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答让四喜很是满意,小五一向是个嘴紧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此事,应该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不过,他真的很好奇,熹贵妃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劲,将二阿哥引到咸福宫,而且当时张成大人也在,看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若说四喜仅仅只是好奇的话,那弘时此刻的心情已远非言语能形容,离开咸福宫的他,犹如孤魂野鬼一般在红墙之间游荡着,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脑子里一直充斥着刚才所听到的话。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一样狠狠在他脑子里扎着,将他扎得千疮百孔,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不对,这不对,皇额娘怎么会害死他生母,怎么会要成为第二个武则天,这根本就不合理情,一定是张成与谨妃胡说的,说不定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他越是想要否认,就越是难以否认,谨妃怎么知道他会来,若非小五请错了人,原本该来这咸福宫的人是弘历,他根本听不到这些,而且谨妃如何能够算得那样精准,知道他就在外头,所以说那些话,这根本就不合情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他,在阴差阳错下,恰好听到了这些,听到了事情的真像,听到皇额娘曾经做下的恶事还有险恶居心。
武则天……皇额娘……呵,皇额娘一向精于算计,又对皇位誓在必得,说不定真的有那样的心思。至于她对自己的好还有扶持,皆不过是为了让他听她的吩咐,成为她的傀儡,唯她之命是从。这样一来,就算她不能真正登上帝位,也可以做一个有实无名的女皇。
越想弘时的心就越寒,浑浑噩噩的走着,一路上若非太监宫人让着他,早不知撞到了多少人。在他背后,不住有宫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猜测着这位二阿哥出了什么事,居然如此神不守舍。
这样的游荡一直持续到弘时不小心跌倒为止,一旁的宫人看到弘时跌倒,连忙奔过来扶他,“二阿哥,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弘时茫然的抬起头,四周景物像置身在雾中一样,模模糊糊怎么也看不清,“这是哪里?”
他的问话将宫人吓了一大跳,暗道二阿哥怎么连这里也不认识了,莫不是刚才那一跌,把头给撞坏了吧,可明明头不曾着地啊。
宫人忍着心中的疑惑小心道:“回二阿哥的话,这里是坤宁宫附近,您看,前面就是坤宁宫的宫门口了。”
坤宁宫……弘时闭一闭目,再睁开时,看得比刚才清楚了一些,果然就是他待了数年的坤宁宫,红墙琉璃瓦,与以前一样,一些也没有变过,为何现在看来,却是这么陌生,陌生到他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弘时挣扎着站起来,抬起发沉的双脚往宫门走去,宫人在一旁不放心地跟着,没走几步,便听到前面传来冰冷的声音,“不要跟着我,滚!”
宫人慌忙停下脚步,不敢再跟上去,任由弘时一人踏进坤宁宫的宫门。
时近黄昏,杜鹃正领着几个宫人在院中洒水,好将积累了一天的热气带走,晚些也可在院中乘乘凉。
看到弘时进来,杜鹃连忙讨好地走上去,欠一欠身道:“二阿哥吉祥。”
弘时连看也不看她,径直往里面走去,大殿没有人,两边侧殿也没有人,皇额娘不在,不在!
杜鹃一直跟在弘时身边,看他游魂一般走过一间又一间殿宇,直觉今天的弘时很不对劲,趁着弘时停下脚步的机会,凑上去道:“二阿哥可是要寻主子?”
弘时面无表情地问道:“她人在哪里?”
“回二阿哥的话,主子在东暖阁。”杜鹃话音刚落,弘时便转身往东暖阁行去,然在走到东暖阁门口的时候,却又犹豫了,手指几乎已经触到了朱红色的门,却迟迟没有用力。
他在犹豫,犹豫要不要与那拉氏对峙,他很清楚,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那拉氏给予自己的,若与那拉氏翻脸,他可能一无所有,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可万一那拉氏真将他当成棋子或是傀儡,他早晚都会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不过是早晚罢了。
杜鹃见他不动,走上去讨好地道:“二阿哥,主子就在里面,奴婢替您开门吧。”
“哪个要你多事,滚开。”弘时有些神经质地喝斥着杜鹃,把杜鹃喝斥得莫明其妙,不知这位二阿哥在发什么疯。
就在弘时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的时候,暖阁里传来那拉氏的声音,“弘时,是不是你在外头?”
见那拉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弘时只能搁下纷烦的心思,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不论外头如何火热,那拉氏所在的地方都清凉无比,感觉不到一丝热意,那拉氏坐在椅中,手里正摆弄着一块宝蓝色团纹的料子,看到弘时进来,轻笑道:“本宫刚才听着像是你的声音,果然不错。”
弘时低头,轻声道:“是,儿臣想着好几日不曾给皇额娘请安,所以想来看看皇额娘,不知皇额娘凤体可还安康?”
“本宫还好。”这般说着,她招一招手道:“来瞧瞧本宫给永琳选的料子好不好看,本宫打断给他做一身短褂。对了,有阵子没见永琳,改明儿你入宫的时候将他带来,让本宫看看是不是又高一些了。”
“儿臣遵命。”弘时这般答应了一声便没有了话,他的异常终于引来了那拉氏的注意,搁下手里料子起身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弘时心中天人挣扎,不知究竟该不该问那拉氏关于叶氏还有那件事,问了,很可能伤情份;不问,心里那道坎始终过不去。
“弘时?”那拉氏见他一直不说话,上前想要去拉他,却被弘时下意识地避开,甚至退下数步,犹如在避毒虫蛇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