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上去,还是你下来?”
“什么东西啊?”史迪文顾左右而言他。舒残颚疈
“就是……就是那些日用品。”
“啊哦……”史迪文来劲了,“何荷,你多大了?中学生吗?分手了还得把情书信物什么的还回去?我们可是在社会上炸到十成熟的老油条成年人了,互道一声珍重,然后各自继续遨游在红尘中不好吗?日用品?打包丢了不就好了?多此一举。”
我是有备而来:“首先,你的东西不要了的话,我可以帮你丢,我不介意出这把力,但我的东西,我要拿回去。其次,我也是来还车的。峥”
史迪文那厢传来砰地一声,他像是被什么磕了或是绊了一跤,低低地咒骂了句什么。
“方不方便请我上去?”我催促。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那我就在此恭候喽。客”
我锁了车,拖着面口袋上楼,残余的面粉在地上留下邋遢的白色印记。
等我到了史迪文的家门口时,门是开着的,史迪文果然是在门口“恭候”了。
在这华灯初上时分,他穿着睡裤,上半身套了件陈旧,但越陈旧越舒适的拉链运动衫,他才不是保守之徒,拉链只差开到肚脐。他头发还乱糟糟的,脸上还有睡觉时压出来的压痕。他睡觉一向采用趴姿,把脸和嘴挤到变形是常有的事儿。
“才起?”
“我下礼拜还是夜班,还没必要倒时差。”史迪文将我拽进门,“我这话真多余,我白班夜班的,你还不门清儿?”
“你一个人?”我“礼貌性”一问。
“不然呢?哦……你说水水啊?不在。”
我这才手一松,让面口袋自由落体般降落,同时也惊起白烟袅袅。
史迪文一惊:“什么啊这是?哪有人拿粮食当分手礼的?又不是困难时期。”
“你的东西。”我掸掸手,“一时找不着合适的箱子。”
史迪文还以为我诈他,兴致勃勃地拆了封,在眼见为实,眼见了他的衣物这会儿正面深深,粉蒙蒙之后,勃然大怒:“何荷!我……我招你惹你了我?”
史迪文言行一致,疾步走向阳台:“好好好,反正你的洗发水小内内本来就都在箱子里,现成的!走走走,我再最后君子一把,我替你搬下去!”
我随在他身后,来到阳台。史迪文搬开一摞报纸,又搬开一摞杂志,最后,掀开一块塑料布,又掀开一条毛毯,这才让我的储物箱露了头。
这景象是前所未有的。过去,即便这储物箱也是置于这阳台的旮旯,可却从未像今天这般里三层外三层地掩着,像是多见不得人似的。
“怕汪水水搜出来?”
“她才不会搜,她比你单纯没心机一万倍。我是自己怕啊,做贼总要心虚不是吗?”史迪文搬上箱子,脚底下却被那些报纸杂志塑料布绊得踉踉跄跄,“不瞒你说,我这回是要认认真真和她恋恋爱,我要浪子回头了!所以多谢你的合作。走走走,带路!”
我没有退路也不要退路,趾高气扬地率先下了楼。
“搁这儿吧,等下我叫出租车。”我指挥史迪文。
史迪文报复心膨胀,腰都不带弯地,手一松,咣当一声,命运多舛的储物箱应声落地,顿生裂纹。
“呼,幸好没砸着脚。”史迪文还长出一口气。
“车还你。”我将车钥匙抛给史迪文,“你可以看看公里数,从我那儿到你这儿,多一步没有。”
“我说了,这车你就只当我买个心安。”
“不用了,我不是‘拿’了你一个金字塔吗?我喜欢金字塔胜于喜欢这车,你大可以心安。”
史迪文又抬脚踹了一脚我的箱子:“好好好,都随便你。等着,容我验验车!”
一个随身携带验钞器的小人,验车也是情理之中。我默默走到车头:“那些手续合同什么的,我动都没动过。”
史迪文中了计,追到了车头:“你给我让开,挡什么挡?这儿给我刮了蹭了是不是?”
我也只好让开,由着史迪文撅着,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个所以然来。
末了他站直身,换了个人似的:“何荷,你不是……怀着孩子呢吗?有辆车不是方便些?”
“蚊子啊,”我有许久没这么叫过史迪文了,“这些有的没的,就省省吧。咱俩没准儿是八字不合,反正是怎么做,怎么不对,越想友好,越翻脸,越想没事儿,越节外生枝……”
“那是现在!以前咱俩可是珠联璧合!”史迪文对过去的美好念念不忘,不免扼腕。
“可现在就是现在,没法回到以前。”
史迪文没来由地就抱住了我:“好好好,我说了,大不了都依你了,再这么啰嗦下去,我头都要炸了!那就这么着吧,你以后再也别找我,我找你你也别搭理我,甭管我说什么,你就当我在放屁。啊你这个女人……太怪了!我上去了!”
史迪文松开我,就要上楼。
“等等,还有这个,给你。”我又抛给他一张磁卡,“你这儿的停车卡。我进来的时候还专门问了问,卡丢了怎么办?人说一张两百块。我之前是打算把这卡掰了的,也算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现在想想……算了。”
史迪文的胸腔剧烈地起起伏伏:“你这个女人!”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我也猜得出后一半: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对我胃口。
周一,我规规矩矩地去了医院进行例行产检。
b超室里,我问大夫:“是个小男子汉吧?”
大夫没理我,聚精会神地操作仪器。
我硬着头皮再度发问:“大夫啊,我这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是个小孩儿。”大夫好不严肃。
我被噎了个哑口无言,在临出b超室之前,又把握最后一次机会:“大夫啊,小孩儿他也分男女吧?”
“小孩儿当然是分男女,小动物才分公母儿呢。”
我垮下脸:“啊……也有分雌雄的。”
我悻悻地走了,真有意送她一面锦旗,就写八个大字:严守政策,守口如瓶。对了,她还挺风趣的。
而这是我第一次对大壮的性别忧心忡忡。若他并非是他,而是她,那么何家于她而言,说不上不幸,可也并不幸运。
她将只有何家,而没有家。有一天,她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寻寻觅觅地祈祷一个会“嫁”给她的男人,或是一尾她层层筛选后,月兑颖而出的精子?而这样的历程,是她所应得的吗?
抵达公司,我径直去找了姜绚丽:“你以前是不是说过,你有个阿姨是妇产科的医生?”
“四十好几还单身的那个吗?不是我阿姨,我小姑。”
“对,就是她。”我直白道,“帮我走走后门,我要知道我的孩子是男是女,百分之百确切地知道。”
姜绚丽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而后夺走了主控权,她说何荷,咱俩聊聊吧。
从隐蔽的楼道到了更隐蔽的楼道尽头,姜绚丽倒也不拐弯抹角:“何荷,你和史迪文,好过是吧?”
这地雷埋了这么久,我没踩,姜绚丽踩了。
“嗯,算是。”我不得不承认。
“我俩也好过,”姜绚丽两肩一耸,“唔,说出来好过多了。”
我应付:“嗯……都过去了。”
“是呀,反正他这会儿和那个water汪苟且去了,这样更好,咱俩在姐妹的基础上,又多了层惺惺相惜,南南合作的关系。哎呀,不对,南南合作这词儿用这儿不合适……”姜绚丽巴拉巴拉。
就这么着,抢在我就eric于的问题和姜绚丽交心前,她先就史迪文的问题,来和我交了心。我也只好就此作罢。
郑香宜的夜夜以泪洗面,传到了我爸妈的耳朵里,而这回,我爸亲自给我打了电话。可他并非是叫我多多关照表妹,而是下旨:注意身体,身体第一,没精力管的,不用管。
电话里我和风细雨,但挂了电话当即致电郑香宜:“今晚我带你去见见世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