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辛博唯粗声粗气拍桌子外加一声咆哮:“小东西,你有种!”
嘿嘿,老娘还就是有种!
叶菁在心里冷嗤一声,大步大步朝前走。舒骺豞匫
其实她心里有点担心的,万一那家伙追上来,抓她回去,估计肯定少不了一阵狠抽。
那个军阀,他要真发起火来,可不是象征性地吓唬一下她,那可是实打实的抽啊滟!
简直就是家庭暴力嘛……他一个出身高、受教育程度高、军衔高的三高人士,怎么好意思施行家暴,亏他做得出来!
叶菁拎着行李包连走带跑赶到驻地门口,送老兵的卡车已经全部开走了。
幸运的是,炊事班的小货车正巧要去市区菜场搞采购,叶菁连忙追过去挥手拦住挞。
几名炊事员见是首长媳妇,赶紧打开车门跳下来敬礼。
叶菁小脸绷得紧极了,任凭谁看了都知道肯定是心情不好,正在气头上。
今天上午的大会上,辛博唯亲口宣布淘汰几名女兵的事,全驻地谁不知道。
首长媳妇当场发飙遭批判,早就在驻地传得沸沸扬扬,就连炊事班猪圈里的猪都知道了!
这当儿,首长媳妇拎着行李包要出驻地,几名炊事员当然看出来她是和首长吵架闹崩,要离家出走呢!
顿时有些为难了,不带上她吧,人家可是首长媳妇啊,怪罪下来,扛不起。
可要是带上她吧,回头首长要是怪罪下来,那更有一壶好喝!
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很有默契地七嘴八舌劝说一阵,陪着笑脸儿让叶菁消消气赶快回去,夫妻吵嘴是常事,床头吵架床尾和,要是她跑了,就没法在床尾上说和了……
叶菁冷汗那个涔涔啊……
正打算挤出一丝苦笑来说服他们,忽然看见几个人蹭一下挺直腰板,齐刷刷对着她身后敬礼,一个个那神情,仿佛得遇救星般,扯着嗓门儿吼:“首长好!”
啊……不会吧……
叶菁心唰一下凉了,转身一看,艾玛,果然是辛博唯……
只见他站得腰直板正,严肃地对着几名炊事兵回敬军礼,斜眼都不带看她一下。
礼毕,淡淡说道:“我夫人要回娘家住几天,你们几个务必负责将她安全送到,谢谢了!”
“是,首长!不用谢!”
炊事兵们响亮地答应着,连忙过来接叶菁的行李包,然后殷勤打开副驾室的门,请她上去。
既然有首长亲自发话,炊事兵们心安了,送首长媳妇回娘家,这美差,倍儿荣幸!
叶菁倒是纳了闷,原本以为他追上来,肯定得抓回去一顿收拾,武力征服。
不料这家伙却淡定得跟一口古井一样,波澜不惊,语气轻松得简直就是没事儿人嘛!
不奢望他能像电视剧上那些模范男人一样,媳妇儿闹别扭要跑,男人务必追上来死打烂缠甜言蜜语,道歉的话说一箩筐,把媳妇往回哄。
就算他真抓她回去也好啊,至少说明他很在乎她很离不开她啊!
女人就是这样的矛盾体,跟男人吵了架,分明作势要走的,可有几个是真要走啊?
还不都是考验一下男人,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看看如果自己真要走,男人到底紧张不紧张!
可这男人,却这么淡然地吩咐炊事班送她回娘家,她要走,他就给她安排车,简直完全就是根木头,一点都不懂她的心!
叶菁坐在副驾座位上,小货车轰轰启动,辛博唯板着脸站在窗外,一点反应都没有。
唉,还真是不在乎啊……
胡乱猜测,根据自己的判断方式做出臆断,叶菁郁闷得心里乱成一团,浓烈的郁气嗖嗖地往心口蹿。
直到车真的要开走了,辛博唯才面无表情丢出一句:“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替我向老首长问好。”
说罢,毅然转身,陆战靴将水泥地面踩得嘎嘎作响,大踏步离开。
叶菁顿时怒火中烧,一时没忍住,趴在窗户上喊:“我行为怎么啦?为什么要反省?谁稀罕你问好,我讨厌你!”
辛博唯理都没理,脸黑成了包公,迈着大步朝校场走去。
司机怯怯地问:“叶首长,可以走了吗?”
“不要叫我首长!”叶菁收回脑袋,霹雳啪吧冲着司机发火:“我一个一毛一的兵蛋子,算什么首长!你开车就开车,用得着向我请示吗!走!”
司机郁闷地踩下油门,心里憋屈着,又不敢还口。
心想不亏是首长的媳妇儿,脾气真够呛的!
首长是老鹰后爹,媳妇儿是老鹰后妈,两个都是冷羽寒喙,一样样的威风霸道!
气呼呼跑回市区,不料一到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叶菁又被叶老首长逮住狂训一通。
老首长虽然待在家里不出门,可消息却灵通着呢,早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说了叶菁被猛禽淘汰的事情。
这下,叶菁可谓委屈到家了。
两个男人,一个是肌肤情深,一个是骨血至亲,遇到事儿却都不知道先问问她的感受,只顾着讲原则,噼里啪啦地训她,当军人当惯了,被部队的思想荼毒太深了啊!
倔强坚强的叶菁,这一刻却委屈成一个小孩子,咚咚咚跑上楼,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蒙起脸,呜呜哇哇哭崩了。
两天野战生存训练,她还没缓过劲儿呢,就受到被淘汰的打击,紧跟着又被辛博唯训,拎起包包回娘家,打算在老头子跟前寻点安慰呢,却不料又被劈头盖脸狂训一通。
叶菁又委屈又疲惫,身心受挫,凄凄惨惨戚戚,扯开嗓门儿哭了个天昏地暗,直到浑浑噩噩睡着。
这一觉睡得极其不舒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零散细碎的场景,全是幼儿时期的一点点残破回忆。
一会儿是当孩子王,领着大院儿里的一群二代三代们,胡天黑地瞎跑,鄙视着挂了两溜鼻涕的豆芽。
分明跟大家伙儿一起起哄喊鼻涕虫豆芽菜的,可最后还是被大家排斥了,挤眉弄眼围着她喊豆芽媳妇。
她才不要当那个鼻涕虫的媳妇呢……二斤香水熏死人……
痛苦地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恍惚间又回到妈妈的怀抱,很温暖,很祥和,却始终看不清妈妈的脸。
只听妈妈柔声说:“菁菁乖,好好跟爷爷在家待着,爸爸妈妈去昆仑山执行任务,回来给你带一朵大大的雪莲!”
她还小着呢,以为雪莲是好吃的。
乖巧地笑着点头,笑得口水涟涟。
小盆儿般大小的雪莲,盛开在昆仑山最寒冷的雪山之巅。
两个身影艰难地攀爬在雪山上,叶菁知道那是爸爸妈妈,他们要去摘雪莲呢。
可雪莲是雪山上的圣物啊,尤其是那一朵,那么大,那么洁瑜无暇,定是雪山女神头顶最心爱的饰物。
叶菁急了,拼命地喊:爸爸妈妈,不要动那朵雪莲,雪山女神会发怒的呀……
可她的嗓子哑了,分明用尽全身力气,却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几声干齁。
爸爸妈妈终于攀爬上去,真的摘下那朵雪山上最大的雪莲,转过身,在雪山上冲着叶菁微笑,可雪山太高太远,叶菁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笑脸。
她只是惊恐地看到雪山开始剧烈摇晃,大团大团的雪块纷纷崩塌,将爸爸妈妈卷在里面,瞬间化为一地永久的洁白岑寂。
她还太小,腿那么短,想跑过去用双手从雪地里将爸妈刨出来,可怎么也跑不到跟前。
然后爷爷出现了,拉着她小小的手,温和地说:“菁丫头,咱回家,爷爷带你去炊事班看杀猪!”
爷爷手里拿着两个军官证,那么鲜红,那么冰冷,幼小的叶菁知道那个代表着她的父母,伸手跟爷爷要,想拿在怀里捂一捂。
爸爸妈妈,雪山下一定很冷吧,菁菁把你们抱在怀里,给你们暖和一下……
可爷爷却不给她,严肃地说:“你爸爸妈妈是为祖国捐躯的光荣烈士,骨灰盒是要进烈士陵园的,骨灰盒里怎么能是空的呢,可不能!”
然后,那两本鲜红的军官证就放进了两只小盒子,爷爷表情肃穆地捧着盒子,八四一部队的领导庄严地将一面鲜艳的军旗覆盖其上。
幼小的叶菁忽然就明白过来,以后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她还太小,小到连爸爸妈妈的模样儿还没记熟悉呢,以后就见不到了啊……
深深的绝望和恐惧袭涌而来,将她裹在其中。
她张开嘴巴,哇哇地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真的成了豆芽媳妇,人中都被鼻涕冲出两道红渠!
呜呜呜……
哭得天昏地暗,哭得伤心欲绝。
然后,有一只大手伸过来,爱怜地摩挲着她的脑袋瓜。
那只大手是常年握枪的,结了薄薄的茧,粗糙厚实,透心的暖。
叶菁委委屈屈地喊:“老公……”
……
坐在床边的叶老首长没忍住,收回正在抚模叶菁脑袋的手,羞红了那张长满褶子的核桃皮脸。
干咳一声,瞅着满脸泪痕、梦里还犹在抽泣的宝贝孙女儿。
和声轻唤:“菁丫头,菁丫头……起来喝点粥……”
小安端着粥站在旁边,轻声请示:“老首长,要不让菁菁姐再睡会儿,看她多可怜!”
“还是叫起来吧,”老首长拧起眉头说:“都睡一下午了,要再不起来,晚上走了困,作休就乱套了!”
一狠心,伸手去摇晃叶菁的肩膀,边摇边喊:“菁丫头,快起来!”
叶菁皱着眉头睁眼,起床气很大,伸手将叶老首长的胳膊打到一边。
腾地坐起来,气急败坏咆哮:“喊我干嘛!天亮了吗!能不能不出操啊!”
小安扑哧笑了,“菁菁姐,这是在咱家呢,没人让你出操!”
叶老首长也笑着叹息:“唉,这孩子,被训怕了啊……”
两人这一嘁嚓,叶菁幡然醒悟过来,揉揉眼睛,打着呵欠问:“几点了?你们两来我房间干嘛?”
“快零点啦,”叶老首长祥和地笑着,“你再睡,就真的要天亮了。”
小安抢着说:“老首长是怕你睡颠倒,又怕你肠胃饿坏,专门让汪阿姨给熬了雪梨红豆粥,滋补气血,又能去燥,还放了玫瑰蜜,很适合你呢!”
叶菁爬起来靠在床头上,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把小镜子照着。
后半段一直趴着睡,半边脸睡皱巴了,充了血,全是枕头上的苏绣花纹,鼻子也有些塌了呢。
唉,丑就丑,反正也没人稀罕!
还是回家好啊……
虽然一进门被叶老首长训了一通,可过后,他还是最疼爱她的啊,都快半夜了,还端着粥送上来,这份浓醇暖人的亲情,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比拟。
在心里致着气,啪放下镜子,也不去洗脸洗手,接过小安手里的粥,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雪梨红豆粥甜丝丝的,有着玫瑰的蜜香和雪梨的清淡,蜜而不腻,清甜暖人,真合胃口。
叶菁喝着,感慨着亲情温暖,同时却又情不自禁想起某人给她煮的红糖姜茶,里面卧着两只歪歪扭扭不成形的荷包蛋,喝到嘴里,也是这么甜,这么温暖。
其实,这个世界上,除了叶老首长,还有一个人,也会在她需要时,熨帖地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甜饮,不是么……
喉间一阵酸哽,叶菁喝不下去了,把碗放到床头柜上,手里拈着勺子,瞅着叶老首长和小安,呜呜地哭了。
越是想一个人的好,越心酸。
泪水糊住视线,叶老首长和小安的脸在泪光灯晕中无限放大模糊,那么虚幻。
叶菁哽咽着说:“爷爷,小安,你们真好……咱家真温暖……”
“你这孩子……”叶老首长连忙给她递抽纸,爱昵地嗔着,“正吃粥呢,哭什么哭,不知道吃饭时不能伤心吗,会消化不良!”
是呢,人体诸多器官中,除了肝会受情绪影响之外,再就是胃了。
胃是最敏感、最情绪化的器官,伤春悲秋,郁气一半积在肝内形成极难消去的淤结,另一半便随着食物一起滞在胃里,久久不能消化,漫长地损耗着人的精神。
尤其是端午节的粽子和上元节的汤圆,糯米做的东西本来就难消化,要是吃的时候不巧正伤心生气,那就惨了,恐怕日后得花费十倍百倍的精力去上心调整。
看《红楼梦》时,叶菁一直怀疑元春就是因为上元节回娘家省亲受了太多刺激以致伤心过度,元食淤结,酝酿出后来导致香消玉殒的病根。
不过她叶菁可是将门之后,跟元春那种文臣闺秀不一样,从小粗放着长大,没那么娇气。
抹了一把眼泪儿,勉强挤出一抹苦笑,反过去安慰叶老首长和小安,“没事的,我从小就被爷爷当兵蛋子训,身板儿结实得就跟牛犊子似的,就是边哭边喝一锅粥下去,也能消化掉!”
噗嗤……小安和老首长被逗乐呵,同时笑了。
叶老首长瞪她一眼:“有这么比喻自己的么,亏你还是个女孩子,怎么跟刘姥姥似的,粗放得很!”
“哟,”叶菁一脸惊愕瞅着叶老首长,啧啧说道:“爷爷还知道刘姥姥,看来你看过红楼梦呢,没想到啊!”
“你个丫头片子!”叶老首长一本正经地绷着脸显摆:“可别把老头子我当成个武夫白丁,别的什么不敢吹,四大名著这些最基本的国粹还是研究过的!”
“嘁!”叶菁毫不留情地当着小安面儿直接揭穿,“老首长同志,你好意思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时候你给我讲睡前故事时可是抖露过的哦,当年你在猫耳洞时,闲着没事儿干,有个入伍前是读书人的战友就给你们讲名著典籍里的故事,欺负我年幼记性差呀,哼!”
“嘿嘿,嘿嘿……”叶老首长尴尬地笑了,抹一把额头笑着自嘲,“我倚老卖老一回不行啊,就只兴你耍脾气掼碗!没看电视上说的吗,留守老人也需要关心!”
哈哈哈哈……
老儿没得羞,叶菁和小安同时张嘴大笑,彻底被倚老卖老撒娇卖萌的老头子给逗翻了!
大笑一场,淤积了一天的郁气差不多也就被驱除掉一大半,叶菁掀开被子下床,走进卫生间洗漱。
下午回家时心情太差,连衣服都没顾上月兑就囫囵躺被窝里了,一身常服揉得皱皱巴巴,肩章都歪了。
习惯性地一伸手,打算把肩章扶正。
可手到了肩膀上却又停住,怏怏叹息,以后都不到部队去了,还整理军容干嘛!
按照安置条例,被淘汰的学员应当遵循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原则。
叶菁和王豆豆都是从陆军总院来的,当然也得返回总院了。
叶菁本来就没进总院编制,不伦不类的,这回既然被淘汰出局,正好趁机待家里读书复习,压根儿就没打算再硬往总院里挤。
猛然想起王豆豆的担心,怕因为自己是被淘汰掉的孬兵,总院会不愿意接受。
豆豆家在外地,鹭岛这边也没亲戚,社会关系也就是叶菁和陶甜甜。
看来她现在不仅要操心张静薇和陆卫国的事儿,还得设法帮忙让陆军总院顺利接收王豆豆。
唉,果然应了那句话,结了婚,真就成了事儿妈!
叶菁匆忙洗漱一番,跑下楼,见叶老首长正准备去睡觉,连忙拦住。
“老年人不都爱失眠嘛,爷爷你怎么睡这么早!”叶菁嘻嘻笑着把叶老首长往客厅里沙发上拽。
叶老首长可着劲儿甩胳膊:“别拽我!我自己会走!就算没有当年猫耳洞的那个精气神儿,现在还不至于没用到走路还得让你搀!”
精神矍铄地往沙发上一坐,喝着小安递上来的花旗参茶,边啜边问:“说吧,又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
“哟,神了啊!”叶菁笑得满脸谄媚,连声夸赞老首长:“这都能猜得出来,爷爷真是老成精啦!嘿嘿!”
“去去去,”叶老首长哭笑不得,参茶噗地喷了一桌面儿,“你这鬼丫头,当你爷爷是深山老林里的妖怪啊,还成精呢,什么破比喻!”
叶菁亲亲热热地挽住叶老首长的胳膊,笑吟吟地说:“这比喻绝对是褒奖,夸您老人家头脑清醒、洞察明晰呢!嘿嘿……”
“少耍嘴皮子,”叶老首长正色瞪她,“有事赶快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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