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收拾住那个在隐婆一席谏言后,愈发誓死如归的笨男人了。
“来,这交给你了。”仅管眼角依然噙着泪,但云菫却精神奕奕,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然后指着自己床旁那堆凌乱笔记,高傲地对云莃说道:“十只烧鹅。”
“什么?”听到云菫的话后,云莃愣了愣,第一次将眼眸由书中抬起。
“你手底下不是有个收你三只烧鹅,就帮你解决难题的烧鹅仙人吗?”云菫站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云莃,“我出十只烧鹅!若他不愿接,就由你出面来帮我出这三只烧鹅。”
是的,现在的她,没空,也没心思去想那些黑暗事了,但她,也绝不会让甘莫语一人独自辛苦。
所以,若那什么烧鹅仙人不帮着她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弄清楚,那么,她就要压迫云莃去说服他,因为她根本不相信,那个什么劳什子烧鹅仙人之所以一路帮着云莃,目的只是为了吃烧鹅!
“他不是我手底下的人。”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云莃向来清冷的小脸,双颊有些微红。
“我不管,从现在开始,我要娇弱了,所有费劲费心的事全交给你!”一想及自己的孕妇身份,云菫更有理由霸道了。
“知道了。”叹了口气,云莃认命地将那些笔记整理好抱至自己身旁,“君子国的那家伙呢?”
“现在谁有空理他啊!”听到云莃的话后,云菫先是轻哼一声,又突然望向她,“对了,若你的烧鹅仙人还没老到走不动,就请他帮我把人一起收拾了。”
“我堂堂一个府尹大人,竟然得去gang这种小捕快干的事,传出去成何体统啊!”云莃又叹了口气,然后忍不住地低声嘀咕着,“还有,不知道以前是谁,天天口口声声天敌天敌的,说的跟真的似的……”
“怎么?不行?”云菫傲然地昵了云莃一眼。
“行,当然行,怎么可能不行?就算不行也得行,我们的四姑女乃女乃,要知道你如今恃孕而骄的尊贵程度,可是尊贵到开口只要天上的一颗星星,我们这群大小泵女乃女乃们就算堆满一整座城池,心里头都还直打哆嗦。”
昏暗的女子寝房里,一名男子坐于轻纱帐中。
他的脸庞有些憔悴,眼底满是黑晕,但他的眼眸,却那样专注地凝视着床榻上的女子,大掌又爱怜又不舍地来回轻抚着她小脸旁的长卷发。
太好了,她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回想着今日接到线报后急急赶往四姑娘府,云菫如同过往一般,风度翩翩走下马车向众人微笑的娇美模样,甘莫语那颗过去两个多月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还是那么美,而且,更多添了一份丰腴及柔媚。
可她,是因谁而柔媚……
望着云菫只盖着一件柔丝被,全果躺在榻上沉沉睡去的娇美模样,甘莫语的心,轻轻地抽痛着。
自她离开承平宫后,整整消失了两个多月,无论他如何找,都找不到她,更得不到她任何的消息。
那种怕,是一种发自心底最深处的沉沉恐惧,怕她被绑架,怕她受伤害,怕她有意外,更怕她主动走入“猎人”的陷阱中。
是的,真正的猎人,君子国原本默默无闻的庶出三皇子,意外知晓李师清不寻常的身份及经历后,由十五岁起便借着爱情绑住她、利用她,并在最终杀害她,而如今即将登基为太子的单于立。
“恐怕你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之所以发生,而你之所以会卷入,都起因于张大人那个爱拍人臀部的坏习惯吧……”将大掌轻轻贴上那白皙柔滑的赤果果美背,甘莫语喃喃说道。
是的,爱派人臀部的张大人,拍遍了承平宫中所有女子的臀部,也包括了李师清,在拍完后,还狐疑地大声“嗯”了一下。
而就是那声“嗯”,为本就精卜算,外加重病缠身的张大人惹来了早两天的杀身之祸——
因为李师清以为自己非男非女,亦男亦女的秘密已被洞悉,为怕秘密曝光,怕被捉捕猎人的他知晓后,循线追查至单于立身上,更怕单于立发现后生气,所以她不得不瞒着单于立,私自对张大人使用隐婆之术,诱他服毒身亡。
“你曾说张大人是老疯癫,还真是一点也没说错。”望着云菫沉静的睡颜,甘莫语轻轻笑了起来,可眼眸,有些朦胧。
是啊!要不是老疯癫、老小孩,怎会那样不干脆?而是用“死前讯息”这种会造成混淆的方式辗转来传达这个讯息,然后,死前还不忘上演个乱点鸳鸯谱的月老戏码,故意将云菫的耳坠一并握在手中……
看样子他对她的爱恋,原来不是真像他自己所想般的隐藏得那么好,而张大人的故布疑阵,虽也真的将他与云菫凑到了一块儿,却更让李师清惊慌了。
为怕夜长梦多,更怕单于立知道她再度犯下错误的李师清,心慌意乱之中,咬牙欲将已知“隐婆之术”秘密的他与云菫一起除去,可她不仅再度失手,更一起得罪了佣兵之国。
就像滚雪球般,本只是一件小事,却愈滚愈大,大到向来徒具野心却胆小怕事,一直以来都靠李师清的隐婆之术去诈取金钱、权势、地位,靠李师清的隐婆之术去扫除心底看不顺眼之人,且将所有危险事全然交给她,而自己躲于暗处的单于立,都不得不披挂上阵了。
但这个意外,却也意外地令单于立获得云菫青睐,并且,声势大涨。
而在已记录下大多数人的隐私,并索得大笔金钱与地下权势之后,单于立已不再需要俨然成为他阻碍的李师清,所以他便设下最后一个一石二鸟的陷阱,利用李师清对他的爱恋,让她拿着他欲送给云菫的珍贵匕首帮他说服云菫答应他的求亲,借由与女儿国的联姻让他上扬的声势抵达顶峰,然后,一并永绝后患。
“所有的事情,菫儿,我走后,你都会明白的。”
是的,甘莫语要走了,在飞来凑热闹的荆琥岑,以及一名古怪的“烧鹅仙人”合理帮助下,在弄清所有一切来龙去脉后,在单于立登基之时,由他来用最简单又最快速的方式,解决一切。
“为谁柔媚都行、都好,就是要幸福,一定要幸福。”轻吻着云菫的长发、左颊、果背,甘莫语的嗓音是那样不舍,那样喑哑。
是的,他真的不舍她,真的眷恋她。
想及隐婆曾说过的话,甘莫语知道,此行,必有凶险,但无论如何不舍,如何眷恋,这件事,还是必须有人要去做,仅管他完全可以在销毁有关庭姐与仪妹的档案后,便彻底撒手不管,但他真的做不到。
因为这人世间或许不那么完美,可他却也是在接受了那样多人的爱与关怀后,才能安平存活至今。
所以,他希望萧老大人,希望君子国不要被贼人把持,更希望包括云菫所有人,都不会再受到单于立的欺骗与伤害。
“今夜,就容我最后放肆一次……”俯下头去,甘莫语在模糊的低语声中,轻轻吻住她的红唇。
她的唇,依然那样芳香,那样柔软。
……
那娇啼声,持续了很久很久,直至彻底轻哑。
在将可以给予的全给予了自己的可人儿后,甘莫语终于轻轻将头抬起,深刻凝望着眼前那一身虚软、双颊嫣红、星目迷离的娇人儿,就算他的双眸已然模糊。
好美,真的好美,美得他来世都忘不了……
不知究竟那样痴傻凝望了多久,当远处传来一阵打更声之时,甘莫语蓦地一闭眼,一咬牙,将柔丝被覆于云菫身上后,转身。
就在甘莫语强迫着自己离去之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甜甜幽幽的嗓音。
“我的沙耶……是你吗……”
听到那熟悉的呼唤,甘莫语猛地一僵,全身剧烈地颤抖着,仅管明知不该,更不知云菫唤的是谁,但最终,他还是转过身,轻轻握住她朝他伸出的纤纤柔荑。
“我的沙摩。”
“莫语……”将甘莫语的手拉抵至自己颊旁,云菫不断用颊来回摩挲着那个大掌,“莫语……”
她,唤的是他的名,竟是他的名!
“我在……”唇角,轻轻地颤抖着,但甘莫语笑了,可笑中,带着泪。
“该做的事就去做……”轻轻抚着甘莫语的脸颊,云菫双目迷离地轻喃着,“但我希望在月复中孩儿出生、满月,甚或任何时候,你这个当爹的,能来看看我们。”
“孩儿?!”听到云菫的话后,甘莫语的眼眸缓缓瞪大了,“我……你……我们……”
她,有孕了,有了他的孩子了!
难道,她这两个多月之所以彻底消失,其实是有意的,是为了确保他与她的孩儿可以留下,并一定要留下?
难道她其实……
“隐婆说过,我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我有心想事成的未来,我有让人欣慕的高寿,我有深爱,并陪我一生的男子……”凝视着甘莫语既惊喜又痴狂的眼眸,云菫轻轻笑着,笑得泪水都由脸颊滑落,“我还有……我深爱的男子不让我生,我却非生下的三男三女。”
“菫儿,我知道。”轻轻吻去云菫颊上的泪珠,纵使甘莫语自己脸上,也满是泪。
因为他明白了,真的明白了,明白她是想让他知道,她其实与他一样,眷恋着他,更明白她想让其实莫名在意隐婆谶言的他知晓,他,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去做他必须做的事,更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恋着她。
“这只是第一个,你听明白没有?”
“明白。”
“隐婆说的是大劫,大解,让你遇这个劫,解你的心结,明白吗?”
“明白了。”
“快去快回,明白吗?”
“彻底明白了。”
在一个长之又长的深吻后,甘莫语的身影,倏地消失了。
仅管只剩云菫一人,但她笑了,笑得那样甜,那样幸福,仅管她的男人,是向战场奔去。
这个傻瓜,大傻瓜!
她早知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更知他一定会用“情热”的,所以她早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等着他来。
而他,果然来了,更果然,还是那样悄悄、悄悄地欺负着她。
所以她,也就让他悄悄、悄悄地欺负着她,然后在他大义凛然地一转身之时,梦语似的唤住他,再梦语似的,悄悄、悄悄地,将该让他知道的事,全让他知道。
这下子,你可没理由不小心些,更没有借口不回来了,甘莫语……
四个月后
君子国信任太子登基,但人选,不是单于立。
至于单于立去哪儿,没人说得清楚,就像是几个月前,君子国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说得清楚一样。
大家只听闻,在那场原定由单于立登基的登基大典上,三名黑衣人带着一名女子闯进入后,里头蓦地乱成一团。
而后,一栋宫室被天火烧毁了,一群人被革职了,一个藏满珍宝的宝窟被发现了,而后,什么消息都没有了,天禧草原,又安静了。
这一切,云菫大略知晓,但细节,她一个都没问。
她只是每日每日地吃饭、散步、睡觉、看书、画画,做一切孕妇该做的事,享受一切孕妇该享受的特权。
笆莫语一直没有出现,云菫也没找,因为她相信他,相信他的承诺,相信他的真心与对她的眷恋。
“四姑娘,易天国的萧老大人来访。”
“萧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