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小李的言词可就没有他的口吻那么有礼貌了。舒残颚疈他说:“何小姐,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做人要厚道。”这话虽说说得没头没脑,但我还是听明白了:他在说我做人不厚道。
我没有还口,因为我的确不敢拍着胸脯叫嚷我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人民大众。我是个凡人,有一颗为自己着想的凡心,尤其是在对待于小杰的问题上。况且我明白,这小李之所以会如此指责我,必定是与于小杰有关。毕竟,我从未得罪过他。就算我不是国色天香,我的那张“回眸”挂在他“哈喽”的橱窗上,也总不至于污了他的门面。
“我认识小杰十几年了,他追过别人,也叫别人追过,经历的不比谁少,不过他对待感情的态度始终就是俩字儿:认真。所以,我想跟何小姐说一声儿,如果你是想找个人玩儿玩儿的话,那小杰他不是个好对象。”
听完小李这番话,我不得不像只呆头鹅似的伸长了脖子。相较于认真的于小杰,我竟成了个游戏人生的女人,并招来了旁观者的打抱不平。这时,于小杰的声音从电话中传了过来:“李总,来啊,再来一杯。”于小杰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酒意,而酒意中又带着明显的失意。
我听见小李对于小杰应付了几句,之后又讥讽我道:“听见了吗?他为你而愁,借酒浇愁呢。不瞒你说,看上小杰的女人虽说不至于排大队,可也差不离了,这其中还包括我妹,可我今天并不是为了我妹而来与你交涉的。小杰拒绝了我妹,我欣赏他在感情上的果断,对自己,对别人,都负责任,可你呢,你对小杰这若即若离的算什么?”
于小杰的酒话再度传来:“李总,你不喝,我可都喝了啊。”
我挂断了电话,把小李还给了于小杰。我没对小李表任何态,没说“你管不着”或者“我错了”,不过,我的内心可就没有我的嘴皮子那么平静了。在于小杰的问题上,我也一直在逃避,就像香宜逃避她与周综维的无望似的,而更巧的是,就在我刚刚一盘冷水泼了香宜的侥幸后,胖小伙儿小李随之来揭发了我的自私自利。虽说,我并不像他所言的那般轻浮和恶劣,但我的的确确是在于小杰这只无辜小鸟的脚上绑上了绳子,让它去飞,却又飞不远。
而仅仅事隔一天,我又发现,拴着于小杰的人,除了我,还另有他人,而那人,就是我妈。
我万万没想到,在上次我妈和于小杰在我家有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交集后,两人竟互换了联络方式,以便于日后好跨过我这堵障碍而自由沟通。而我想:这一次,他们的沟通一定是由我妈发动的,因为一个母亲能为女儿所花的心思,所放下的身段与脸面,永远要比一个男人能为心上人所做的多。
我妈在我开会时,整整打了六通电话给我,以至于会还没开完,我就在瞿部长贼溜溜的目光下顺着墙根儿蹭出了会议室。我回电话给我妈:“家里是闹了火灾,还是水灾?”我妈喜气洋洋,并不计较我的乌鸦嘴,只道:“别瞎说。妈跟你说正经的,我问过小杰那孩子了,他对咱家的情况表示理解,也表示说,如果将来跟你有结果的话,他不介意你们的孩子跟咱家的姓。”
顿时,我的脊背麻嗖嗖的。我亲爱的妈妈,她大概正雀跃于她轻而易举就解决了一件她女儿挣扎了多年却未果的棘手事。她只动了动嘴皮子,就给她女儿觅得了一位如意郎君,不,应该说,是一位如意的上门郎君。她大概忘了,她女儿的肚子里,还有着另外一个男人的骨血,一个本来完完全全为了何家才偷偷产生的生命。
“妈,您忘了吗?我现在,现在已经。”我没有把话说全。
“不过,不过,”我妈的话也说得并不顺畅:“你和小杰,才是两全其美。”
我挂断了电话,敷衍说我会考虑考虑。然后,我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了双臂上,直到秦媛的声音在我上方回响:“真有你的。不开会,在这儿补觉。”我没吭声,动也没动,倒真想一觉睡过去。生活又乱了套了,于小杰中了我的道了,以至于竟并不拒绝我何家的不平等条约。我妈也真是豁出去了,竟对一个男人提议,让他接手自己“不干不净”的女儿。而我真的是这场闹剧的女主角吗?怎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肚子里那本来重如泰山的胎儿,突然就轻如鸿毛了呢?怎么在未来的剧本中,竟会出现我和于小杰的孩子了呢?那史迪文呢?那个已为别的女人失了魂的史迪文,那个已对我不屑的史迪文,真的要与我毫无瓜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