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疯疯癫癫地走了,但回荡在山间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震撼不已,世间最难猜的就是人心,最善变的亦是人心,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浪客中文网舒榒駑襻
血脉相连的尚且不交心,更何况是毫无干系的旁人。
“二小姐,那老人家是谁啊?”芷兰上前扶起苏谨心,当下也看明白了几分,能得二小姐这般以礼相待的,那老者必然也不是个普通的乡野村夫,更何况,老者所吟的那首诗听来不俗,若是个乡野村夫,又怎么做得出来这样高雅的诗句,即便是道听途说从别处听了来,但他与二小姐说话时,却能做到不卑不亢,侃侃而谈,岂不令人匪夷所思。
“他啊,不就是刚刚徐管事口中所说现在抱恙在身的范管事嘛。”
苏谨心拿丝帕拍了怕身上的尘土,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老者的身份,却把芷兰、巧兰等人惊得半响都说不出话,二小姐在来山庄之前,可是连府门都不曾踏出过半步啊,她又何时见过范老,怎么就一眼把范老给认出来了,而且据说那范老架子大得很,性情古怪,连老爷都不放在眼里,但刚刚二小姐给范老送酒,范老竟然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苏谨心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边走边道,“关于这个范管事,我去问过成大管家,成大管家说,当年老太爷对范管事有恩,范管事便留了下来帮我们苏家打理云栖这一处的山庄,有趣的是,这位范管事最懂的是酒,而非茶。”说到这里的时候,苏谨心笑了笑,“所以,真正打理山庄的是那位徐管事,而非范管事。”也不知那死去的老太爷是怎么想的,找一个不懂茶的人来打理山庄,他就不怕把苏家这处的山庄弄砸了,血本无归。难道是嫌苏家钱财太多,要这般挥霍。
“二小姐,您是说,这位范管事是尸位素餐,光喝酒,不干事啊。”巧兰听着一头雾水,“可奴婢见那位徐管事对范老可敬重的很,好像事事以范老为先。”
“奴婢也觉得奇怪,若真如二小姐所说,范老是不懂得种茶,那为何徐管事要向范老请教。”晴兰也跟着问道,“一个懂得种茶的人却要向一个不懂得种茶的人请教,这不合常理啊。”
“说不准,徐管事请教的并非是茶呢。”苏谨心笑得神秘,范管事可不是一个寻常的老者啊,虽年逾花甲,但他的那双眼透彻世事,凌厉非常。
“老奴想起来了,范老祖籍会稽,平生最爱饮酒,但酒却只喝自己家乡的花雕。”福叔恍然大悟,“怪不得二小姐您要老奴带了酒上山,原来是为了范老啊。”
苏谨心淡笑,“我现在在想,我爹这般疼爱大姐,却也舍得让她来山庄,这是为何?还有,大姑母是那般精于算计谨慎之人,若这次的事真的没有半点回旋余地,以大姑母的为人,她会急着出手?”看来,此次接手新茶,倒也不是个苦差,说不准还可以趁机大捞一把。
“二小姐,您是说…”芷兰惊得捂住了嘴,低声道,“新茶的事,可能与府里的大姑女乃女乃有关。”
明知是要上贡朝廷的皇家御用之茶,顾夫人为了谋得苏家的产业,竟可以不顾苏家人的安危,逼得老爷求她。
面上三弟喊得亲切,背地里却巴不得这个三弟倒霉。
这苏家的大姑女乃女乃,心也太狠了吧。
“这也不一定,除了大姑母,那秦家、钱家也一直对苏家虎视眈眈,这回皇商之权被我爹夺了回来,他们岂会甘心,面上道喜,可背地里干的那些事也不少。”苏老爷毕竟不比老太爷,虽有野心但谋略不足,还生性多疑,苏谨心哂笑道,“不管是哪路神仙,有本小姐在,岂容他们嚣张!”既然都在觊觎苏家的家产,那就各凭本事,看这苏家,到底是落入谁之中。
“我等皆会尽力办事,请二小姐放心!”看到苏谨心眼中那道不容置疑的眸光,坚定却带着威严,芷兰等人皆跪了下来,二小姐说过,要带她们闯下一番事业,虽为女子之身,亦可远胜须眉。
苏谨心不再说话,只是望着漫山遍野的茶树发呆,芷兰等人起身后,便静静地站在苏谨心身后。
茶园中的农户在忙着移根、除草,却都不敢看苏谨心,毕竟苏谨心是世家望族中的小姐,对他们来说,那就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远处,高山起伏,青山滴翠。
这里没有内宅中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尔虞我诈,农户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这般的生活,她苏谨心该何时才能拥有。
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吧。
苏谨心微微叹了口气,身为苏家的嫡小姐,自后所嫁的必然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妻妾成群,还有一家子的庶子庶女,想要无事一身轻,怕是不可能了。
“回去吧。”想到前途未卜的自己,想到这世不能奢求的情爱,活着,却只是为了恨,苏谨心立时便失了兴致,还是回去想想该如何追夫吧。
到了别院,刚刚在山脚下迎接苏谨心的那位徐管事,早已恭敬地站在门口等候,见到苏谨心,也再不似之前的傲慢无礼,仿佛是受了人叮嘱不得对这位二小姐无礼,这才改了初衷。
“二小姐,这是关于四年前那批新茶的账簿,请您过目。”上贡皇家的新茶,眼看明年开春过后便可采摘,可现在一下子都坏死了,徐管事也知事态严重,一听说苏谨心到了别院,就急急赶了来,若老爷追究下来,他们几个山庄的管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若离开苏家,只怕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东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