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玉带般的白雾把江面陡然分成两半,往西看去是碧海蓝天,往南看去则烟雾茫茫,仿若两个世界。舒榒駑襻白雾之中,几座小岛若隐若现。江风袭来,有种春寒料峭的感觉。花沐颜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身旁的凤离歌见状,立刻把自己的外衫月兑下来给她披上。
还好,在凤离歌的轰炸下,百里川勉为其难的给她找了套“正常”的衣服。
“哈哈,我又回来了!”百里川张开双臂,声音郎郎,目光灼灼。说话他正经时的样子还人模人样的。
花沐颜好奇的问凤离歌:“那是什么地方?”
“界灵岛。”凤离歌轻轻的吐出三个字,注视着白雾中的小岛,脸上也浮现出异样的笑容来。
“界灵岛?”花沐颜拧起秀眉。
百里川与凤离歌相视一笑,吩咐下人:“靠岸!”
“是!”
不多时,船就靠了岸,穿过茫茫白雾,至岛边又是晴天碧海。如此奇怪的天象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花沐颜不由得啧啧称奇:“好奇妙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这是我们的师门!”百里川与凤离歌再度相视一笑,也不忙着下船。两个丫头搬出古琴和洞箫来,百里川席地而坐,双手按于琴弦上,而凤离歌则接过洞箫凑至唇边。
花沐颜还没有反应过来,悠扬的曲声已经飘扬开来。
琴声的清脆与洞箫的低沉和在一起,组织出一副美好的画面。花沐颜站在甲板上,仿佛看到了廓外青山中采菊东篱下的悠闲时光……
一个红衣妖娆,一个白衣飘舞,两大绝世美男琴箫和鸣,意态风流自在。
她沉醉在曲声中,不能自拔。
“师兄回来了!”
忽然,山中传来女子清脆雀跃的叫声,下一秒,几个女子就踏空而来,清#一色的青衫,只是发上的饰品颜色不同,七彩缤纷,她们身形婀娜如同天外飞仙。
这样震憾的画面叫花沐颜愣了愣,下意识的看向凤离歌。箫声已停,他一手持箫一手负在身后,衣袂在风中飘扬,下巴微扬,俊秀的面容漾着温和的笑意。整个人显得轻松惬意,仿佛所有的烦恼所有的负担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天空海阔的自在。
那是花沐颜从没见过的一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待金樽空对月。多年以后,每每想到此时的他,她就觉得异常心酸。
“凤师兄,百里师兄!”
五个女子齐齐落下,轻盈的旋转一圈,盈盈拜倒在地上,齐声唤道。
“别来无恙。”凤离歌淡淡的说,伸手拉着花沐颜走下甲板。
百里川自然不会落在人后,利落的收起古琴,直接从甲板跳到众师妹面前,脸上是痞痞的笑容:“师妹们越发出落得漂亮了!”
五女子立刻红了脸,眼中却迸射着兴奋和欢喜:“讨厌!百里师兄每次都拿师妹们开玩笑!”
“唉唉,如今师兄我也只能拿你们开开玩笑了!”百里川貌似哀怨的叹息一声,瞟向凤离歌,“你们凤师兄见色忘义,有了心上人就不理我了。”
“啊?”她们闻言愣了愣,最后把目光落在花沐颜身上。
花沐颜有些尴尬,暗暗瞪了百里川一眼。百里川得意的挤挤眼睛。凤离歌伸手揽住花沐颜的肩膀,落落大方的介绍道:“这是你们的嫂子,花沐颜。颜儿,她们都是我的师妹……”
“花姐姐,我叫素秋!”
“我是冰玉。”
“飞艳。”
“雪雁。”
“兰若。”
五个娇俏的小师妹争先恐后的报上自己的名字,那样可爱的模样解除了花沐颜的尴尬,她看着这几个小师妹,微笑着晗首,算是打过招呼。
“怎么样?师父呢?”凤离歌看向山中,目光中带了一丝崇敬。
“师父在呢!早前百里师兄把天渊送来治伤,师父就已经在等你们了!”素秋道。
“天渊伤得很重?”凤离歌的目光迅速一冷。
“放心吧,死不了。”百里川漫不经心的说,“走吧,咱们去见见师父!”
寻着山路往山上走,大约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半山,几座古典的建筑屹立在山腰,恢宏气派。
“颜儿,这里便是我习武的地方了。我们师兄妹都住在这里。再往上走,就是清风亭与鹤月楼了,那是我的师父的住处所。我师父玄机子是位非常智慧的老人,他一定会喜欢你的。”凤离歌握着花沐颜的手,浅浅微笑,言语中仿佛还带着儿时的快乐。
山中树木青翠,不知名的鸟儿欢唱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的心也跟着安宁下来。他拉着她缓缓步上台阶,缓缓的叙述着回忆的甜蜜:“在界灵岛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了,这里很安静,不像京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等见过师父,我就带你去山的另一面,晚上还可以挖螃蟹……”
心神一动,她偷偷看他的侧脸,微扬的唇角,悠远的目光。他像个孩子一般,知足而快乐着。
到了山腰,五名师妹就知趣的留了下来,目送凤离歌、百里川和花沐颜往山上走去——没有师父的召唤,他们绝对不敢轻易上去打扰。
“哈哈哈哈……”
忽然,浑厚有力的笑声破空而来,把花沐颜吓了一跳。
“别怕,是我太师叔。”凤离歌安慰道,与百里川一起举目四望,并郎声道,“太师叔,别来无恙啊!”
“听我这笑声你就知道啦!”
话音一落,一个玄衫老头子也落了下来,站在他们面前,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胡子都白了,却是满面红光,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这位小女娃是谁?”
“太师叔,她是你孙徒弟媳妇。”百里川受不了的翻个白眼,不满的抱怨道,“太师叔您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喜欢看美人?怎么就看不到你徒孙我?其实我长得也很美啊,貌比潘安,智超赛宋玉……”
这样自夸,还是第一次听到,花沐颜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你承认自己是美人了啊?”
额,百里川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口。
看他吃瘪,凤离歌开心的笑了起来:“哈哈哈……”
他一笑,太师叔也笑,赞赏的看着花沐颜:“小女娃伶牙利齿的,很不错嘛!你是凤离歌的媳妇,还是百里美人的媳妇?”
“太师叔!”百里川怒吼,气急败坏的瞪着太师叔。
“怎么了?哦,刚才忘记夸奖你了。”太师叔作恍然大悟状,“嘻嘻,第一次见你们带女人上山,太师叔自然要多关心关心啦!你就别吃醋了,你啊,还和小时候一样的美!”
内伤!戳中了有木有?!
百里川虽是南凌国的四皇子,但小时候却生得十分柔美,刚到岛上那会儿,几乎所有的人都把他当成了女的,以致于他不得一次又一次的月兑下裤子来证明自己的“男儿身”,可惜还是经常被叫做“小美人”。
往事被师叔揭开,百里川气得直跳脚,从怀中掏出一物就往山下扔:“太师叔你这样过分,不给你吃了!”
一个包扎好的纸包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飞往山中。
“我的桂花糕!”太师叔脸色大变,身形如闪电般掠了出去,去拯救他的桂花糕了。
对于这样的事,凤离歌早就司空风惯,他摇摇头拉着花沐颜继续上山,不再理他们。
百里川原地跳了半天脚,又自觉没趣,赶紧快步跟上去。
清风亭,一位青衫老者迎风而立,花白的发丝被风扬起来,挺直的背,高雅的气质,光看侧影就知道此人非池中物。
“师父!”
百里川收起玩笑,和凤离歌一起在亭下跪了下去,恭敬的行礼。花沐颜见状也赶紧跪下行礼。
青衫老者慢慢的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他个头中等,身形偏瘦,只是一张清瘦的脸上双目炯炯,透露着无穷的智慧。他是凤离歌的师父,玄机子,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距离上一次相见,已经足足有七年了。
“都回来了?”玄机子淡淡的说,挼挼胡子,“都起来吧!”
“是!”
三人起身,看到花沐颜,玄机子并无一丝吃惊,反而很家常的问候道:“你终于来了!”
花沐颜愣了愣,有些迷茫:“师父……”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到这里来的,我已经等你七年了。”玄机子轻轻的说,清瘦的脸庞上浮起神圣的慈光。
“师父也偏心。”百里川小声嘀咕道,“早知道就不和他们一起回来了。”
“川儿,你又嘀咕什么?”玄机子轻轻拧了下眉,看着这个最捣蛋的徒弟有些无奈,“师父不是告戒过你吗?回到南凌要沉稳,沉稳!”
“可是我现在在界灵岛,在师父您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不需要沉稳。”百里川嘻嘻一笑,油腔滑调的说,“师父,我都已经按照您的安排把大师兄给带回来了,是不是可以去后山采朵石花吃吃了?”
玄机子无奈的摇摇头:“去吧!离歌留下。”
“是!”
百里川和花沐颜缓缓退下,直到他们走得远了,玄机子才对凤离歌招了招手。凤离歌步上台阶,轻声问:“师父……”
“天降异星,西凤必有一劫。孩子,用你的肩膀为西凤子民抬起一片天吧!”玄机子缓缓的走到他面前,看着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凤离歌,眼中似有万千风云在浮动。
“徒儿知道……”眸光暗了暗,凤离歌痛苦的垂下了头,极力克制着情绪,“师父,我真不愿与他为敌……”
“可是他已经把你当成敌人了。”玄机子叹口气,拍拍凤离歌的肩,“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长情。对女人如此,对自己的兄弟也如此!你又是不知道,这一次就是他陷你于险境,要不是百里川早一步发现事情有异,只怕你现在已经……”
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凤离歌更加觉得心痛,他低着头没有说话。犹豫了很久很久,他才道:“既然您早就洞悉一切,为什么七年前不让我出手?”
“七年前你若出手,只会两败俱伤,别说保下她,就是你自己恐怕也难存活。”玄机子叹口气,眯起眼睛看向苍茫的天空,“你不知道,那颗星就是在那个时候才开始闪亮起来!而那颗星上一次亮起来的时候,是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凤离歌被震慑住了,眼中罕见的浮起畏惧。
便玄机子,脸色也沉重了下去。似乎又看到了三百前年沧央大陆上的那场劫难,他的情绪波动了一下又归于平静。zvaq。
良久,凤离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师父,您是说颜儿是那颗星星?”
“我也不知道。”玄机子摇摇头。
“您也不知道?”凤离歌大吃一惊。玄氏一脉向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为什么这一次连师父也不知道了?
“世事难料,命运命运一半在天上一半在手中,没有人可以预测。”玄机子轻轻的说,“只是凤家存亡与否,关系着整个仓央大陆的生命,玄祖曾答应要庇佑凤氏一脉,师父一定会尽心的!”
“有劳师父了!”凤离歌作了个辑,抬头平视玄机子苍老的面容,心意慢慢的坚定了下去,“徒儿一定会保护好凤氏!”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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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让他给逃了!”
望江楼上,凤笑歌恨恨的握紧了手中的酒杯,上好的玉质酒杯几乎要被他捏碎。
苏阳县令抹抹额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的陪着笑,说:“太子殿下,这次纯属巧合,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机会?”凤笑歌冷哼一声“啪”酒杯彻底化成了碎片,棱角分明的断玉面划伤他的手掌,鲜红的血和着酒水一起流了下来,触目前惊心,“竟然连南凌四皇子都来了!孤真的很难相信,他竟然会有那么庞大的势力!”
苏阳县令脚一软,差点儿瘫倒在地上,颤声道:“西凤与南凌一江之隔,但从未听说这南凌四皇子在苏阳走动,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起来吧,这不怪你!”凤笑歌一扬手,也站了起来,走至望江楼窗前,望着窗外广阔的江面,恨意如海,“孤早该想到的,他怎么会坐以待毙?她又怎么可能看着孤强大过他?”
“太子殿下……”苏阳县令快要哭了,那样的大内机密不是他一个小县令敢探听的。秘密之东西,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啊!
“好了!你下去吧,孤要冷静冷静。”凤笑歌道。
“是。”苏阳县令忙不迭地的赶紧走了。
凤笑歌站在高高的望江楼上,远望江面,心骤然痛了一下,他想到花沐颜的眼神——他已经戴了斗笠,她不可能认出他来吧?14759400
可是一想到她绝望的眼神,他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难受极了。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颜儿要离开他了。
他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他在楼上站了许久,直到刘长青悄悄的靠近,才收回心神,不悦的沉声喝问:“又有什么事情?”
“太子殿下,有京中传来的密报。”刘长青恭敬的奉上一小卷信纸。
凤笑歌接过来,打开一看,豁然开郎。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还是父皇有高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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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食思里,调整了两天孟辉和紫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花沐颜一直没有消息,让他们十分担心。
“主子还是没消息?怎么办,师兄,我们要不要再去找找?”紫萱担心的说。
“有安王在,应该不用吧!”孟辉迟疑道。
“可是敌人也很厉害啊!把主子和安王打下山崖也就算了,还故意封了山不让我们去找。”提起这个紫萱就来气,“这苏阳县令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干出这种糊涂事!最让人生气的是那个天渊,明明没有他的遗体,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也不出来管一管。倘若他拿出安王的秘令,那苏阳县令就不敢这样了。”
“那可不一定。”孟辉了然的冷笑,“虽然我家主子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是怀揣御龙令的人物。如果不是有人暗中操作,他一个小小的苏阳县令敢这样吗?”
紫萱一愣:“师兄,你的意思是……”
“除了他,还有谁有有这能耐?”孟辉失望的叹了口的气,“真没想到啊!七年情谊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倘若主子回来了知道,恐怕又要伤心了!”
“是啊……”紫萱也难过的替自己小姐叹息,目光四移,忽然问,“对了,蒙元呢?”
“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这两天我总觉得他神出鬼没的。”孟辉冷哼一声。
“砰!”
就在这里,蒙元推门进来,一脸一头的汗:“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刚才还在月复诽的两人立刻紧张的站了起来,激动的问。
“听说南凌国四皇子也来了,更有传闻说安王和小姐是被他带走了。”蒙元沉声说,阴郁的脸色不知道是因为担心主子还是因为其它。
“百里川?”孟辉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就是他。”蒙元点点头,深邃的眸子看不出情绪,“虽然只是四皇子,但他在南凌国是非常有影响力的。”
孟辉看了紫萱一眼,释然的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用担心了。”
“师兄,你确定吗?”紫萱还是很不放心。
“两国皇子相遇,不可能相残。”孟辉非常有信心的说,他缓缓的眯了眯眼睛,“我就纳闷了,安王怎么可能被人追着跑?肯定是有后路的!”
“哦!”紫萱恍然大悟,放下心来。
只是谁也没有看到蒙元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他眨了眨眼睛,安心的说:“既然如此,那我们是不是按照主子的要求,把学员们都召回来啊?”
“也好。”孟辉点点头。
“那我去安排了。”
“恩。”
蒙元退出去后,顿了顿脚步,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后,又不疾不徐的往厨房而去。好像他的天地就只有厨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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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洲城里,瑞王府。从京城搬到此地,凤长歌的生活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不再参与政事,作了个闲散王爷而已。
夜色正好,他坐在花园里赏月,忽然,一只鸽子停在凤长歌的肩膀上,他轻轻一笑,取下鸽子脚上的秘信,展开慢慢看起来。一缕阴险的笑凝上唇边,他迅速站起来,往夜色中走去。
“凰爵大人。”
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房里,凤长歌站在花园里,对着亮着灯火的房间恭敬的作了个辑。
“有什么好消息?”房间里,阴恻恻的男声像是地狱里传来的冥音,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凤笑歌与凤离歌已经反目,南凌四皇子牵扯其中。”凤长歌道,语气中带着兴奋,“而探子已经深入敌人内部,相信不久的将来,凰爵的大计就能成功了!”
“有那么简单吗?”凰爵置疑的冷哼,“若非你性子浮躁,本座又怎会损失了紫叶这员大将?”
凤长歌一吓,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好了,本座的敌人是凤梅两族,你既已投靠本座,本座就不会让你吃亏。咱们暂且坐观虎斗,等他们都死了,凤天吾便只能打你的主意了。”
“是!”了下中感。
“百里川牵扯其中,倒让本座颇为意外。”凰爵似乎有些不解,;“还有这个花沐颜,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让凤天吾看得如此之重?”
凤长歌想了想,冷笑道:“大约是因为花家的财富吧!说来可笑,堂堂凤氏皇族,竟然要仰仗花家!”
“有钱能使鬼推磨。”凰爵冷笑,“不过这花家的钱恐怕不是重点,历朝历代也没见谁对花家的女儿如此重视过啊?这其中定有蹊跷!”
“花沐颜是有些神秘,我这就让探子多观察,传递些消息来。”凤长歌立刻道。上一次阴谋失败,就是因为花家。这花家也算是可大可小,这一次他定不会再重蹈覆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