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刚才的动静太大,刘正罡前脚刚走,洛宓阁里的宫娥太监便匆匆赶了进来,一大堆侍婢奴才之中,还混杂着好些宫廷侍卫。皆是在惜离面前跪下,惶恐不安。
“洛姑娘,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有刺客?”素言上前,满脸焦急地问着惜离。
惜离默默摇了摇头,没有答素言的话,径直便往阁里走,其他人不敢跟上,就只有素言亦步亦趋地随在旁边。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吓得素言脸都变得煞白,“姑娘您怎么流血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洛惜离的安危,关乎到他们整个洛宓阁宫人的生死。素言身为被安插在洛宓阁的女官,是宫人之首,若是惜离有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更是责无旁贷。
见到惜离受伤如此,怎能不心急如焚。
“不碍事。”惜离见素言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突然便停了下来,侧头望着她。说话间,还小心擦去了唇边血迹,“是旧伤复发而已。”
“那刚才……”素言指了指屋顶,欲言又止。
“刚才,什么都没有。难道你们看到什么了么?”惜离说得冷冷清清,让素言模不清楚这话是真是假。可是既然洛惜离本人也是这么说,素言突然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追究下去。
或许,如此一来,对谁都好。|
见到素言低着头站在那儿不说话,惜离心系正在昏迷之中的溧阳安危,便又继续往自己的寝宫内走。挑开重重幔帐之后的卧室,是没有惜离准许,其他人等都不能进入的禁区。即便是在宫人之中阶位最高的素言,也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守在这纱帐之外。
素言在外头站了一会儿,见惜离并没有下别的命令,正在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进退的时候,坐在床沿边发呆的惜离忽然间又有了动静。
“素言”,她道,“你先行退下吧,我想休息一阵。若是有人要进来见我,便说我一律不见。”
“这……”惜离的命令,旁人一听便知道,内里有诸多不妥。素言眉头轻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可是转念一想,便也豁然开朗了。
这位洛姑娘本来进这后宫就进的蹊跷,说不定还真如小庄所说,是皇上爱到骨子里的女子也不一定。思及此,本来还愁眉不展的素言立马就跪安告退了。
“素言这就告退,还请姑娘好生歇息。”
说罢,她便转头一挥手,连带那些在宫内值夜的宫娥一道带了出去,正如惜离吩咐得那般。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给她留。
这些人刚刚离开,惜离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锦被,探看溧阳的动静。本来惜离还怕因为刚才和那邪道士缠斗太久,误了为溧阳化解戾气的好时辰。却没想到,她所担心的情况竟然都没有出现。相反,溧阳身上,一点戾气都寻不到。
“奇怪……”惜离慢慢将溧阳的手放进被褥,心中充满疑惑。溧阳的内息现下一片平整之象,先前因为刘正罡的百般挑衅而表现出的错乱颠倒,现下惜离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溧阳竟然自己就化解了身上的戾气,且还是在她昏迷不醒的状态之下。
“既然你已经没事,本应该醒来才是,为何长睡不醒呢?”惜离望着溧阳的睡脸,喃喃念道。可是在梦魇之中的溧阳根本就无法回答她。
这样的沉默,让惜离无端端觉得害怕。在她的印象之中,自打她遇见溧阳并将之收服在自己身边开始,惜离就从来没有见到溧阳哭过或者沉默过。
她的话,永远是最多的;她的笑容,永远是这世上最灿烂的。惜离有时候甚至在想,这六十年的岁月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过眼云烟,可是在凡间的日子平淡无奇,今天和明天无异,心中又挂念书生灵魂之中仙魄谜题,如果没有溧阳陪伴在身边,或许她也会度日如年,天天如其他入世求道的兄弟姐妹那样,满心愁苦。
溧阳,是她入世以来碰见的第一个劫数,更是她的幸运。而今,那个从来都笑颜如花的贵族少女溧阳,竟然如此不笑不闹地躺在床上。惜离心中的惶恐,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来愈甚。
“……景……”
突然,纹丝不动的溧阳有了动静,细如蚊蚋的声音让惜离压根就听不清楚她的梦呓。回过神来的惜离,只知道溧阳睡得并不安稳。于是她便下意识地抬手去抚模她的脸颊。
不想,却抹到了满手的泪。
惜离一愣,抬手看着手掌里那冰凉的湿润,不禁有些恍然。
“莫非这便是你不愿意醒来的原因?”
惜离轻声问着她。可惜溧阳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将自己封闭在了梦魇的世界之中,无暇顾忌外界。
惜离叹了一口气,知道眼下的状况,并非她一个人能解决。闭眼凝神间,惜离光洁的额头处隐隐泛出一红色镂空纹路,似乎是属于某种道家符咒。
符咒一息一灭,惜离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过后,一团云雾凭空出现在了惜离身后,化作一个人形。惜离睁开眼,转头望向那人。
“……云若,你来了。”
她微微一笑,对着那白玉一般的男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