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麻烦。”看到安儿,柳太医忽地想起一事道:“不知莫儿姑娘怎么样了?”当初在坤宁宫中,莫儿被带去慎刑司与他多多少少也有些关系。
“多谢柳太医关心,莫儿一切皆好,再休养几日就没事了。”水秀话音刚落下一会儿,就听得边上有动静,举目望去,只见莫儿正不顾四喜的阻拦要出去。
“莫儿,你不好好躺着要去哪里?”见水秀过来,莫儿咬着尚有些苍白的嘴唇不说话,倒是旁边的四喜叹着气道:“她说要去翊坤宫寻芷兰问个清楚,水秀姑娘,你快劝劝她吧。”
四喜趁着今儿个有空,来看看莫儿的情况,哪晓得一过来就被莫儿拉着要去翊坤宫找芷兰,怎么劝都不听。
水秀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令四喜意外的话来,“罢了,随她去吧,她的xing子我很清楚,倔强执着,不当面向芷兰问个明白,她是不会罢休的。”说到这里,她又拉起莫儿的手道:“不过你记着,不论芷兰怎样,她与你都没有关系,你的家人在这里,在承乾宫。”
莫儿感动地道:“是,我知道了,谢谢姑姑。”
四喜摇摇头道:“罢了,罢了,趁着没事,咱家陪你走一趟吧。”
莫儿点点头,由四喜扶着她慢慢往翊坤宫走去。如今的翊坤宫再没了以前门庭若市的情况,冷冷清清,只有负责看守的宫人站在阴影下,明明是盛夏,此地却处处透着秋时才有的萧瑟之意。
因为年氏被降为常在,不需要这么多人侍候,所以翊坤宫的宫人大多被派到了别处,仅留下少数几人,
胤禛只是幽禁年氏,并没有不允许他人来此,不过年氏失势,以往对她百般迎奉的那些人如今都绕着此地走,是以这么些天了,莫儿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
守在外头的太监看到四喜到来,迎上来打了个千儿,殷勤地问道:“公公要进去吗?”。
“嗯。”四喜随口答应一声,带着莫儿入内,在穿过因无人打理而透着残败气息的院子后,他们找到了站在檐下发呆的芷兰,看到四喜与莫儿,她目光顿时一亮,扑上来紧紧拉着四喜的衣裳道:“喜公公,求您在皇上跟前说句好话,让奴婢去别的地方当差吧!”
四喜往旁边退了一步道:“芷兰姑娘说笑了,咱家不过是一个奴才,哪有这个本事。”
“不,公公是大内总管,又最得皇上信任,将奴婢调出翊坤宫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儿。”芷兰苦苦哀求着,她不受够了在这里暗无天日又没有自由的日子,不想一辈子都这样,所以突然出现的四喜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对不起,咱家无能为力。”四喜不带感情地说着,他与芷兰并无任何交情,没有理由要为她做什么,何况莫儿说过那日在坤宁宫,芷兰故意说谎冤枉她,这就令得他更加反感。
芷兰哪里肯放弃,跪下道:“只要公公能带奴婢离开这里,奴婢必定一世记公公大恩。”见四喜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狠一狠心道:“奴婢愿给公公做菜户,一辈子服侍公公。”
听得菜户二字,本已打算不理会芷兰的四喜也不禁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芷兰。
所谓菜户是指太监与宫女自愿结为夫妇,以慰深宫之寂寞。宦官净身断了子孙根,注定他们一辈子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娶妻生子,可是漫漫数十年孑然一身又太过凄凉,而宫女在二十五岁出宫之前是不能有夫的。一边无妻儿一边无夫,便有了菜户,又称之为对食,不过这样的关系往往在宫女出宫后就会终止,除非那名宫女自愿一辈子留在宫中。
这样的心思,四喜不是没动过,只是一来宫中不许私自对食,一旦查出往往要受严刑,自大清立国之后,唯有康熙朝时,曾有一对宦官与宫女被赐了对食,可惜结局却不甚美好,花前月下,相约终身厮守的盟誓在宫女二十五岁那年化为了泡影,宫女毅然离去,留下宦官一人伤心绝望,且直至宦官身死,那名宫女都没有来看过他一次,可怜那宦官重病缠身的那些日子还是坚持去宫门口等候。
而这,恰恰就是四喜另一重害怕所在,宦官因为身残,所以往往比普通男子更专情,一旦交付了真心就是一生一世;若遭人背叛,四喜不知自己是否受得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芷兰见四喜看过来便知他是意动了,而芷兰对自己也有信心,她姿色与宫中那些主子虽不能相提并论,可在宫女当中却也算出挑了,最重要的是她年轻,每一寸肌肤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没有一丝暮意,相信四喜不会拒绝。
就在芷兰满怀信心的时候,四喜开口了,凉薄的声音令芷兰浑身一寒,“芷兰姑娘忘了,宫中是不许私自结为菜户的,再说芷兰姑娘青春年少,咱家又怎么敢耽误了,所以这话还请以后都不要再提,否则咱家只有如实禀告皇上。”说罢他对莫儿道:“你有什么话就赶紧问吧,此处不宜久待。”
莫儿点一点头,看着失魂落魄的芷兰道:“那日在坤宁宫中,你为何要说谎害我?”
芷兰尚且沉浸在被四喜拒绝的震惊中,直至莫儿连着问了两遍才回过神来,眼珠一转,带着满脸的痛意道:“莫儿,对不起,我也不想害你的,是年常在她bi我,说我要是不按她说的做,就打死我,我实在没办法才……莫儿,你别怪我好不好?”
“当真是这样吗?”。莫儿将信将疑地问道。
芷兰赶紧点头,“若有一句虚言就让我不得好死。”不等莫儿说话,她又道:“莫儿,你帮我求求喜公公,我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你可还记得咱们在辛者库中相互扶持的日子,还有,你能离开辛者库也是因为我替你跟徐公公求情,否则你至今还在那里受罪。莫儿,帮我!”
“这个……”莫儿为难不已,听得芷兰说是被迫时,她已经原谅了芷兰,可离开翊坤宫这档子事,她实在不好回答。
就在莫儿犹豫着是否要向四喜开口时,一个白瓷茶盏狠狠砸在芷兰脸上,鼻血瞬间就流了下来,还没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影已然扑上来,对着芷兰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打,一边打一边骂着,“小jian蹄子,当本宫死了不成,居然敢背叛本宫,看本宫不打死你!”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芷兰吓得魂飞魄散,迭声求饶,她没想到年氏会突然出现,并将自己的话听了个正着。头发被年氏死死攥着,仿佛要连头皮也扯下来一般,痛得她掉下泪来,脸上更不住地挨着巴掌,鼻子里流出的血因为年氏的动作而涂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