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像被抽干了一般,冷得她不断发抖,喃喃道:“到头了吗?真的到头了吗?”。
弘历忍着心中的痛楚,摇头道:“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我……我现在就去张贴皇榜,一定有办法能救皇阿玛!”早在半年前,胤禛就命弘历为监国,处理朝中大小事务。
“我跟四哥一起去。”弘昼跟着弘历急急奔出了养心殿,那样子,更像是在逃……
待得来到南书房后,弘历命小郑子立刻找到纸笔,亲自书写皇榜,然刚写了几个字,泪水就濡湿了纸,换了无数张依然如此。
小郑子看这样子不对,小声道:“主子,您要不先歇会儿?”
“皇阿玛这个样子,本王哪里有时间歇!”弘历喝斥着小郑子,眼泪却是越落越多,待到后面,已是连笔都握不住,笔尖落在沾水的纸上,墨色在纸上慢慢化开,毁了一张上好的澄心堂纸。
弘历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他只是用力捂着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渗出,而弘昼比他好不了多少,用力抹去脸上的泪后,哽咽道:“四哥,你别这样,徐太医虽然医术高明,但未必就是咱们大清最利害的大夫,等皇榜张贴出去后,说不定会找到更好的大夫,到时候皇阿玛就有救了。不到最后一刻,咱们绝对不要放弃希望。”
弘昼的话令弘历平静了些许,用力抹了把脸,睁着通红的双眼道:“对,你说的没错,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可以放弃。皇阿玛为大清做了那么多事,不相信老天爷会那么残忍,早早夺走他的性命!小郑子,重新铺纸!”
“嗻!”小郑子忍着心中的难过,重新铺好了纸,并且将重新沾了墨的笔递给弘历,这一次,弘历忍住了眼中的酸涩,写好了皇榜之后,拿到养心殿盖章,然后命小郑子送去礼部,公告天下。
而在他们走后,太医也退出了养心殿,容远虽然开了方子,但他也与凌若说了,这上面的药最多只能帮胤禛多拖延几日,而且越用到后面,效果越小,哪怕是加大份量,也没有用。
凌若将煎好的药搁在放有热水的盅里,并且让宫人时刻注意水温,若是凉了,就立刻换新的,而她自己,就一直守在胤禛床榻边,这一守就是一夜,任凭水秀与杨海怎么劝都不肯离去。
如此,一直等到第二日,方见胤禛睁开了双眼,凌若赶紧命人将药拿来,亲自喂着胤禛喝下,随后道:“皇上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这胸口闷得紧,咳咳!”说到后面,胤禛忽地咳嗽起来,咳到后面,喉咙一痒,刚刚喝下去的药全部都吐了出来,暗褐色的药汁里还挟杂着一丝猩红。
凌若眼圈微红,命宫人立刻再去煎一碗药来,随后故作轻松地道:“这次皇上可得好好把药喝了,不许再咳出来。”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道:“若儿,就算朕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凌若努力忍着眼中的泪水,道:“皇上怎么突然说这么晦气的话,徐太医说过,您只是一时犯病,歇几天就好了。”
“你不要再骗朕了,朕很清楚自己的身子变成什么样子了,若儿,大清已经不需要朕担心了,这半多年来,弘历也做的很好,朕相信他会是一位很好的君主;朕如今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
凌若沉默半晌,含泪轻笑道:“皇上不需要担心臣妾,因为臣妾会兑现自己说过的话,皇上去到哪里,臣妾就去到哪里,永远牵着皇上的手。”
“但这不是朕要的,朕想要你好好活着,而且你若走了,弘历与嘉柔怎么办,你忍心抛下他们吗?”。
凌若哽咽道:“那皇上呢,皇上又忍心抛下臣妾母子吗?云姐姐去世的时候,您说过,您会陪在臣妾身边,不会让臣妾孤零零一人,难道您这么快就忘了吗?”。
胤禛抬手抚去凌若脸上不经意滚落的泪水,痛声道:“朕没有忘,只是上天不肯再留时间给朕,对不起,若儿,原谅朕。”
凌若拼命摇头,压抑许久的哽咽,在这一刻悉数逃了出来,“臣妾不原谅,臣妾这辈子都不原谅,所以不论皇上去哪里,臣妾都会紧紧跟随,不让您有机会抛下臣妾。”
“若儿,你不要这样,朕也舍不得你,其实能与你做这三十二年的夫妻,朕已经很满足了,朕现在只怨当初没有好好珍惜信任你,给了你许多痛楚。”胤禛喘了口气,道:“朕虽然生在天家,却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从小,朕就与生母分离,孝懿仁皇后离去后,朕虽然回到皇额娘生身,皇额娘却因为忙于照顾十四弟之故,对朕少有关注。长大后,不时要面临兄弟的算计,哪怕后来做上了皇帝,依然没有太平,老八、弘时,一个个都盯着皇位,费尽心机要将朕赶下去,咳……咳咳……”
凌若见他又咳嗽了,赶紧道:“皇上刚醒来,应该多养养神,不要再说这些了,以后等您好了,臣妾天天听您说。”
“朕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再说,只是说几句话罢了,没什么大碍。”在安抚了凌若后,胤禛道:“世人总说天家好,殊不知天家是世间争斗最残酷的地方,为了权力,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若可以由着自己选择,朕绝对不会选择生在天家。不过,这一世例外。”
“为什么?”凌若一直都是知道的,胤禛虽然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但他心里并不是真的就眷恋帝位,这十三年来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他对康熙爷的承诺,因为这是爱新觉罗氏先祖打下的江山,不容有失。
“因为朕若非托生在皇家,就不能遇到你,不能与你相伴到老,那必将会成为朕一生最大的遗憾。”
凌若微微一笑道:“若皇上没遇到过臣妾,连臣妾是何许人都不知道,又哪里会有什么遗憾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