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略备薄礼施施然往笑春风而去。见罗姗一身家常打扮等在院中,素净得很,一点也看不出风尘气。两人也丝毫不见生分,上前一手把着一个,拉着她说说笑笑就往内走。
“三娘的病可好了?早前听说三娘病了,早就想过来探望,看你们院子里安静,到底也没敢过来打扰。”董玉楼把着春三娘的手腕,亲热地说着场面话。
“哪里就安静了,前些天可不是闹了大笑话,这丢脸的事满城都传呢!”真惦记怎么连打发个人来也没有,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利近则聚,这道理罗姗懂。
“呸呸,那等晦气的事还提他做什么,那码头巷王家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上咱们这儿闹事?幸亏你教训了一顿,连带着我们院里的姑娘都觉着扬眉吐气呢!。”
“是啊,那等事也别往心里去,自己身子要紧。”宋妈妈亦是一脸慈爱。
“劳烦妈妈惦记,我这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这一病人倒是明白不少,旁的什么钱财虚名都是劳什子,只有自己的身子好才最要紧。”
“阿弥陀佛,三娘这话说的在理。”宋妈妈攥着手里的十八子翡翠手串,满目精明地念了声佛,“怎么听说你要把院子里的姑娘都遣散了?病中多思也是有的,病养好了人自然会开通,何必跟自己的生意过去不不是?”
“什么都瞒不过您去。”罗姗笑道,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事,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便大方道,“不瞒二位,我的确是打算散了这院子,但您二位也知道,咱们可怜人没有别的生计,我也不过搬去别处罢了。”
“哦?要搬去哪里?”董玉楼来了兴致。
“城外,找个亲山近水之地,我住着养病也舒坦。”罗姗坦然道。
宋妈妈垂眸,拿帕子掩了掩嘴,心道这春三娘是脑子坏掉还是怎么了,石桥巷是临州城烟花会聚之地,这热闹可不是一朝一夕积攒出来的,占着石桥巷的好地就不愁顾客盈门,偏要搬去什么亲近山水之地,她们是娼门又不是隐士,指望着客人跋山涉水地去消遣吗?
“你可鬼主意多,莫不是自个儿有了什么好主意瞒着我们两家吧?”董玉楼笑嗔。
“我若有好事怎能不告诉姐姐?姐姐若不信不如同我一起游山玩水去?”罗姗也装模作样地笑,她就是有好主意,还就是不能告诉你们。
“你这贫嘴的,自己挣了大钱,我可还没挣够养老银子呢!”董玉楼笑着挥了挥手中的扇子,离了石桥巷还能把风月生意做起来的,满临州城从来还没听说过,娼门是被课以重税的,连她们这样生意好的每年大半银子都孝敬了官府,城外不是贫农就是庄户,她还真不信春三娘能在山沟里挣出什么钱来。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也舍不得不是?但俗话说人各有志,既然三娘要走,这也是为了她身子骨好,我们留也是留不住的。”宋妈妈道。
“两位姐姐的厚爱,春三莫敢忘怀,咱们姐妹一场,往后虽不在一条街上住,到底隔不断咱们的情分去。春三特备了一份薄礼,还望两位姐姐笑纳,以后若有什么事,还望两位姐姐多多帮忙。”罗姗见扯的差不多了,赶紧进入正题,两个雕花小盒往宋妈妈和董玉楼手里一送,沉甸甸的感觉立马带来好心情。
“这不,眼前就有一桩事呢。”罗姗顿了顿道。
“这就见外了不是。”宋妈妈一边笑一边让婢女将盒子收起来,“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我既要搬出去,这院子就不留了,我这院子不说夸别的,单是院子大、房子新就比别处强不少去。也不知消息怎么就漏出去了,知道我要卖院子,这几日托了好几拨人来人。我想着咱们街上只两位姐姐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先找两位姐姐商量,也好给我这房子找个好去处。”
“妹妹不说,我还真不好意思开口,我那处早就嫌逼仄了,正苦恼怎么加盖房子呢,这好事就让我给碰上了,你说巧不巧!”董玉楼有备而来,还没等宋妈妈开口,便直接抢了话头。
这等好事怎能相让?她们三家原本三足鼎立,如今少了笑春风另两家的生意一定更上层楼。若让别人进来,不是一样和她们抢饭碗?再说两家规模上原本想当,可谁要是吃下了笑春风的院子,可就比另一家大了一倍,在整个石桥巷就是最大的行首,光气势上就够压人了。
这么明显的道理,董玉楼懂,宋妈妈也明白,当即毫不相让道:“董妹妹家虽说不远,到底隔着街呢,哪像我们两家原本就紧挨着,拆了院墙那就是一家人啊,也不用大兴土木,多便利。这样吧,不牢董妹妹操心,你老姐姐我正有意买下呢。”
“两位姐姐这可不是为难我了?我原只想请两位姐姐帮着参谋参谋,大家都是姐妹,我怎好顺了哥情失嫂意,往后难做人?知道这样,还不如另找个买家去,也不让姐姐们为难。”
其实罗姗就是要她们坐在一起好抬价,若是真要卖给谁,私下一说不就完了,还用把两家拉到一起挑明?
这两年她们一直忌惮春三娘的能力,若没有新的强大的对手,不管在城里还是城外,春三娘仍会是她们联手对付的目标。而罗姗的目的,就是造出一个强大的对手来。原先三家不分伯仲,如今她主动退让,还让另两家有了争过对方的资本,势必就会分出个高下来。
不管是谁买了这院子,原本的势力平衡都要被打破,另一家被压下一头怎么会甘心,往后两家斗到一起去,对她这边也会少些关注。要知道从新开始对她来说就像新生婴儿,必须有一定的安静生长的空间。
“这还不好办?大家都是敞亮人,摆在明面上说就是,价高者得。”宋妈妈财大气粗。
“我也不让春妹妹为难,你开价就是了。”董玉楼也大方道。
“两位姐姐既如此说了,那我就报个实价,余下的就让两位姐姐回去商量?我也不插这个嘴。”罗姗见两人都无异议,便报了两千五百两的底价,她让恒二打听过,这价格在石桥巷来说算是十分优惠,就是要那两家贪便宜舍不得松口,又忌惮有人抢了先,互相抬一抬价钱。
董宋两人一听,心中都暗暗高兴,这么大个便宜不捡白不捡,眼下说不得,回去再好好向那一边打听打听。事一定下三人自然把酒言欢,说说笑笑地将临州城里的新事旧闻又胡乱侃了一遍,直喝得面颊泛红方才在丫鬟搀扶下各自散去。
不几日两家就派了说客来商议订价,罗姗照样把消息放出,让原先想买的几方也参与到竞争中来。
底价便宜,竞买者又多,这院子的好处便又被各家放大了来看,越看越觉得是桩好生意。
最后还是被浣芳阁以五千三百两的高价拿下,比底价高了一倍多。宋妈妈虽财大气粗,止不住董玉楼后来居上,她正是开拓事业的时候,又年轻有气魄,为了争做石桥巷的老大,咬着牙也一定要把院子买到手。
罗姗自然乐见其成,与董玉楼约定好时间看房子点家具,再约定了搬家时限,找来牙人立契,一番买卖十分顺当。
卖出房子,搬家之事就刻不容缓。罗姗要求多住一个月,便向董玉楼让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算做补偿。一面吩咐芳菲赶紧去找工匠,整修布置沙洲上的小院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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