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脚的凉意,深深的寒到了骨子里去。沾了血的银簪,本是稍微精巧的样式,此刻看来却如强光底下的刀剑一般,刺人眼眸。
呆愣的瞬间,床头后头一某素色一晃而过,反应过来去看时,开着的小窗,从外吹进来的冷风,窗外枝头摇动的树叶,一切的一切无比荒唐可笑的嘲弄。
房内静得很,什么声音也没有。
房门外头人声嘈杂,议论纷纷。
长袖掩下的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陷入肉里,微微的疼。
我叹了口气,转身,走至门前,开了门。
门口无数双眼睛直直看了过来,或担心,或忧虑,或紧张。
“怎么就出来了?颖寒怎么样了?”南宫洺雪径直走了过来,扶着我的肩膀,目里含着关切。
我动了动肩膀,避开他。
“人死了,收尸吧。”
南宫洺雪手臂一颤,他诧异看我,眼里是毫不置信。他盯着我我,黑眸染上一层迷离,声音冷清中竟带了几分的沙哑:“说清楚。”
我垂了眸,“喉管刺穿,一尸两命。”
与此同时,房内倏地响起一阵女子恐惧的尖叫。
南宫洺雪脸色一变,一把推开我冲进房内。
我被推得身形一个踉跄,扶住门框才没被摔倒在地上。仿若陷入一片黑暗混沌的境地,什么都没有,只有无限空洞孤独。
心“扑通扑通”剧烈跳着,连着指尖也在微微发抖。
片刻,房内传来男子暴戾盛怒的大喊,“滚进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走进房内。
偷偷溜进来看自家主子情况的婢女面上苍白凄惨,毫无血色,缩在床脚颤颤发抖,满脸的惊慌恐惧,眼眶里全是泪水。
南宫洺雪坐在床边,一点一点的抚过颖寒的发,一点一点的合上她的眼睛,一点一点的托着她的下颚使嘴巴闭上。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我心纠得厉害,好想走近他些,却一点也迈不开脚步。
他与颖寒,我是一路看着过来的。相互之间的默契,日久相伴的情谊。不过眨眼之间,人已经不在了。
时间好似过得很漫长,我立在原地,静静看着他。他一直望着床上的人,小心的给她盖上被子,逝去额上汗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回过头来。手里拿着的是那支沾着血的银簪。
冷冽的目光直刺入我的眼,“簪子是谁的?”
“我的。”
“谁杀的?”
“不知道。”
眼前紫影一晃,再一眨眼,人已经到了我跟前,我看着他朝我扬起了手——
凌冽掌风欲至,我紧闭着眼,等待下一刻的痛楚。
身后拂来清清淡淡的一阵风,软滑的袖脚抚过耳畔,擦过脸颊。凌冽与轻软相抵,痛感未至。
睁眼,映入眼帘是一片红色长袖,上头绣着玄色流水暗纹。
南宫汲花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扇骨抵着三哥的腕,自己不动声色的将我挡住在身后,轻声在我耳边斥了,“不知道躲吗!”
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三哥的脸色。
他沉着脸,伸出的手未收,咬牙切齿,“你让开!”
斜飞的剑眉微挑,面色严峻着,“你这一掌下去,打伤的是你亲妹子!”
如刃的目光突然朝我看过来,我被他看得心中一凛。
“三哥,我……”
“你闭嘴!”他撤了手,侧眼过来,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我可担不起你一声‘哥’。”
他唇边的笑容太过刺目,刺得我眼睛疼,“哥——”
他眼中寒光掠过,紧接着阴霾覆过眼,“随雪,领四宫主进地牢,好好招待。”“招待”两个字咬得死紧。
我愕然,浑身凛然一震……
“你要关我?”
南宫洺雪目色一沉,“颖寒之死,你逃得了干系?”
“我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做?”他语声嘲讽,浓密长捷下的双目眯起,透出丝丝冷光,“早有婢女见你与颖寒争论在先,推她小产在后,之后又将所有人支开出来。房内门窗紧闭,再无他人出入。致她丧命的又是你的物事,人证物证俱在,我倒要看你如何解释!!”
他满脸愠色,若不是南宫汲花挡着,还不知道会如何待我。
我无法辩白,“不管你信不信,我未与她争论,更未推她使她小产。”
“杀人的事怎么说?”
“我若看人不顺眼,要骂要打要杀只会明着来!”
“众目睽睽之下,在我的地方杀我的人,还不是明着来?”
“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
心里沉重,只觉得快速的问答快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我咬了唇,定定看他,“一转眼就出事了,我真不知道。”
他嗤笑出声,眼睛似琉璃珠子一般闪闪冷耀,“那怎么会是你的簪子?”
“那簪子是我赠她的。”
“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捅脖子寻死?”他的盯着我一眨不眨,目色深沉,“无缘无故你为什么给她东西?真当我这里寒碜,还给不起她一支素银簪子?”
他语声咄咄,句句堵得我说不出话来。南宫汲花在一旁看着,目光落到床上,眼里黯着,并未插话。
“我当时分了会儿神,有人进来过,窗户开着的。”
“编,继续编。”嘴角的冷笑看得人心悸。
“你不信我?”
“你叫我怎么信你。”他蓦然发怒,“殇清宫内有几个人能在你面前杀了人还不被察觉?!”
委屈透着酸凉一齐涌上。我挺直了背脊,上前一步,“她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她?我就算要杀人,又怎么会容别人的血染了我的簪?!”
“你更不能容的是银爪染血污了你的手!你从小随意妄为惯了,前些时候还想着致苏琦馨于死地,如今又是颖寒,你杀人,不从来都是不需要理由的么!”语气冰凉冷漠,句句寒冷透骨。
我的习惯,他再熟悉不过。四面寒凉一齐涌上,偏偏再也无法辩驳。
他似已没有了同我说话的耐性,“随花,把人带出去!”
话刚出口,黑衣男子已经站到了我跟前,“四宫主,请。”
我抿了抿唇,犹豫望向身边的二哥。
南宫洺雪睨眼看来,“二哥可有意见?”
折扇竖空一展,“你的事,我不参合,但也需有个分寸。”
“不劳二哥费心。”
二哥低头看我一眼,“自个儿当心些。”
话毕,扬着扇子踏出了房门。
心慌慌乱,一室的血腥味愈见浓厚。
冰冷的声音在后,“把人带出去,你亲自看管。”
一旁的随雪低声应了,手已伸到了我面前,“四宫主是自己走,还是让属下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