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正欲言语,林嬷嬷福一福道:“王爷,恕奴家多嘴问一句,依着您的意思,是否雁儿就不该判给我万花楼?”
弘昼似笑非笑地道:“若本王确实是这个意思,该当如何?”
林嬷嬷面目平静地道:“若王爷确此意,奴家立刻就将万花楼给关了,以遂王爷之意。”
弘昼轻挑了剑眉道:“遂本王之意?可是本王并不曾说要关闭万花楼啊?”
“一直以来,卖身契都是断定一个人归属何处的最有力证据,如今,我有雁儿的卖身契,王爷却说事情还有疑点,要重新再审,这不是存心刁难奴家吗?若再审之后,雁儿成了自由身,那卖身契就成了废纸,以后奴家楼里的姑娘,每一个都可以来此鸣鼓,要求还她们自由身,试问奴家的万花楼还怎么开?不止万花楼,其他青楼楚馆、酒肆戏班、高门大户,所签的卖身契全部.+du.形如废纸,约束不了卖身之人。”她这番话,虽声音不高,却句句紧扣,振振有词,令人难以反驳。
弘昼沉默片刻,道:“若是自愿签下的,自然该遵循,但……”
“奴家明白王爷之意,雁儿签卖身契之时,奴家与钱七都在场,奴家还当场拿了两锭银元宝给她。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乔雁儿气极地道:“你胡说,我从不曾拿过你一分银子,你怎可以这样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我胡说?”林嬷嬷冷笑道:“当日,你走投无路,卖身于我,好拿着银子救你的心上人,结果,那人却是个赌鬼,拿了银子后输了个精光,之后音讯全无;我见你可怜,就好生安慰你,燕窝雪蛤流水一般地端到你房里,结果呢?却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出来,一听说要接客,就趁机逃跑,还闹上公堂;既来了这烟花之地,就该知道必会卖身,你若想当贞烈淑女,就不要卖身万花楼!”
林嬷嬷是风月场上打滚惯了的人,论口才,乔雁儿如何是她的对手,只能伏在地上不停地摇头哭泣。
弘昼打量了一番,开口道:“片面之词不可做证,事关乔姑娘清白乃至性命,应当慎重再慎重。”说罢,他转头道:“李大人,我看如今这形势,怎么判都不太好,还是押后再审吧。”
李侍侥既想这件事情快点结束,又不想得罪了弘昼,一时陷入两难之地,弘昼眸光扫过久久不语的李侍尧,漠然道:“怎么了,再审一堂,令李大人很为难吗?还是说,本王的话不及一个青楼嬷嬷来得有用?”
“下官绝无此意。”见弘昼将话说到这份上,李侍尧不敢再推月兑,无奈地拱手:“既然王爷开了口,那此案,就押后两日再审!”
待得弘昼点头后,李侍尧朝乔雁儿等人一挥手道:“来人,将他们押回大牢之中。”
眼见弘历等人要被再次押入牢中,弘昼急忙欲开口,却见弘历朝他使了个眼色,只得无奈地止了嘴边的话,眼看着他们被押下去。
待众人退下后,李侍侥讨好地道:“王爷,既然没什么事了,不如去后衙花园坐一会儿,好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弘昼笑笑道:“本王还有事情要办,就不多打扰了,两日之后,本王再来听审,希望到时候,这件事能有一个好的判决。”
“下官明白。”在送弘昼出府衙的时候,李侍侥试探道:“王爷,不知皇上近日可有闲暇,好让下官等人参拜皇上,瞻仰圣颜!”
弘昼微笑道:“近日,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许多奏折,皇上每每批阅到深夜,怕是暂时无暇见李大人。”见李侍侥露出失望之色,他又道:“不过李大人放心,只要有机会,本王定为你引荐!”
听得这话,李侍侥大喜过望,和亲王乃是皇帝的同胞,与之感情最深,有他帮忙,定可得见圣颜,想到此处,他连忙拱手道:“下官多谢王爷!”
待得送了弘昼离去后,李侍侥唤过师爷道:“让狱卒看牢刚才那些人。”
“小的刚才已经吩咐下去了。”这般说着,师爷为难地道:“大人,有和亲王插足,这件事案子怕是难办了,万一不合他心意,从而在皇上面前提及,难免会影响大人仕途,可若合了他心意,万花楼那边就无法交待了,林嬷嬷她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本官知道。”李侍侥心烦地应了一句,在来回走了几步后,道:“立刻给本官备轿,本官要去见巡抚大人。”
且说弘历那边,在回到牢房后,他重重一捶墙壁,咬牙道:“好一个李侍尧,朕直至今日,方才看清他的真面目;若非想知道万花楼后面究竟藏了多少贪赃枉法之人,朕刚才就斩了他!”
“皇上息怒!”刘虎低声劝道:“李侍侥倒行逆施,不顾百姓死活,定难逃责罚!”
“朕说什么也不会让他逃过!”想到李侍侥在公堂上的嘴脸,弘历就气恨难奈,然最令他恼恨的,还是他曾亲自赐下“清正廉明”四个字,那些官员欺上瞒下,处处瞒骗,简直是将他当成猴子那般戏弄,要他这个皇帝,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刘虎有些庆幸地道:“幸好四爷之前让四喜将事情告之和亲王,今日才能及时赶到,阻止那李侍尧胡作非为!”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大牢狭长幽暗的过道,不知在想什么,过不多时,有脚步声响起,紧接传来王豹粗咧的声音,“有人来看你,别耽搁太久!”
一个身披大氅的人停步在他们牢房之前,油灯幽微,照不见那人的模样,弘历盯着他,徐徐道:“你果然来了。”
来者正是弘昼,他离开府衙后,便立刻披了大氅遮蔽模样,来探望弘历,“臣弟给……”
“身在宫外,不必行此大礼。”这般说着,弘历笑道:“老五你果然最知我心意,不必我说,便知来牢中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