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东走了好几天.惜离带着鸩和鸠在这茂密的树林里兜兜转转.却始终都沒有走出去.这让鸩总是有一种错觉.这条逃亡的路.似乎总也沒什么尽头.作为狐妖的惜离其实也与自己一样.压根就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够去哪儿.
这样的念头一旦成形.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终于.有一天晚上.鸩在安顿好了被点了睡穴的鸠之后.默默來到了惜离身边.陪着她一道看着天上的满月.他刚一坐下.惜离便开始说话了.
“还有两天.咱们大概就能到了.到时候.一切都得听我的.我说什么.你们便做什么.知道么.”
惜离含笑.侧过头來瞧着鸩.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笑脸看了好久.最终还是看不透惜离的心里到底再想些什么.他颇为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将这几天以來一直积压在自己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地问了出來:“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呵呵.我还在奇怪呢.像你这么一个谨慎的人.怎么对于这去处一点疑问都沒有.莫非就这么信我.原來……只是忍着.”惜离闻言.揶揄地瞧着鸩.
鸩被她这眉眼含笑的模样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将头一低.尽量不去理会那若有似无的笑声:“……倒也不是不信你.只是……”
“好啦.我也沒说什么呀.本來就是关乎于你们的事情.你想要來问个究竟.也是人之常情.我虽然为妖.却也懂这其中道理.”惜离咬着唇.只觉得鸩这副费力解释的模样实在可爱.禁不住脸上笑意更甚:“只是不知道.我说了那地方.你可信.”
“……什么地方.”惜离这故意卖关子的一停顿.果然是将鸩的注意力成功吸引了过去.只见他抬头一望.正好便与惜离的眼神对上.那好奇的模样.竟然让惜离在其中找寻出了几分孩童的味道.
“终南山.”惜离满眼促狭.对于鸩的每一个表情.都不愿意放过.
她看到他的眼睛睁了睁.忽而又眉头紧锁.踌躇了半天.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來.突然.惜离忍不住又开始笑话起鸩來.眉宇之间的神色.倒有几分与平日里外向活泼的溧阳有几分相似:“瞧你这模样.便是不信我的话了.”
“不……只是这终南山.从來只是听说过.却沒有见过.而今你却同我说.要带我和师弟去这仙家之地.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若是能够进去.自然是最好的了;只怕我们……沒这个福分.”
鸩说这些话的时候.刚开始还有些羞赧.待到说到最为严肃的地方的时候.那股紧张感倒也不翼而飞了.
惜离默不作声地瞧着他.只觉得这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青年.内心太过通透.那一双眼睛.更是可以用來通晓这人间世事百态.看到自己的未來.惜离不禁要问.这到底是谁赋予了他这种太过沉重的力量.是她的那丝仙魄.还是他这魂灵本身.经过千百年的转世折磨.修炼而來的.
“……你总是这样.就不能乐观些么.跟你说了好多回了.凡事有我呢.不过是带你去终南山罢了.他们若不许你们进去.那我也不回去了.到时候.咱们另谋出路便是.”惜离说到这儿.主动伸出手來拉住了鸩的手.
一不小心.她柔软的指月复便触碰到了他手掌内的茧.轻轻碰触.便知道这深厚的老茧.定然是日积月累而來的.老茧有多厚.便可知道他过了有多久的拿剑生涯.突然间.惜离的心又开始莫名疼痛起來.
她微微侧着头.注意力在不知不觉之间.全都放在了那双大手上.眼里是它.手里也是它:“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不让你再回去过那样的日子.日后.你不用拿剑.鸠也不用.”
“……若这是一句承诺.鸩在此拜谢洛姑娘了.”鸩闻言一怔.只觉得那言语与他手掌里紧紧包覆着的这双柔荑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温暖着他的心.就好像这洛惜离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火种一般.在他过了冰冷无情的二十余年生活以后.突然之间闯进了他的生命.燃烧了他对生的yuwang.让他措手不及.
生有可恋这种事.似乎在顷刻之间.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谢谢.”鸩见惜离抬起头來.对他温暖的笑.忍不住也在自己的脸上勾勒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们彼此就这么互相凝视着.看着对方笑容在肆意泛滥的同时.也瞧见彼此瞳孔中映照出的自己笑颜如花.突然.鸩和惜离都一起低声笑了出來.虽然有那么一时半会.鸩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笑些什么.却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开心和快乐.
二人就这么并肩坐在那一块冰冷的大石上.直到石头都被他们的体温有些捂热了.才意犹未尽地将笑声收住.互相依偎着瞧着天上的月亮.
那一刻.鸩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有很多问題想要问面前这个白衣翩跹的女子:“……你能告诉我.我的前世.是怎么和你相知相识的么.”
“……不能.”惜离摇了摇头.谨记着三生石的告诫.不敢妄言:“那是别人的故事.你又何必要知道呢.再说了.我不想就此改了你的命数.我对你.总是心存愧疚的.之前就是我总是三番四次地逆天而行.才会害得你每一次转世.都是那般历经磨难.这样的负疚感.真是一两句轻描淡写的对不住.都无法化解.”
“……我想.你不是轻举妄动的人.若不是到了紧要关头.也不会做出那些事情來吧.你是修仙之妖.对你來说.扭转凡人的命格.也是不易之事吧.可是你却铁了心那么做……你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鸩的侃侃而谈.让惜离不觉心中一震.她抬起一双迷茫的眼睛.打量了鸩好久.直到确信这一些话只不过是个巧合.才又幽幽地低下了头:“确实是很大的决心.因为那时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现在……我却不知道了……”
惜离螓首.默默地摇了摇头.鸩见着他这个样子觉得可怜.刚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被身后一声短促的惊叫声.给吓了一跳.
“哎呀你做什么.把剑放下.”
听得沒错.那似乎是溧阳的声音.
鸩和惜离双双回头.果然见到溧阳正抱着一堆干柴一脸焦急地站在那儿.而与之相对的.竟然是刚才还昏迷不醒的鸠.
此时此刻.他正拿着他的那把随身短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溧阳、惜离.还有他最敬重的师兄: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