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月是一个极爱美的女子,每日都会精心妆扮,并不因容颜本身的美貌而忽略妆扮。记得有一次,他曾以此取笑瑕月,瑕月说,女为悦己者容,她希望弘历所见的,永远是她最美好的一面。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浮现在弘历脑海中,越想越多,直至手指触到妆匣,弘历方才想起他今日来的目的。
弘历深吸一口因为一直关着门窗而有些浑浊的空气,打开了妆匣,整个妆匣分上中下三层,上面两层放着一些珠宝首饰,底下一层则放着两把梳子,一把以象牙制成,一把则是木制的。
弘历没有去拿那把象牙梳,因为他记得那把梳子,是英格倒台不久之后,他赏给瑕月的礼物,这些年来,瑕月一直用着,哪怕进了宫,也没有将它留在潜邸。所以,如果这里有苏氏送给瑕月的梳子,那么只可能是那把木梳了。
刚将梳子拿近一些,便闻到一股芳香之气,令人心情宁静,能有这般功效的就只有沉香木了。
“将所有灯点亮。”随着弘历的吩咐,四喜与小五两人将内殿所有灯烛全部点亮,犹如白昼一般。
弘历将梳子拿到灯下仔细察看,果然发现,在每一根梳齿上,都有细细的缝隙,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样看着,缝隙里面仿佛有东西,但一时又看不清,逐命四喜取来一根银针,然后沿着那缝隙刺进去,再取出来时,银针并没有沾到什么东西,但他明明感觉银针刚刺进去的时候,有遇到一股微弱的阻力,奇怪,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他又逐一用银针试了其他梳齿,全部都一样,有微弱的阻力,但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银针也试不出来。
弘历拿着梳子坐在椅中,眉头紧紧皱着,思索着从刚才起就一直索绕在心中的疑问。
彩绫说她从唐九口中得知苏氏曾经送过一把梳子给瑕月,可是并没有与瑕月说这梳子的奥秘,令瑕月一直当它是一把普通梳子。虽然他刚才与彩绫说,很可能是苏氏忘记了,但他心里清楚,这样显著的特征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除非……苏氏故意不说。
她寻来这样一把名贵特别的梳子,却不告诉别人真正的用途,为什么?
弘历想不明白,所以他决定来此亲自看一看,如今梳子倒是找到了,却无法弄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
正自思索间,弘历耳中传来猫叫之声,抬眼望去,一只浑身与夜色无异的猫站在未关严的门缝处,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几人。弘历记得,正是他原本一意要处死的开心,后来凌若亲自来求情,再加上他对瑕月害明玉一事起了疑,所以便饶了这只猫,并且将它养在延禧宫中,之前一路过来没有看到,他几乎都忘了。
弘历刚要收回目光,忽地身子一震,死死盯着开心,不知过了多久,他声音有些发颤地道:“立刻去取匕首来将这些梳齿弄开。”
四喜先后跟过三位皇帝,多少猜到一些弘历的心思,不敢多言,立刻让延禧宫的宫人去寻了一把原本用来装饰的匕首来,然后斩下几根梳齿,利用匕首尖锐的前端沿着那道细细的缝隙将中空的梳齿挑开。在四喜做这些的时候,原本逃开的开心又踱回到门缝处,睁着在夜色中发绿的眼眸盯着他们。
当梳齿里面的东西露出来的时,弘历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因为梳齿里面装的根本不是发油或是什么养护头发的东西,而是一根根黑色的毛发,那毛发……就跟当初在永琏发辫中找到的一模一样。
小五看着这一幕,悄悄拉了拉四喜的袖子道:“师傅,怎么这梳子里有毛发,是不是……猫毛?”
四喜立刻朝他做了一个噤声手势,示意小五不要在这个时候多话,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宫里……只怕要出大事了!
弘历用力攥紧双手,借此压制胸口巨大的愤怒,铁色铁青地道:“将这些东西收拾好,带回养心殿!”
说完这句,他自己率先走了出来,直至远离了延禧宫后,弘历方才吐出一直憋在胸中的那口气。
等到四喜与小五急急忙忙追上弘历的时候,发现他在即将走到养心殿的时候,突然改变了方向,四喜硬着头皮道:“皇上,咱们不回养心殿了吗?”。
弘历没有理他,只是快步走着,直至进了一处宫殿,四喜才知道弘历来的是什么地方――慈宁宫。
凌若本已准备歇下,杨海进来禀报说弘历来了,正在外头等着,心下颇为奇怪,道:“这么晚了,皇上来做什么?”
杨海低头道:“奴才不知,不过看皇上的神色很凝重,应该是有要紧的事。”
凌若点点头,让水秀替自己重新穿起衣裳后,道:“请皇上进来吧。”
不一会儿功夫,弘历出现在内殿,躬身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扰了皇额娘歇息,还请皇额娘恕罪。”
凌若笑笑道:“俩母子之间还说什么恕罪的话,这么晚来见哀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皇额娘之前曾与儿臣说过,瑕月谋害明玉,令其过敏一事,很可能别有内情,儿臣今日发现一件事,或许令明玉犯病,命悬一线的人,真的不是瑕月。”
凌若神色一凛,道:“你发现了什么?”
弘历朝四喜看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将用帕子包裹起来的梳子与猫毛放到凌若面前,看到帕上的东西,凌若眼皮剧跳,道:“这些东西你从何而来?”
弘历将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随后道:“儿臣当时只是心存疑惑,所以去延禧宫查看一番,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这东西,而且还在梳齿之中发现了猫毛。”
凌若分别看过梳齿与猫毛后,凝声道:“你说这沉香木梳是纯嫔送给瑕月的?”
“儿臣尚未问过纯嫔,但这把木梳与彩绫的话吻合,应该就是纯嫔所送的那一把。若非今日彩绫无意说起,儿臣至今,不,或许是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