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史迪文的无情,令被抽空了的我,猛然又活了过来。舒骺豞匫
我站直身,飞快地对警务人员交代:男孩儿,两岁,这么高,牛仔裤,黑色外套,卡其色帽子。不过这些都不作数的不是吗?不出一分钟,他就会被换上另一身打扮的不是吗?他不是走失,是被畜生带走了。你们要留意睡着的孩子,因为他们不是睡着,是被下了药。女孩儿,女孩儿也要留意,穿上裙子,两岁的孩子哪里还分得出性别?还有行李箱,要一个一个检查……天哪……
接着,我给于小界打了电话。
我对他说了同样的话。我说我在机场,厚福不见了,才一下子,厚福就不见了。
而他的答案,和史迪文的截然不同。他说何荷,我马上到遽。
医护人员过来,才对我一伸手,便被我挥开。我说:“不用了,在找到他之前,我不会倒下的。要真找不到了,我要真倒下了,再世华佗也救不了我。”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横冲直撞,喉咙失声,直到撞到于小界的身上,这才停了下来。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哭了出来。我失了声,泪流满面,只伴随粗重的呜咽声记。
于小界拥住我:“何荷,我们会找到他。”
我蜷坐在何翱失踪的那一块地砖上,我毫厘不差地找到了那一块地砖。我拨通了我爸妈家的电话。我妈的声音传来:“小荷?还没上飞机吗?”
“还没。”我极力控制着。
“出什么事儿了吗?”我妈敏感地。
“没事儿,飞机晚点了,”我打了退堂鼓,夸张地嘻嘻哈哈,“他妈的,就没有一次不晚点的!”
于小界一直在一旁打着电话,难得得了空,这才向我走来。而他才走到我的面前,手机又一次唱响。他看了看,调头走开,接通电话。
我悄悄尾随在他后面。他对电话那头说:“我用不着你来教我……”
他挂断电话,对于我在身后,微微一怔,而后又一次向我保证:“何荷你相信我。”
于小界言出必行,他帮我找到了何翱。
是他的介入,才令警方及时控制了机场高速的关卡。警方在一辆黑色国产轿车中,找到了何翱。对方一男一女,一时间仍口口声声狡辩,说这孩子和父母走失,而他们不过是要帮走失儿童重返家园的有为市民。
至于何翱,不用一言一语,足以推翻他们的信口雌黄。
何翱的左侧脸颊有着隐隐的指印,是被掌掴的,他势必有过反抗,不是区区几句好话和一块糖果就能让他服服帖帖的。他果然还是被下了药,被抱回我面前时,双目仍紧紧阖着。
何翱在医务室接受检查,于小界从始至终陪在我身边。
又有人给他打来电话,他走去外面接通:“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
于小界才折回来,我就收到了史迪文的短信。我以为我的手机出了故障,翻来覆去关了开,开了关,两个回合,而那条短信,仍是一片空白。
我领悟到,史迪文的用意不过是要证明:他在。
我断定给于小界频频打来电话的那个人,是史迪文。但我仍心心念念地要将他生吞活剥,因为我不光要“他在”,而是要他真的在。
于小界亲自驾车,将我和何翱送回我爸妈家。我抱着何翱,手臂孔武有力,下肢却颤颤巍巍。我对于小界说了一百遍的谢谢,而他对着后视镜中的我,只有一句话:“我要的不是你的谢谢。”
于小界说要上楼,我说上就上吧,你顺便可以深入看看生我养我的何家。
我爸妈仍被蒙在鼓里。我一敲门,门内传来我妈急匆匆的脚步声:“谁呀,这是谁呀?”
门一开,她手里正捏着一块换下来的纸尿裤,那自然不是何翱的,而是我爸的。一阵恶臭扑面而来。
“小荷?你……你怎么回来了?这位,这位不是……?”我妈在自言自语了好一阵子后,这才意识到手里的纸尿裤,“哟,你爸刚拉了……”
她扭脸便去报喜:“厚福回来了!厚福回来了!”
厚福脸颊上的指印,我瞒是瞒不掉的,只好对我妈极力修饰了过程。可她还是少了半条命似的,抱着我捶捶打打,不是责备,只是宣泄。她是个伟大的母亲,自然可以了然我作为母亲的感受。
而我爸,将会无止境地被蒙在鼓里了,否则,他若没有当场气死,势必会跳下床,将我活活打死。
于小界误会了我妈的宣泄,拦下我妈,“救”出了我,将我护在身后:“阿姨,这对何荷未免太不公平了。”
我妈不介意于小界的无礼,反倒屈尊纡贵:“那么请你好好对她,一定要好好对她。”
第二天,我独自一人飞上海,航班罕有地,按时升空。厚福被我留在了我爸妈家。我叮嘱我妈,不要带他出门,就算是下楼透透气,也不要。接着,我又双保险地叮嘱了厚福,说就算女乃女乃要带你出门,你也不要去。我承认,我一朝被蛇咬,今后的分分秒秒都会如履薄冰。
于小界要陪我同行的,被我谢绝了。
到了上海,我从机场直接去了公司。人人对我笑脸相迎,背后却交头接耳。只有donna还如常:“辞职?果不其然。什么时候走?”
“走?走去哪里?”
“new-york啊?”donna有板有眼,“辞了职,你不去投奔乔先生和steven吗?”
“他们去了纽约?”
donna翻白眼:“跟我你还装什么装啊?江湖上人人都晓得,乔先生的话堪比圣旨,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否则倒不至于掉脑袋,但好果子是吃不上的。这次乔先生带steven途径上海去纽约,是有要事的。结果steven把乔先生一个人送上了飞纽约的飞机,他反倒去了北京,莫非不是去找你?”
“继续。”我迫切地。
donna也是不吐不快:“乔先生做事可一向是狠绝,说话间就要找人顶了steven的位子。要不是steven又及时从北京飞了纽约,负荆请罪,这会儿他是别妄想还在这个圈子立足了。哎,伴君如伴虎,想想就毛骨悚然哟。”
“再继续。对了,负荆请罪?是你太夸张了吧?”
donna诧异:“还让我继续?你继续才对吧?还是说,你在steven和于总中间,选了后者?可那天在芭芭露莎,你明明是倾向于steven的吧?”
交接工作顺利归顺利,上上下下无一不全力配合我,但仍至少历时五天。
第三天,房东来收回房子,我打包好了行李,即将搬去酒店。
门被敲响时,我顺理成章地以为是房东,打开门后,咫尺之内竟然……竟然是史迪文。他手上提着lv的行李袋,比我堆了满地的盆盆罐罐要光鲜得多。
他不请自入,检查我的行李,高谈阔论:“我来得还真及时。我说……你未免也太勤俭了,电饭煲也要带走?”
“不光电饭煲呢,还有更不值钱的洗手液。”说着,我将手里的半瓶洗手液向他狠狠掷了过去。
我才结束了打包,洗了手,还没来得及安置它,这下刚刚好派上用场。
史迪文不是没躲开,而是没躲,被砸中了胸口。
“你来干什么?”我一下子泄了气,但脸上的冰霜仍是一层覆一层,“纽约人民排挤你了吗?”
“你都知道了,还怪我?”史迪文找了把椅子,坐下,“我倒是想坐火箭回去,我上哪买票去啊?”
“那你知不知道我快要急死了?你相不相信人可以没有疾病,也不流一滴血,没有一道伤口,不是活埋,但却像活埋一样地窒息?我相信。有……有一条线,一旦再跨过去小小的一步,我就一命呜呼了。”我不由自主地,对史迪文剖析我的弱小。
“你这不是没急死吗?”史迪文嗓音低低的,倒也不像挑衅。
但我还是冲了过去:“你!”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史迪文坐得稳如泰山,伸手将我的双臂固定在了我的身侧,“所以你尽管怪我,我照单全收。”
我的上肢被直挺挺地固定着,才要抬脚,又一次被史迪文抢了先,被他的双腿牢牢别住。我再也动弹不得。
“谢谢你先找了我。”史迪文一句比一句低柔,叫人不安。
“可我最后找到的是于小界!是他帮了我!”
“我承认,他功不可没。”这是史迪文今天第一次不快,“但你也要谢谢你自己,要不是你的拼尽全力,延缓了他们,他们早将厚福带走了。何荷,我不反对你感激姓于的,但你得给我……适可而止。”
“放心,我不会以身相许。”我挣扎。
史迪文没有加重手脚的力道,而是就势前倾,将脸埋在了我的胸前。再接下来,他下流地,在我的胸口咬了一口。即便有衣物的保护,我还是钻心地疼了一下。而在咬了一口后,他还迟迟没有抬头,就那样埋着,闷闷地发出声音:“别说气话,好好说话行不行?”
“你到底来干什么?乔先生人呢?”我没胆子再去硬碰硬。
“他还在纽约,办完你的事我还要过去。”
“坐飞机好玩是吗?坠机的几率再小,也迟早落在你头上了。”
史迪文侧过头,舒适地枕在我胸前:“你这话要真灵验了,你会后悔死吧?”
我不甘,但还是抵不过,末了呸呸呸了三声:“什么叫办完我的事?”
“两件事。第一,我赞同你回北京,至少,有家人照应。你要自食其力,我也不反对,我不再插手就是了。反正一直以来以你的能力,我插手反倒显得多余。第二,还是那句话,谁都行……”
“嗯,唯独于小界不行,我耳朵都快长茧了。”
“我不抨击他的多情,毕竟……我也好不到哪去。这两年他有过多少女人,我们大可以不过问。但他对你并不长情,单凭这一条,判他出局好不好?
史迪文坐直身,不再费力固定我,反正我也不再挣扎。
他倚回椅背:“再加上一条,城府,他城府太深。这两年他对你不闻不问,抛到脑后。如今他假使说对你旧情复燃,我或许还会网开一面,给他个机会,但他偏偏装什么守护神,让我不得不否定他的品格。何荷,我总不能把你交给一个假面人。”
“你是我什么人?怎么句句话都说得像……那叫什么来着?对,像我监护人一样?”
“你迟迟找不到个好男人,我总是放心不下。”史迪文别开眼,这句话说得漫不经心。
而我才一稍稍俯身,他就脊背一用力,椅背被他倚得吱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