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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阳光还不算猛烈.
穿过长长的幽径.斑驳的树影落在身上.映出一身朦胧的凄美.
终于來到那一扇虚掩的木门前.杨曦一双腿无由來地软了软.站在一旁的冯跋轻轻把她扶稳.
“进去吧.”他握着她的手.柔声道.
她点了点头.脚下却沒有丝毫移动.这一刻.内心疯狂在纠结.她反握了握他的手.不安地低语：“跋.我……”
“别怕.我在.”
依然是这句淡淡的话语.依然是一个温柔安静的眼神.有他在身边.似乎总能轻易让自己一颗心安静下來.她点了点头.紧握着他的手.轻轻推门而入.
幽径的房舍里.一个面容素净的女子蹲在床边.给床上的人揉捏着手臂.见他们进來也只是微微讶异了半刻.之后.脸上便恢复了平静.
杨曦看着床上男人一张俊逸却苍白的脸.激动得无法言语.盼了多少个日夜才盼到今天.可是.激动喜悦的同时也伤心难过着.这样的心情早在她的意料中.亲历时还是让她激动得不知所措.
她走到床边.轻轻执起他的大掌.小心翼翼地握在掌中.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指尖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來.
总算又能看到他.总算.他还活着.虽然他一直躺在那里.可至少.他还会有醒來的可能.
她动了动唇.想对他几句话.可还未开口.眼角的泪已经滑下.她慌忙把热泪拭去.不想让他感觉到自己的伤心和难过.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鼓励.而不是去鼓励别人.
“我來了.我來看你了.”把他的大掌放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她盯着他的脸.微笑着：“我以后都不走.都不会离开你了.我会等你.一直等你.等到你醒來为止.”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隐去眼角的泪.轻吻着他的长指.柔声道：“你快点醒來吧.醒來看看我.云.”
云.你说你要一辈子守护我.那么.张开你的眼睛看看我.我回來了.我在你身边了.
晶莹的泪不小心落在他掌心里.她慌了慌.想要为他擦干净.却在不经意间.感觉到他的长指微微动了动.她一怔.慌忙看向冯跋：“他……他刚才……”
“你沒有看错.”冯跋点了点头.给予她肯定.
怜馨也拼命点头.“圣上的手指动了.娘娘.奴婢看到圣上的手指动了.”
这么久以來她一直照顾着慕容云.每日里为他拭擦身子.为他揉捏四肢放松血脉.可不管自己跟他说什么.对他做什么.他还是这样一动不动.从來沒有过要好转的迹象.
杨曦匆忙把长指摁在慕容云手腕的血脉上.脉象平稳有力.只是跳动的缓慢了些.他沒有生命之忧.但想要让他醒过來.目前來说可能性还是不大.她抿了抿唇.眼底掠过一丝泄气.
怜馨看到她那一闪而逝的失望.惊喜渐渐散了去.她吐了一口气.柔声道：“至少.有好转了.”
杨曦也知道不能有太多的奢望.她勉强笑了笑.放下慕容云的手.对冯跋说道：“我和怜馨在这里说说话.你先回去吧.晚点我自己回去.”
“黄昏时我來接你.”他说完.转身离开.
直到那道高大的淡绿身影消失在庭院门外.杨曦才收回目光.学着怜馨的样子给慕容云揉捏大腿.帮他疏通经血脉络.“怜馨.你怎么和云在一起的.”
“奴婢……”
“这里沒有圣上.也沒有娘娘.更沒有什么奴才奴婢.”她抬头冲她淡淡一笑.柔声道：“你若不介意.以后就当我妹妹吧.我从來就沒有妹子.”
怜馨怔愣了好一会.才羞答答地喊了句：“曦儿……姐姐.”
她点了点头.“过來.我们一起照顾他.”
“嗯.”怜馨用力点了点头.坐在床内侧那一边.给慕容云另一条腿揉捏了起來.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
曾经.她以为只要杨曦回來了.这里就再也不需要她了.从此.再也见不到圣上.可是.她沒有赶她走.沒有让她离开.甚至.认她作妹妹.以后.自己还能每日看着圣上.照顾他……
“谢谢你.”她由衷感谢.
“应该是向你道谢.”杨曦看了她一眼.浅笑：“谢谢你.一直照顾他.”
怜馨的目光落在慕容云俊逸的脸颊上.眼底闪过一丝幸福满足的笑意：“其实.能为他做点事.我已经很开心了.”她又看着杨曦.“当初收到來自皇城的消息.知道你和长公主换了魂后.我还担心以后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现在看來.你还是从前那个你.一点沒变.”
杨曦只是浅笑.“你还沒告诉我.怎么和他在一起的.当初慕容熙政变时.你去了哪里.”
他们到了皇城后就一直沒有她的消息.却不知原來她一直和慕容云在一起.只是.但年慕容云离开皇宫后.她一个人去了哪.那些.沒人跟她说过.她也沒有向任何人问起过.
战乱连连.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总是顾不过來.“一直沒有关心过你.是我们不好.”
怜馨摇了摇头.低语：“当初圣上独自离开.让彦侯爷假扮他治理国政.我那时……觉得在宫中沒有什么意思.就离了皇宫.在城外找了个点儿自娱自乐去了.后來……”
想起那段经历.仍是觉得心有余悸.她幽幽道：“后來有传闻说宫里的圣上是假的.真的圣上回了皇城.我打探了很久.才知道原來彦侯爷出事了.之后.我发现皇宫里多了很多陌生的侍卫.想要进去打探消息.实在不容易.”
杨曦点了点头.以她的功夫想要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來去自如.确实不容易.“后來呢.你怎么知道云出了事.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我在一次偶然中重遇了宫里的婉妃……就是从前你还是曦妃的时候.那个婉贵人.”她侧头想了想.继续道：“婉妃知道我一心向着圣上.她告诉我说她偷听到慕容熙派离班去害圣上.可是她沒办法阻止.当初我还不相信.可第二日便听说婉妃忽然暴毙的消息.大概是慕容熙起了疑.把她给害了.”
杨曦抿了抿唇.心下黯然.沒想到那个曾经被慕容云打进冰苑的婉贵人.心里对云那一份情感那么深.
“于是我按她生前所说的话.到了那个悬崖.可当我到达的时候.圣上已经受到暗算.被逼落悬崖了.”之后的事.他们也能猜的个大概了.
“那跋……他们是什么时候找到你们.并送你们來冰圣宫的.”
怜馨回想了下.才道：“大概……是在龙城的大军将要到达皇城的时候.战神手下那个叫张亦阳的男子找到我们.说要带圣上去西域蛊尊那里医治.当初我不敢相信.他就把我敲晕了带走.一路上晕晕乎乎.醒來时已经在这里了.那个野蛮的家伙下手还真是狠.我的脑袋整整疼了大半个月才好起來的.”
她点了点头.浅笑.那样的做事风格.确实比较符合张亦阳的性子.“你也别怪他.他确实是粗鲁了点.不过.人却是挺好的.”
怜馨努了努小嘴.一脸不屑：“我看他就不像个好人.下次再让我遇到他.一定会让他好看.”
想了想.一张小脸又渐渐黯淡了下來：“不过.那家伙现在应该还在皇城.千山万水的.以后……大概是沒有机会见面了.”
杨曦看着她脸上闪过的落寞.微微讶异：“你……这么想见他.”
“你胡说什么.”怜馨听到她的话.吓得几乎把慕容云的腿甩飞出去.
“哎.你小心点.别伤到云.”杨曦被她的举动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的云.现在可是脆弱得很啊.
怜馨红了红脸.怯弱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她咬了咬唇.倔强道：“曦儿姐姐你不要瞎说哦.我才不是想见那家伙.我只是……只是觉得沒机会报仇了.心里……心里有点失落而已.”
杨曦淡淡瞄了她一眼.只是笑.依她來看.还真不止是一点点失落那么简单.“如果是这样.我便不用叫跋让他來这里了.跋要把冯氏的生意带到西域.本來.亦阳是他考虑的总管人选.你要是讨厌他.那……”
“我……我哪里说了讨厌他.”怜馨盯着她的脸.急道：“我沒有……我就是……曦儿姐姐.你让战神让那家伙來当总管吧.我……那样我……才有机会报仇……那个.雪恨……”
说到最后.一颗小头颅已经快贴到胸前了.
杨曦怎么也沒想到眼前这个小丫头居然喜欢上张亦阳.本來.她以为她还一直恋着慕容云……或许.在慕容云离开皇城后.那丫头已经渐渐死心了.只是.至今一直习惯性地忠心于他而已.
本來.她还有点为难來着……
“好吧.我试试跟跋说.让亦阳來西域当冯氏的总管.也好让你有机会找他诉说相思……”
“曦儿姐姐.”
“好吧.让你一雪前耻.好么.”
怜馨努了努唇.这才缓缓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