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氏摇头道:“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想得脑瓜子都疼了也没什么头绪,你呢,你可是咱们宫里的才女。”
说到这个,凌若脸上的苦笑更甚了,“我倒是破了两个,但都觉得不太工整,不提也罢。”
这般说着,线香已经烧到了底,在最后一丝烟雾散去后,胤禛道:“好了,一柱香时间已到,你们三个可想好了,哪个先来。”
见胤禛目光望过来,弘时硬着头皮道:“皇阿玛,儿臣愿意抛砖引玉。”随后他在心中默理了一遍吟道:“呆;和尚;吃素斋;长敲木鱼;佛前常磕头;青丝一根不留;一世皆为和尚头。”
胤禛细细听过后,点头道:“还算通顺,不过声韵不准,只能勉强算过关。”说罢他将目光转向弘历与弘昼,“那你们两个又谁先?”
“儿臣先来!”弘昼看也不看弘历,显然还自己想到的诗词也念了一遍,他破的是一只鹅,不论工整还是韵律,都比弘时更差一些。
那拉氏目光微微一松,不过也仅止于此,很快便将目光集中到弘历身上,她心里明白,这个四阿哥才是弘时最强有力的竞争者。
这个时候,瓜尔佳氏再度凑过来似笑非笑地轻声道:“若儿,担心吗?若是弘历作的不好,今年的烟花可就要由弘时点燃了,到时候皇后不晓得会有多得意了。”
凌若笑笑道:“要真是这样也没办法,再说只是点烟花罢了,又不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不过瓜尔佳氏已然明白,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那厢,弘历已然上前拱手道:“皇阿玛,儿臣想的诗与二哥的有几分相似,但是不及二哥那么意境深远,不然还是不念了,以免过于粗鄙污了皇阿玛与众位娘娘的耳朵。”
胤禛扬眉道:“哦?你这样一说朕倒是更想听了,赶紧念吧,若真粗鄙了,朕权当是听了一个笑话。”
见推辞不过,弘历只得将心里想到的宝塔诗吟出来,“呆;秀才;吃长斋;胡须满腮;经书揭不开;纸笔自己安排;明年不请我自来。”
听到后面,富察氏几人已经轻轻笑了出来了,这诗可还真有几分粗鄙,不像二阿哥那首还有点风雅之意,怪不得刚才四阿哥不愿说出来。
不过深通诗词的那拉氏就笑不出来了,她的见识才学远非富察氏几人可以比拟,更晓得宝塔诗的韵律比工整更加重要。弘历的诗看着粗鄙,但实际上韵律压得非常准,没有一丝错处,至于工整就更加不要说了,短短二十四个字将一个呆秀才描绘的栩栩如生。两首诗放在一起,高下立可判见。
这一点弘时同样也发现了,所有得意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胤禛满意地点点头,“你这首诗虽与弘时的有几分相似,但更胜于他许多,待会儿的烟火便有由你替朕点吧。”
“儿臣受之惶恐,还是……”弘历待要推让,弘时已然僵硬地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四弟没什么好惶恐的。”
看到弘时这个样子,弘历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样子,弘时已然把他恨上了,唉,早知道这样,他就故意念差一点了,就像刚才行酒令一样,让二哥赢不就行了。
随后已经凉掉的席宴撤了下去,改上各类点心蜜饯,同时有戏班上来唱戏,甚是热闹,如此一直持续到子时,胤禛方才带着众人来到外头。
雪,依旧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在绢红宫灯的光茫下飘零飞舞,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美意。
圆明园以水取胜,镂云开月馆外自然少不了池水,一应烟花均被放在临水的岸边,如此燃放起来时,夜空中的烟花便会倒映在水中,一夜一水,皆可见烟花。
苏培盛将点好的火折子递给弘历,赔笑道:“四阿哥,可以放烟花了。”
弘历接过后并未动身,反而有所犹豫,好一会儿后,他抬头,隔着漫然飘落的雪花对胤禛道:“皇阿玛,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胤禛将手笼在袖中,迎着弘历认真的目光道:“你说。”
弘历缓慢而清晰地道:“儿臣想与二哥五弟一道放烟花,请皇阿玛允许。”
经弘时两人诧异的目光中,胤禛嘴角勾起一抹新月般的弧度,怡然道:“给朕一个理由。”
弘历不假思索地道:“因为皇阿玛说过,儿臣们是兄弟,不论任何事都应该同进共退,所以儿臣以为今夜的烟花也是一样。”
同进共退……这四个字令胤禛颇有感触,望着眼前的三个儿子暗自叹了口气,若将来他们可以一直做到这四个字,那么昔日皇阿玛晚年时的祸端就不会重现,他承受过的痛苦,实在不愿自己的儿子也受一次。
这些念头是弘历所不知道的,他只是紧张地等着胤禛的回答,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实在不愿与弘时的关系太僵。
许久,胤禛点头道:“好吧,就由你们三人一道燃放烟火。苏培盛,再去拿两只火折子来。”
在两只火折子分别递到弘时与弘昼手中时,三人一道点燃了烟花,随着绚丽唯美的烟花升空,雍正四年也正式拉开了帷幕,这一年会怎样,在其结束之前没人会知道,所有人这一刻只是专注于许许多多烟花在夜空中演绎着短暂而美丽的姿态。
当所有烟花燃尽后,这一场除夕夜宴亦到了尽头,各人在拜别胤禛与那拉氏后,分别回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在回去的路上,弘历仰头问着凌若,“额娘,二哥是不是很生儿臣的气?”
凌若脚步一顿,道:“为什么这么问?”
弘历有些难过地道:“儿臣看二哥刚才在放烟花的时候,还是不太高兴,之后儿臣跟他说话,他也装着没听到。”
凌若抚去他肩上的雪花淡淡道:“你已经尽力了,人心各异,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何况在行酒令的时候,你已经让过他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