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大敞开着,暖炉仍旧掉在地上,炭盆里早已没有了温度,不远处的桌上,青花瓷盘碎片狼藉不堪。
耳里听到门外婢女们动作小心,间或低声窃语。没有人敢进来。
冷风刮进房里,冷得厉害。
我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窝在贵妃榻上,身子冷得发抖,却一点也不愿叫人进来。
记忆里,这是我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冲着上官若风发脾气。他当即夺门去了,毫不牵扯含糊。
明明是自己占了上风,人走后,心里却委屈的透着酸。
我从未好好思考过我与他的关系,一直以为着存了夫妻之名,有过夫妻之实,连孩子也有了,即便再不喜欢,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不干涉,凑合着过了也无不妥。
一个苏琦馨,搅得一团乱。
这才发现,有些事情,在意的终究是在意的。
外头风大,房外的树叶沙沙作响,扰得人心情一阵烦闷。
我闭着眼睛,很多事情不愿去想,却一股脑的齐齐涌来,只觉脑海涨得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暖和起来,连同手里也是温温暖暖的。
睁眼,房内灯火盈盈,窗外黑色一片。
炭盆里的火星子打着旋,房里的狼藉已被收拾干净。手被一双手裹着,那手指修长洁白,指月复之上有因着常年握剑习武累积下来的薄茧。手腕处细女敕白皙,再往上,是兔毛袖口,袖口花纹,雅淡精致。
汐华看着我,语声轻缓:“可好过些了?”
我抬眸看她,抿了抿唇,不语。
她淡淡笑了笑,抽出手来理了理我鬓间缭乱的发。
“你的性子向来如此,一有什么不顺心,便从来不愿意藏住,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心情不好,巴不得,所有人被你情绪带动,都不顺心。”
她说话间,笑容和煦,如暖春煦风,温暖舒适。
瞪她,“你这是什么话。”
“可不是这样?”她睨着我,话里带了几分调侃。然后,敛了笑,声音柔和如絮,连着目光也柔了些许,“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我来,就是来听你发牢骚的。”
我撅了唇,“我性子就有那么恶劣?”
她淡淡看我不语,往我手里塞进一个暖炉,正巧是之前被我扔到地上的那个。
白她一眼,低眸看了看暖炉上头繁琐细致的花纹,把玩了一会,终究忍不住开口:“你说那男人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我心里不舒坦,安慰的话一句没有,解释的话半句没有。叫他走他就立马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乱发了脾气欺负了他!”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一开口便说这些,愣了愣。
半晌,说出一句:“难道不是?”
我一怔,面色一变,横眉看她。
“你那盛气凌人的模样,谁又招待得住?你可有好好听他说?好好同他讲?”她的唇边是一抹淡笑。
“嗯?”我偏头看她。
汐华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上卷,烛光打下,跃着金光。
她叹了口气,“那苏二夫人比你略矮,平日里,背影身形与你并不相同。只是不知为何,穿上那身衣服,背影竟与你有九分相像,起初,我也险些看错,又何况是当时堡主随意一瞥?”
“看错了就能牵人家手了?我看他是乐意得很。”我咬牙切齿。
汐华皱了皱眉,“当时若是看错,他想牵的应该是你才对。”
我冷冷一哼,“那也不能当个没事人一样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还面色无愧坦坦荡荡。”
“他既坦荡无愧,那便是觉得没做对不住你的事,既不解释,那便是知,没有必要解释。”她给我倒了杯茶,递过来,“男人同女人不同,没那么多事斤斤计较。他既认为那是小事,便自然以为你也理解,只是没料到,你竟是个醋意大的,逮着这回不放手,平白的发了脾气。”
“我斤斤计较?我醋意大?”我没好气的推开那杯茶,“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胳膊肘往外拐。”
“我不过就事论事罢了。”她挑了眉,“当时你同他进房时,我就知道会出事,特意在门口听了。这事难道不是你先发难?他也可怜,平白听了你一顿骂,竟也未反口。”
我懵然看着她,愣了会儿,莫名其妙的心里不是滋味。
“那我让他走他就那么走了?不知道说点好话哄哄我?一声不响的直接出了门,谁欠了他!”
身后的柜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撞,传来轻微一声响。
我还来不及皱眉,柜子后面就有忍耐不住终于发出来的“扑哧”笑声。
转头,却是红衣男子,捧着月复走了出来,唇角扬着,笑得万分痛快。
“早几年前你出嫁的时候我就曾说过,子綦娶了你定是倒了八辈子霉,如今看来,这话果然灵验。”
拿起暖炉就往他身上扔去——
“姑娘家的闺房你想进就进想躲就躲,给脸不要?”
他微微侧身避过,顺手将暖炉从半空接过给我,好看的眉眼一挑,凤眸里竟无端浮出几分桃花般的魅惑来,“姑娘家?儿子都会蹦会跳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姑娘家。”
我别过头去,不理会他。
男子双眸微闪,似自夜幕中莹然发亮的粲然星子,他扬了折扇在我身旁坐下,一举一动都透着潇洒倜傥的味儿。
我冷哼,“你倒是自在。”
他敛了笑,眸色忽凉,“说正事,西蜀有变。”
“西蜀?”那不是,上官若风刚去的地方?
我抬眸,“说清楚。”
“西蜀,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