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Steven。”
“你可以直接打给他。”我对周综维不咸不淡。
“他要接了我会打给你吗?”周综维风风火火。
我回敬他:“他要不接你打给谁他一样不会接。”
“算了。”周综维挂断了电话桄。
烧香拜佛的香频频点不着,我踱来踱去,末了回拨给了周综维:“你找Steven什么事?周综维,Steven他对你仁至义尽,你识不识好歹的也都无所谓了。你和他非亲非故,可更无怨无仇,这个时候你要是找他不痛快,我……”
“你!”论能言善辩,周综维并非佼佼者,可接二连三地,挂我电话他倒是挂得狠绝。
九年前的史迪文,拿了乔先生的钱,给高慧请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他和高慧说:“你这病能治好,等治好了,你就和他走。”他没说,那个“他”这会儿都无影无踪了痴。
除了浮华,这大概是史迪文的第一个目标:治好高慧。
拿了人钱,便要代人做事。可惜史迪文说的做事,和乔先生说的做事,是两码事。于乔先生的地下钱庄中,史迪文“胆小如鼠”地说了no。就这样,他第一次吃到了乔先生的苦头,折了三根骨头。
还钱,还那一笔利滚利的钱,大概是史迪文的第二个目标。
外汇界中,史迪文崭露头角。乔先生视自己为自己人,常常“请”史迪文把酒同欢。
史迪文对乔先生说了第二次的no后,乔先生找回了高慧的那个“他”。那个“他”用真话朝高慧心窝狠狠捅上一刀,高慧便拒绝了治疗。史迪文不得不做坏人,他对高慧说:“是我逼他走的。”
接着,史迪文第一次,亦是唯一一次惊动了警方。
风平浪静。地下钱庄风平浪静。
乔先生笑吟吟地致电史迪文:“Steven啊,令尊令堂真的是太客气了。”红砖青瓦的史家,乔先生和史迪文的爹妈共坐一张暖烘烘的土炕。乔先生将电话交给史妈妈,史妈妈对史迪文说:你们领导真是个好人……乔先生在一旁笑语:“您真的是太客气了,除了优秀员工,优秀员工的家人,我们一样有义务关照。”
又是龙圣禅寺,史迪文不得不对乔先生妥协。
他说:“你要我做事可以,但我要做干净的事。你不就是要钱吗?我帮你挣干净的钱,干净的钱,能让你名利双收。”
三两年后,乔先生作为个人投资者,声名鹊起。
在他的身后,是史迪文的出类拔萃,胆战心惊。
时光像按下快进键,快进至五六年前,我进入宏利。史迪文冲在第一个和我握手:“哈喽,我叫史迪文,Steven,中英文两用,洋气吧?”我说,我叫何荷。
倘若没有我,或倘若他不只有我,我亦不只有他,又或倘若我们没有何翱,或许,他史迪文便没有第三个目标:我。那么他大可以接着招蜂引蝶,处处留情,家中有情深义重的妻子一日日好转,在他的脚下,虽踩着乔先生这颗地雷,但只要乖乖地不去动上一动,他大可以长命百岁。
那么或许,他会比今天无忧无虑。
可惜,他有了我,有了我和何翱。
高慧的好转,令史迪文渐渐要松开她的手。接着,高慧的那个“他”,客死他乡。史迪文又一次对乔先生以卵击石,吃了大把苦头。乔先生碾着他的脊梁问:“不是我做的。就算是我做的,你又能怎么样?”爱人客死他乡,高慧对史迪文爱恨交织。
乔先生“急他人所急”,建议高慧:抓住Steven的手,永远不要松开。
又是龙圣禅寺,乔先生对史迪文掏心挖肺:“Steven啊,我这个人,惜才如命,最重忠心。你把你的忠心献给我,我会爱惜你如生命。”
直至两年前,史迪文不再在乔先生的身后,他有头有脸地走出来,做了他的左膀右臂。那一天,乔先生大喜,他说Steven,你到底没有白白辜负我的苦心。没有人知道,这是史迪文反击的号角,他只身一人,要将乔先生斩草除根。两年前的那时,乔先生花天酒地,歌舞升平,至于我,我不忘他史迪文的“薄情寡义”,作茧自缚,真的没有人知道,他史迪文的千难万险。
我独自潸然泪下,像个孤魂野鬼。
龙圣禅寺没有我的“贵人”,没有人能让何翱回到我的身边,亦没有人能让我回到史迪文的身边。假如有,我大概会像九年前的史迪文选择乔先生一样,义无反顾,绝对的义无反顾。
五天,乔泰股份兵败如山倒,董事会一盘散沙。股票迟迟不得开盘,持有乔泰股份的股民们,方寸大乱。记者们说,乔泰股份如同电光朝露。
五天,乔先生拒接我的电话。他的人说:乔先生在忙,请何小姐半小时后再打过来。半小时后,又是半小时,周而复始,直到他的人说:乔先生休息了,明日请早。
我和史迪文全无联络。
秦媛有一阵子疯狂地致电我,我接了。她说何荷,你知不知道咱们盛元系统,凝聚的不仅仅是咱们的小聪明,还包括史迪文的大智慧。伯恩说,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难关,他是得到了史迪文的点拨才攻克的。秦媛大呼小叫,说十几个……真有你们的,一共才多少的难关啊?我苦笑,说秦媛你知不知道,他史迪文是真的能以一敌百,他大概有他们双倍的小聪明,更有他们五十倍的拼命。
“乔泰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新任CEO有没有内幕可曝?”秦媛自说自话:“算了,曝什么曝啊,何荷,你和Steven有事说事,不管能不能帮,我一定帮。”
我拜托了于小界,请他和于泽对何翱的事只字不提。
于氏珠宝的接-班人,一样久久悬而未决。于氏珠宝下一季度的企划,等的是乔泰的入资,于烨和于小娅的争夺,对准的是同史迪文的合作。如今乔泰自身难保,于烨和于小娅,似乎继于小界之后,同样回到了原点。
乔先生对我的戏弄,令我束手无策。我一百次调出史迪文的号码,按却按不下去。这会儿像是我和他两军交战,那么互诉衷肠是最最要不得的了。第六天,我返回北京,变得不会走路,一抬脚就跑,跑得横冲直撞。
这一天的北京,到了落叶时节,坠地时,发出薄薄的窸窣声。狂风席卷,一百片中或许有九十九片接受命运的安排,但总有一片自讨苦吃地挂在枝头,东摇西荡荡得七荤八素。
下午三点,我抵达锦州会所,停了车子,抬脚就跑。
却猛地,我被人从后方重重地拽住,掩进绿植。我反弹向他,看都不必看,这时我即便瞎了聋了,伤着痛着,我也能感受出他是史迪文。我就势伸出双手,紧紧攀住了他的脖颈。我踮脚,脸贴着他的脸:“怎么办……”
我的开场白太不合常理。我拉他落马,说到做到,到头来还问他怎么办?
史迪文抚着我的后脑,一言不发。
我把问题问了个完整:“怎么办?我六天没有厚福的消息了。”
史迪文择开我,将我被席卷了的长发别至耳后。没有了长发的纷纷扰扰,我得以深呼吸了两个回合。史迪文握住我的手:“我们进去。”
有大门的关卡,我们“外人”只得将车子停在大门外,步行百米,抵达会所。把守的人不认得我,也认得史迪文,无须多言,直接放行。
我跟随史迪文的脚步:“你知道我会来?”
“不知道。”史迪文又是一身的黑色西装。他像是要长在黑色西装里面了,他的姹紫嫣红,全是历史了。
“那你来做什么?”
“你不知道吗?”史迪文反问我,语气中带着也许是我的错觉,也许不是我的错觉的微怒。
“不知道。”我坦白。
“我来投降。”史迪文飞快地,公布了答案。
我们通行无阻,直抵一楼大厅。四下的人,史迪文大多认识,他凌厉地一一扫过去,他们又大多会闪避。他们一度是共事的兄弟,又一度你死我活,史迪文右眼的伤,还有淡淡的青黑色的痕迹,下一秒谁是王者谁是寇,或许变幻莫测。
又有人布上茶点。
我咬了一口,随即掀了桌子。我说这口味太清淡,不是说让我给提提建议吗?不是说会改进吗?我们厚福不喜欢清淡的。你管它健不健康,让你们多放糖你们就多放啊,我们厚福就喜欢吃甜的,你们就让他吃啊!
没人拦我,包括史迪文,由着我翻天。
我熟门熟路:“我要见见我儿子……”
乔先生从容地和我走了个面对面,他身着藏青色睡袍,一边走,一边系着睡袍的带子。他的皱纹像是还浅薄了,气色红润润的。我顿时生惧:似乎在将来的十年,二十年,他皆会如此儒雅,儒雅得令人毛骨悚然。
“何小姐稍安勿躁啊。”乔先生温和地拦下我。
史迪文唤我:何荷,回来。不管是不是故作,他史迪文始终气定神闲。我一动不动,同乔先生僵持,他便又唤了我第二遍:回来。我直挺挺地退回他身边,他握住我的手,拉我坐下。
下人速速打扫了一地狼藉。
乔先生坐下,手边捻到一小块茶点的屑片。下人惶惶地要接下,乔先生却瞄准了一丢,丢在了史迪文的脸上。我下意识地一震,史迪文却迅速地捏了捏我的手指,示意我别动。他悠哉地抬手抹了抹沾在鼻尖的渣子:“乔先生好准头。”
我一败涂地:比忍,我哪里是他史迪文的对手。
“乔先生,我能不能先见见……”我还是我,一个走投无路的妈妈。
我被打断了,乔先生自顾自地问一旁的人:“今天……几号来着?”
“十七,十七号。”
乔先生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史迪文:“你啊,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你啊,我还和他们打包票呢,说Steven最迟十五号,一定会来。”
史迪文浅笑:“呵,我查了黄历,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插话:“乔先生……”
这一次,我又被史迪文打断了:“何荷,别白费口舌了。他不理你,你叫破了喉咙他一样不理你。”
“哈哈,”乔先生大笑,“Steven你向何小姐直说好了,我利用了她,用完就完了,谁还会对被利用了的,被用完了的,无用了的人白费口舌呢?怎么?你怕直说会伤害何小姐吗?不会的,她可是个伟大的妈妈,不母子团圆,她是不会倒下的。”
我苍白着,浑身颤抖。
史迪文要速战速决:“我认输了。”
乔先生侧耳:“你说什么?这人一上了年纪,耳朵不灵光了呢。”
史迪文重复:“我……认输了。乔泰是您的,我是强盗。是我不自量力,是我害了乔泰,这条船一翻,将有多少人生死未卜。我悔恨至极,乔泰我还给您,只有乔先生您,能让它九死一生,否极泰来。乔先生,这条船……不能翻。”
我几乎不能呼吸。这就是我要的?这就是我要的……史迪文的投降?
史迪文行云流水:“股份,咱们照章办事,您要多少,我给多少,绝无二话。乔先生您大人大量,君子一言,别再拿个女乃女圭女圭做筹码了。”
我大概是“喜极而泣”,连声对着史迪文说了谢谢,接着便对乔先生说:“皆大欢喜,乔先生您说的皆大欢喜,咱们做到了……”
然而,乔先生玩味道:“股份……我只要股份,会不会太便宜了你呢?”
我怔住。
史迪文接话接得快:“要连本带利吗?可以。股份是本,什么是利,乔先生直说吧。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咱们谈咱们的,请您通融融通,让她这做妈妈的先去看看孩子。”
“说是不情之请,也就是说我可以拒绝喽?”
是我,是我第一个暴跳如雷的。我吼了乔先生,说你出尔反尔。随后,我不管不顾,冲向一楼楼梯口。何翱就在二楼,就在和我隔了一层天花板和一层地板的二楼。乔先生的人围追我,被史迪文撂倒了一个,接着又一个。史迪文吼了他们,说我倒要看看,今天你们谁有胆子动她。
史迪文的威慑,加之乔先生全无下令,他们让了我一条通路。从一楼到二楼,二楼到三楼,再从三楼回到一楼,我对史迪文说:厚福不见了。
是的,厚福不见了。我翻遍了每一间房间,一无所获,而在他一度被关押的房间,我深呼吸,似乎还能闻到他散发的,小孩子独有的女乃香。
我扑向乔先生,被史迪文拦腰截住:“何荷……”
乔先生站直身,走到窗口,拿了喷壶丝丝缕缕地浇着花:“就是怕你们胡来,我才不得不把他转移呢。”
“转移?转移!”我大嚷着,“是我做了白日梦吗?是我误会了吗?是说Steven和乔泰换不回孩子,只能换来转移吗?”
“何荷,”史迪文对我低语,“有我呢,有我呢……”
我无力地停下来。
是啊,有他呢,一直以来都有他呢,是我推开了他。
乔先生拿了喷壶过来:“何小姐真的不如Steven会做人做事呢,连本带利,这不是我说的,是Steven他说的呢。”
语毕,乔先生将喷壶对准了史迪文的头。他个小子,还要微微欠着脚,抻长了手臂。史迪文推开我,喷壶中的水自他头顶浇下。乔先生不疾不徐地说着:“你问我什么是利?咱们‘金宝’公司这个月有几笔进账,你来。唉,别说什么你不会,这进进出出的门道儿,对你这脑袋瓜儿来说,我还怕太小儿科呢。”
水仍在缓缓浇下。
史迪文始终张着眼:“洗钱的事,我不会做。”
乔先生细致地:“啧啧,你这棵被我栽下的小树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好好长呢?”
“我再说一遍,地下钱庄的事,我不会做。”
九年前的事,于今日再度上演。不同的是,九年前的乔先生,依附于地下钱庄,今日,或许有史迪文这一棵摇钱树,他便能坐拥金山银山。但不变的是,他始终要一条锁链,一条肮脏的,能将史迪文捆住千秋万代的锁链。
乔先生一松手,空了的喷壶锵锵落地。
他大吼:“你有的选吗!你的女乃女圭女圭在我手上,你的何小姐匍匐在我脚下,你没有底牌,没有杀手锏,你的何小姐像个小丑一样要做我乔泰的CEO,做了又逃之夭夭,你Steven神通广大,又奈何得了她!何小姐要你输,你就一定会输,何小姐说你会来投降,你就一定会来投降!不做?你有的选吗?”
我失控了,但被乔先生的人一左一右架住。我踢腿,整个人腾空,踢中了乔先生一脚,在他的藏青色睡袍上印下了一个脚印。乔先生是真的发了狠,攥了拳头向我……
“我做!”史迪文咬住了九年的话,于今日月兑口而出,“洗钱,我做……”
乔先生刹了手,变脸似的一笑,掸了掸脚印:“好孩子。”
我痛哭流涕:“史迪文,不要做……他说话就像放屁!”
乔先生对我皱了皱眉:“何小姐,不就是你给了我说话就像放屁的资本吗?说好听了,我这叫趁胜追击,说不好听了呢,就叫痛打落水狗。换个角度说,就算我说话就像放屁好了,你们除了闻着,还能怎么样?”
史迪文要一锤定音:“我说了,我做。”
他像只落汤鸡,乔先生不发话让他擦,他便不能擦。
时至今时,我是罪魁祸首。
是我的愚蠢,致使我和史迪文两手空空……
史迪文不得不请求:“让我们先看看孩子。”
乔先生一低头:“我鞋子都湿了……”
“何荷,你出去等我。”史迪文侧着身对我说。他的狼狈,或许可以给天下人看,但独独不能给我看。
我挣开乔先生的人:“湿了是吧?我来,我来给你擦!”
史迪文两步跨过来,握住我的手腕:“今天你怎么回事?什么话都要我说两遍吗?我让你出去等我。”在这样面对面,几乎鼻息交缠的位置下,我捕捉到了细微的嗡嗡声。史迪文的手机,在他的口袋中震动……他几乎是对我下令:“去车里等我。”
我僵直地,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在我身后,史迪文又一次低下他高贵的头……乔先生将脚踏在他的膝头,说Steven啊,我身边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就连擦鞋子,都是你擦得最亮……
我跨出门口,史迪文接了电话:“喂。”
他就那么曲膝蹲着,乔先生亦还那么将脚踏在他的膝头,结果他就直接接了电话。我诧异地回头,和他四目交接。
他不急不躁,嗓音中却带着巨大的推力:“去开车。”
我拔腿便跑。
毫无征兆地,史迪文将乔先生的脚拨下,站直身,大步随在我身后。一时间,硕果累累的乔先生模不着头脑,稍后才大声下令:“拦住他!”乔先生的人蜂拥而上,史迪文一边抵抗,一边逃月兑。
乔先生的手机响,对方寥寥数句,乔先生大发雷霆:“给我拦住他!”
我屏息发动了车子,稳稳地刹在锦州会所的大门门口。
史迪文下手比每一次都狠,乔先生的人哀嚎连连。我推开副驾驶的车门,史迪文几乎是撞线般撞了过来,后面有拼命三郎扯住他的腿,被他最后一脚重重踢开,发出像是连头盖骨都四分五裂的声响。我这个有天赋的司机,不等史迪文带上车门,便轰地踩下了油门。史迪文赞叹地“喔”了一声,我说喔什么喔,坐好。
后视镜中,是姗姗追出来的乔先生,他藏青色睡袍邋里邋遢,手中……握着把手枪。
所以,身后传来枪声时,我连大气都没多喘上一喘。
车子几乎如鱼跃般,自这条隐于树林的小路蹿上高速路,隐于车流。
“厚福没事了。”史迪文说。
我一脚刹车踩到了底,车胎画下刺耳的痕迹,车子骤停,我和史迪文猛地向前扑去。史迪文呼痛:“喔……所以我们最后的结局是交通事故吗何荷?”
“你刚刚说什么?”“交通事故。”
“你说厚福没事了?”我小心翼翼。
史迪文的眸子亮晶晶的:“开车。”
“你把他救回来了吗?大克吗?大克把他救回来了吗?他毫发无伤吗?你们在哪找到他的……”
“开车啊小姐,”史迪文忽地探过身来,手揽在我的脑后,将我勾向他,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这是高速路啊小姐。”
救了何翱的英雄,除了大克,是周综维,不是同名同姓,而恰恰是郑香宜的旧时恋人,我后来怎么看也看不上的周综维。
史迪文的陈年旧事,到底还是在周综维的心灵上蒙上了阴影。何翱被掳,史迪文救亦救不出来,大抵上,寻求周综维的援手算不得什么万全的上上策,但是是唯一一条生路了。投降?被史迪文说中了,投降不是生路。
我和史迪文的今时今日,吓着了周综维,他怕只怕有朝一日,他和程韵伊会步了我们的后尘。他这个人,让他最初选择乔先生的,是他的功利,而让他最后选择史迪文的,一样是他的功利。他把何翱于何时,会被带去何处,传达给了史迪文,换得史迪文的指天誓日:会把乔先生永除后患。
驶下高速路,史迪文带我弃了车,拦了出租车去和阿南会和。
阿南等人,将带我爸妈和何翱,去承德小住。这一次,我爸妈弃家倒是弃得痛快,必定是心心念念地等着史迪文的花样百出。
坐在出租车的后排,我和史迪文十指交握。我一度认为我和史迪文背道而驰,再无重聚,那时,我问过他:我们将来怎么办?那时,他答我:什么怎么办?何荷,我们最好办了……
他永远是对的。
“我的乡亲们对你热不热情?”史迪文问。
我白他:“热情?要把我乱棍打死算不算热情?我不过就是说了你一两句的坏话……”
“下次我们一起回去。”
“嗯,下次我们一起回去。对了,能不能分我一条‘何荷路’啊?”
史迪文白我:“肤浅。”
后来他问我有没有印象,在我自上海回到北京后,第一次去他家,我有随口问他有没有再另置房产。他一吞吐,这问题就不了了之了。答案是有,他有另置房产,在锦州义县,他给他爹妈和高慧置了这处房产,只是当时,秘密仍是秘密,他无从坦言。我说谢谢你啊史迪文,解了我一个疙瘩,当时你犹犹豫豫,真像怕我会贪图你的家产。
“何荷啊,我们买一套我们的房子吧。”史迪文松开我的手,圈住我的肩晃了晃我,和我哥们儿兄弟似的。
“买就买,谁怕谁啊?”我说。
我们于京承高速路路口和阿南会和。
我爸妈夹着何翱坐在后排,我一露面,何翱“践踏”着我爸就扑向了我,我爸面目直狰狞。我将何翱抱到一旁,几乎将他扒光,他细女敕的手臂上有些青青紫紫的瘀伤,勾得我眼泪扑簌簌地掉。我挤着他的脸,说瘦了。
何翱困惑:“妈妈不是说吃冰激凌会变大胖子吗?”
“相思,你这是对妈妈患了相思病,所以瘦了。”
何翱搂住我的脖子:“真的是这样呢……”
我哭得直抽答:“疼吗?”
何翱摇摇头:“不疼了。”
阿南受史迪文所托,对何翱说,“那些人”是爸爸妈妈的朋友,因为爸爸妈妈要工作,所以将他托付给了“那些人”。单纯如何翱,扁扁嘴巴迅速地接受了。
那厢,史迪文亦接受了我爸妈的批评。我妈说:“二人世界?你们要二人世界,就把孩子丢给朋友?瞧给孩子磕磕碰碰的!”
史迪文唯唯诺诺:“我们后悔死了。”
何翱穿着条新的牛仔裤,我夸他,真是帅爆了。史迪文幽幽地过来:“那是,也不看看是谁买的……”
什么是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大概就是大克带着人,阿南带着史迪文买的牛仔裤,救回了何翱。
史迪文抓了抓何翱的头发:“厚福啊,Sorry了……爹地向你保证,将来会把最好的都给你。”
他们一行三辆车,有条不紊地一一驶入了车流。我追了几步,将手臂挥得快要肢解了似的。后来,史迪文静悄悄地自我身后圈住我的腰:“要不要我把你举起来啊?举起来你好登高远眺。”
我用手肘拱他:“不挖苦人你会死啊?”
史迪文月兑下他半干不干的黑色西装上衣,直接丢弃。夜幕将降,他的白色衬衫一样潮乎乎的,被秋风吹到刺骨。我问他,冷不冷啊?他说你要不要试试?我要月兑下我的风衣给他,他又说:“不冷。”
我们去了最近的商场,比不得市中心的熙熙攘攘。
我等在试衣间门口,跟着广播中喜庆的音乐摇头晃脑。史迪文唤我:何荷,你进来。我愣了一下,说干吗?不会拉拉锁吗你?他不让步,说让你进来你就进来。
仅有的一名柜姐在埋头玩着手机,我鬼鬼祟祟地拉开了试衣间的门。
史迪文长臂一伸,将我拽了进去。
果然,这厮衣衫不整……
他换上了条运动裤,裤腰垮垮地挂在低腰的位置,甚至还露出一指宽的内裤裤腰。他上半身赤-果着,胸肌似乎是这狭小的空间中最大的物体……因为最大,自然便是最吸引人的物体……大概是因为寒气,他的薄唇微微发白,不像个善类。
我后背贴住背板。
史迪文开口倒还和气:“何荷我认为,我们还是有必要谈谈。”
我咬牙:“问题是有必要在男试衣间里谈谈吗?”
史迪文单臂撑在我脸侧:“问题是我等不了了。”
“你……你calm-down啊。”我咕咚咽了口口水。
“我最亲爱的女人,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是最误解我的一个,这口气换你你咽不咽得下去?”史迪文好言好语。
“你……是说这个啊。”
“不是这个,还能是哪个?”史迪文的另一条手臂随之慢慢撑了上来,将我左右封住,“哦,要你吗?”
我涨红了脸:“闭嘴。”史迪文俯下头来:“何荷,我是认真的……”
我抬头,和他四目交接,他眸子墨黑,绝不是在开开玩笑。他说何荷,你做什么都可以,我自问不是小肚鸡肠的男人,对你在乎归在乎,和束缚无关,但独独有一件事,可一不可再,那就是误解我……
我无地自容。
史迪文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那真的太伤人了。”
我猛地拥抱他:“我错了,错了错了错了……”
柜姐来敲了门:“二位?”
史迪文狡诈,一边先下嘴为强一边推我:“出去出去……。”
我呆若木鸡,被推得两难地卡在门缝,一边是柜姐大喇喇地撇嘴,另一边是史迪文笑得无邪。我的一只手还被史迪文握在手上,他掩人耳目地举到嘴边,飞快地落下一吻,用唇语悄悄道:“这就算惩罚你了。”
史迪文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他的黑色西装,如同乔先生的婬威,被他直接丢弃,永远地,易如反掌地丢弃了。
我爸妈和何翱在阿南等人的护送下,抵达承德时,我和史迪文也抵达了乔泰楼下。值得一提的是,乔先生的黑色沙发仍被弃置于楼下,风吹雨淋,短短数日,破败不堪。
晚九点,乔泰仍有交易员等诸位员工。
我和史迪文的步入,令他们惊掉了下巴。
一身运动衣裤的史迪文面不改色地撂了话:“何小姐一下飞机就来加班,真是可歌可泣。诸位,一并加油喽。”
史迪文带我去到我的办公室,作为乔泰新任CEO的我的办公室,同他的相邻。桌上叠放着一摞摞文件,等我“过目”。盆栽一定是有人日日浇灌,娇艳欲滴。
水杯……史迪文的水杯也在桌上。
史迪文不问自答:“哦,我有时候会过来坐坐。”
“干吗?”我不解。
“想你啊想你。”史迪文笑着说得半真半假。
仅摆有一张圆桌的小会议室,两面带窗,百叶窗齐刷刷地开得顶天。我和史迪文面对面而坐。史迪文说,何荷,咱们在公司还是得有在公司的样子,暗度陈仓,弊大于利。
“了解。”我认同,在空白的纸张上轻轻戳着笔尖。
“我们的关系,暂时还只能仅仅是同事。”
“赞同。”
“公开,要等到澄清谣言之后。”
“澄清……澄清什么谣言?”
“不是你追我,是我追的你喽。”
史迪文话音未落,圆桌下的他的脚……便蹭上了我的脚,且照他那撩人地,来来回回地架势,他这是百分之百的***。
我愕然,单手遮在额角:“你不是说不能暗度陈仓吗?”
“我调查过的,这个角度是绝对……绝对不会暴露的。”史迪文说一套做一套,还有脸笑得倾国倾城。
-----
这是大结局上,还有下啊……还没码完啊……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