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是没想过的,有一天,温柔慈祥的外婆,会因为保护外公珍爱的书籍只身和入室抢劫的强盗发生争斗,毫不犹豫地将裁布用的大剪刀硬生生地刺进强盗的胸膛。舒榒駑襻
外婆的锒铛入狱,给外公造成相当大的刺激,日日喝酒买醉。一天晚上,外公醉倒在小巷口,恰巧也是一醉酒男子经过,毫不忌讳拿外婆之事地嘲笑他。外公一怒之下,操起酒瓶往他头上敲去,酒瓶碎开,致使该男子失血过多来不及抢救而死亡。
外公外婆的相继入狱给家里带来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村人的避讳,父母的争吵,同一个故事开始在许多个深夜一幕幕地重演。
庭院深深罢了。可又深几许?
她记得那时的自己,每晚被争吵声吓醒。她被忽视地一塌糊涂,只有枕边留下的一串深深的泪痕证明她存在的痕迹。
夜已深,风很冷。
那时的她,就明白了。不是看到一个红色的黄昏,就仿佛能读到错落在这个世界的痛苦;不是走在一个刺骨的冬夜,就仿佛能感到折射在这个尘世的悲哀。
村里从未闹过人命,同村的孩子们开始叫她“血蔷薇”。同学们说,她虽漂亮,但她的家人杀了人,背负了两条性命,手上沾满了血,她身上流着的是恶毒的血液,一不小心,她暗藏的刺容易扎死别人。他们不敢靠近她,更不敢和她一起玩。
她害怕看到他们的眼睛,天真却充满了嫌弃。她朝他们喊,那不是我犯的错,凭什么这么看我!
那个岁数的孩子,向往正义,却容易被外界迷惑,分不清真实。
那个不安的夜晚,她看着天花板发呆,暗白的日光灯在房间里投出凄凉的味道。听着楼下依旧持续不断的争吵,抑制不住的泪水一而再地模糊视线。
她听到有人摔碎瓷碗的声音,听到母亲怒吼着说要离开的声音,然后听到了有人摔门而去的声音。
母亲说她要走,她受够了。
她说她是有姿色的,原本可以嫁给有钱人享受富太太的生活,可是不得不遵守父母之命狗屁的儿时之约,嫁给唯唯诺诺的父亲。她说她体会不到爱。
她不要现在的生活,父母出了这档子事,流言蜚语,让她失了面子抬不起头来。
她听到父亲压抑哭泣的声音。父亲是小学教师,对所有的事情向来是一忍再忍用最宽容的姿态。他诚恳老实地过日子,却给不了母亲想要的富贵荣华。
他们的对话争吵里,没有她。
她不懂他们为何能忍心抛下她,相继离去追逐所谓的爱。
她只是个孩子,只有六岁!
什么才是爱情?
有什么压力让他们连自己的孩子也肯抛弃?
分手离别,剩下的都只有支离破碎,都只有自己的孤单剪影,都只有悲廖中红肿的双眸。
那夜终于不同于昨夜了,那夜,一个叫家的东西,散了。
散的彻底。
是不是只有在这样心寂寞干涸无助的岁月里,眼睁睁看着伤口的痛楚愈加欢畅地流血,才能倍加分明地感受灵魂的声音?她对天明的期待,就像那用力撼动大树的风,因渴望春天痛苦而大声地呼号着?
想着想着,雨悸突然自嘲地笑了。她是否该感谢命运,让他们抛弃了她,让她遇见了莫氏一家,让她无以回报他们对她的好?
她是该感谢“血蔷薇”三个字的重新出现吗,让她正视自己,让自己清楚地明白,拿坚韧拥抱现在!
张爱玲说,短的是生命,长的是磨难。
那她就让磨难滋养生命吧。生活不会如想象中得那般好,也不会像想象中得那般糟。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那就让她咬着牙走吧,走着走着,也能走出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