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的勺子磕在了餐盘的沿儿上,叮的一声,引得姜绚丽抬了头。舒残颚疈她的眼睛红通通的,像个兔子。我放下勺子,拍了拍她的手。我一句话也没说,潜台词却是:千万别为史迪文这等浪荡子流泪,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可结果,姜绚丽还是掉了三滴泪,左边一滴,右边两滴。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有种同病相怜的味道。我猛地一震,终于懂得了她与我重修旧好的原因:她以为,我们在汪水水面前,同是失败者,所以,我们应该联手,互相慰藉,互相取暖,惺惺相惜,南南合作。
可怜的姜绚丽,嘴硬的姜绚丽,她曾对我说过,她对史迪文的感情,仅仅是“异性相吸”,她也曾对我说过,她才不屑于与“风骚”的汪水水抢男人,可到头来,人家史迪文还没来得及正眼瞧她,她就早已沦陷了。
她是真真正正的失败者。而我,我不是。我并不认为我是。
吃完了饭,姜绚丽才想到问我:“你什么时候结婚?孩子都有了。”我呵呵笑了两声:“没那个时候。我只想要个孩子,并不想要丈夫。”姜绚丽一脸的不可思议,半晌才道:“看来我们还真不是同一类人。”
下午,我以送文件作借口,去了交易部。上夜班的史迪文和汪水水的位子都空着。史迪文的桌子上放着他的水杯——茶色的玻璃杯,杯身上有两行菱形花纹。这和他在家用的水杯是一样的。对于史迪文的什物,我都是凭空想想不起,见着了又觉亲切,这种感觉并不好,揪心,而且心痒。
我自然也没有放过汪水水的桌子。只一眼,我就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中午,当姜绚丽向我控诉史迪文和汪水水的私情时,我满脑子就都是压在史迪文剃须刀下的那条淡紫色的发带。汪水水的高挑,汪水水的白女敕,汪水水那水汪汪的眼睛,是多么适合淡紫色。现在,在她的桌子上,不正屹立着一支淡紫色的花瓶吗?小巧,细瓷,长颈,其中插着一支白玫瑰。那景象美极了,以至于就算她人不在,她的桌子也是这交易部的光辉所在。
我离开了交易部,该送的文件我送到了,该证实的,我也证实了。
整个下午,我都笼罩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我的整个思想像是颠倒了似的,二月,我对史迪文提出“结束关系”时,我是站在一个多么高的高度,我是多么洒月兑,我是铁了心要离开他,瞒着他而占有壮壮。而此时才五月初,我竟有了种被他嫌弃,被他抛弃的落寞。我们之间到底是谁离开了谁?此时的他,有汪水水相伴左右,而我,只有一辆大红色奥迪,用以悼念我和他两年来的时光,并默许了他那没说出口的“一刀两断”,即使,我怀着他的骨肉,即使,他明明知道,我怀着的,是他的骨肉。
我是个失败者,比姜绚丽失败一百倍,一千倍。
晚上下班,我没有直接回家上楼,而是坐在楼下那辆大红色奥迪里,听自己的呼吸。是怀孕令我气短吗?总之我呼吸得很急促,如果尽力想缓和,又会觉得很憋气。
今天是史迪文送我车的第五天。这五天内,我不仅没有碰过它,而且连看都不愿看。我并不想接受它,却也不想把它退还给史迪文。史迪文不是富家子弟,也没中过什么大奖头彩,所有我有理由相信,这辆车必定花费了他积蓄中不小的一部分。这令我有一种快感,报复了他用物质打发我的快感。到了今天,我更不想还了。我想:也许他正巴不得我还,他大可以把这大红色喷成淡紫色,扭脸儿就送去汪水水门口。
我趴在方向盘上,对车外过路人的目光视而不见。一辆崭新的大红色奥迪,一动不动停在这儿好几天了,吸引人的眼球也并不为过。
然而就在这稀稀拉拉的路人中,我竟看见了于小杰的的脸。他一开始与别人无异,目光先扫视上车子,然后再瞟向车中的人,但后来我们一对视上,就都怔住了。他大概还没做好看见我的心理准备,虽说,他人出现在此,十有**是来找我的。而我,真的不懂,他还来找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