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当顾六公子还抱着青花软枕睡得香甜时,就被顾夫人命人连被子带人一起抬上马车,并为了防止顾六公子临阵反悔,就快马加鞭,押送到临安书院去了。舒榒駑襻
据说,那顾家小六直到上了马车,仍睡得一塌糊涂,甚至连眼都没睁一下,因这事,顾夫人自觉在苏家丢了人,一早上都没说一句话。
怪事年年有,但一遇到如顾六公子这般的,也就见怪不怪了。
苏谨心听到这事后,当即与巧兰等几个丫鬟笑得前俯后仰,大姑母自小聪慧过人,事事与人争强,但却生了顾小六这个总是给她添麻烦的儿子,这边大姑母聚敛钱财,那边顾小六一掷千金,因此,常常把大姑母气得半死,偏还拿顾小六没辙。
苏谨心不敢想象,那德高望重的临安书院郑山长,见到睡得一脸迷迷糊糊的顾六公子,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估计训骂了半天,那顾小六还在睡梦中呢。
一年换好几个书院,最长的待一两月,最短的连半日都未到,而剩下的时间,大多皆在烟花之地,饮酒作乐。
苏谨心暗叹道,顾小六,希望这回你可别又被赶出来了,否则整个江南的书院,都让你得罪光了。
顾衡毓一离开苏府,苏谨心顿觉整个苏家都清静了起来,她从来不知道这世上竟会有如此聒噪的男子,有事没事,见了她就开始一遍遍地喊她‘谨心表妹’,她看书时,那顾小六就趴在桌案旁,睁着那双艳如桃瓣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谨心表妹’;她焚香煮茶时,那顾小六就寸步不离地粘着她,‘谨心表妹’,这一声喊得比一声哀怨,仿佛她苏谨心对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似的。
“二小姐今日心情不错啊。”巧兰手拿针线,一边刺绣,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苏谨心。
苏谨心搁笔,富有深意地道,“难得清闲,过一日便少一日了。”
宣纸上,浅绛山水,敷以赭石为主色,寥寥数笔,横墨其中。
都说‘善书者,至情至性;善画者,至纯至美。’苏谨心虽未真正见过顾六公子的字,但观其人,心中也大概了解其实顾衡毓笔下的那副字,必然不俗。只是这字可以练,练得时日久了,至少能拿得出手,但作画,却是要靠天赋,苏谨心看着自己作了一个上午的画,不禁叹道,形似而神不似,看来夫唱妇随这招,不适合她。
就她画的这水准,云公子估计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还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不行,不行,苏谨心连连摇头,“还是再另想法子吧。”
因想得太过入神,苏谨心尚未觉自己竟将心中所想的泄露了一两句,而这一两句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话,让巧兰、芷兰等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她家二小姐莫不是又中邪了,否则怎么最近常说些她们听不懂的话,什么机不可失,什么李代桃僵……,这到底有什么深意啊。
自从苏谨心昨日鞭笞了庶姐苏谨妍,巧兰等几个丫鬟皆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老爷派了人来找二小姐兴师问罪,结果,从昨日等到今日上午,府中相安无事,什么动静都没有,不仅大小姐那边静得可怕,就连谢姨娘也躲在自己的屋里,没有找老爷哭诉二小姐的罪状。
就这么算了?大小姐竟也能忍下这口气!
巧兰等几个丫鬟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对苏谨心愈发佩服地五体投地,二小姐深谋远虑,实乃神人也,怪不得这几个月来能事事逢凶化吉,想来是福星高照,要走好运了。
“见过二小姐。”珠帘卷起,苏府的成大管家匆匆忙忙地赶来,行了礼后,便对苏谨心道,“二小姐,您快随老奴过去,府里出了大事。”
她爹苏老爷不会因昨日之事,气病了吧。
苏谨心暗忖道,算算日子,她爹苏老爷在前世确实生过一场大病,而且也是这个时候,不过,苏老爷这场病虽来得突然,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大管家,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就算天塌了,也还有爹爹顶着,你怕什么。”苏谨心故意试探道。
能使唤这个苏府大管家的,平日也就只有她爹苏老爷一人,但现在竟然是成大管家亲自来请她,那么,也就只能是林氏下的令。
苏家除了苏老爷,便属林氏这个当家主母为尊了。
“二小姐,这回真是天塌了。”成大管家一脸惊慌,走到苏谨心身边,低声道,“老爷病了,夫人请您过去议事,大小姐与二少爷都过去了。”
庶姐苏谨妍也去了。
苏谨心暗笑,她爹苏老爷看似病得很重,但却是有惊无险,过一段日子就好了,庶姐苏谨妍带着苏天浩这么急赶过去哭丧,若最后知道徒劳无功,岂不懊悔地肠子都青了。
“那走吧。”爹爹病了,她这当女儿的,也该去问候下。若能气得苏老爷再病上三五个月,这苏家到底落入谁手,就不一定了。
最迟,不能拖到明年。
明年啊,那是翊儿的一场大劫,也是她苏谨心的一场浩劫。
因成大管家催的急,苏谨心也不用梳洗打扮了,直接朝苏老爷的住处赶去。
“昨儿个傍晚,刘知府派了官差请老爷去府衙问话,老爷回来后,就整个人恍惚了…”边走,成大管家边把苏老爷发病的前因后果简单地跟苏谨心讲了一遍,“夫人原以为老爷只是累了,就吩咐人伺候老爷早些安寝了,但谁知,老爷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原来如此。”苏谨心点头,暗道,只怕是皇商之争又起了风波,苏老爷一急,就怒火攻心一病不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