侍卫打扮的韦尔阳与段彩兰摘下了头盔,跑得气喘不止的两人躲在宫殿栏柱后头坐下,大口地吸着空气,觉得胸口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般,震动得极为疼痛。
腿酸、脚麻、浑身发颤,这些都不是气力不足造成,仅是因为太过紧张。
“尔……尔阳,我快跑不动了……”
罢才放火之后,他们趁乱将两名侍卫打昏,换上他们的衣服,混在人群中逃离,一路上越过花园与凉亭,想挑一条离宫墙最近的路离开。
计划至此并未有多大变数,可偏偏漏了一个重点。
韦尔阳毕竟是练过功夫的大男人,体力就是比段彩兰这个虽然活泼,但依旧是柔弱小泵娘的女人好上几倍。
所以韦尔阳要带着段彩兰逃跑,原本就是难上加难。
再者,因为常锐鹰相当狡诈,已算准这场火是他们放的,目的是为了逃出宫,所以此刻宫里净是派出来搜索他们的人马,甚至在每个宫殿逐一盘查,就连平日里几乎没人去的花园凉亭都一一查寻。
为了顺利逃走,一路上又要躲避守卫目光,两人只能东躲西藏地、慢慢住爆墙模索而去。
“放心,只要越过后头那片花园、再穿过一座林子,找机会越过宫墙,我们就能离开蓝舟国了。”虽然韦尔阳自己也没十足的把握能够逃出去,可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
一边给段彩兰打气,他一边搂住气喘不止的她,硬是在疲累的脸庞上挤出了一个笑容,“等到我们逃出去,你要几只玉石雕的小狈我都送你,要去哪儿见识风光,我都带你去……”
“我不用那些了。”段彩兰抚上韦尔阳的脸庞,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凌乱的模样,失去俊雅公子形象的他,脸上净是烟与灰带来的狼狈样,可此时看来,却是令她无比的安心。
“那你想要什么?”韦尔阳往她的唇轻吻,浅声笑问。
“我只要你,尔阳,我知道……那些都比不过与你一同共享自由、共度幸福的日子……”只要身边有韦尔阳这个爱她的男人陪伴,她知道,那些身外之物、对新鲜事情的渴求,都不一定是她所需。
与韦尔阳携手共度任何难关,那才是她衷心所求。
“那么,我们就一起逃到底吧!如果你使不上力,我也会背着你走!”握紧了段彩兰的手,韦尔阳迸开了坚定的笑容。
“别说得那么肯定,说不定是我背着你走。”段彩兰露出欣慰的笑意,她挨紧韦尔阳的前额,双手捧住了他的颊,“到时候你可丢脸啰!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带我逃出去,懂吗?”
这是变相的约束,他们要一起逃,也要一起走,谁也不丢下谁、谁也不牺牲谁……
韦尔阳与段彩兰模索着来到宫墙附近,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侍卫们似乎都去救火了,所以这里守备薄弱,或者该说根本没人在看门。
两人喜出望外地正要开门出去,没料着暗处突然人影窜动,跟着冲出了一队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