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月叹然道:“本宫也希望不会,但是这十年来,皇上对佛道两教越发痴迷,一再扩建,且耗用的银两越来越多,实在令本宫很是担心。”
“不会的,皇上一向英明,就算这会儿痴迷长生之道,也是暂时的,等以后他想明白了,自然就不会再听信云中子他们的花言巧语。”
齐宽拧眉道:“这二位奴才也曾见过,看起来,并不像奸滑取巧之人,为何他们就是不肯告诉皇上,这世上并无长生之道,任由皇上沉迷于此;就算这会儿得皇上宠信,也不想想来日谎言戳破时,会有怎样的后果,不说他们自己,只怕其门下弟子亦会受牵连。”
瑕月将画册交给锦屏收好,凉声道:“每个人都会有私心,他们身为掌教、方丈,定会想尽办法将各自的派系发扬光大,而还有什么,比皇恩更好的办法?”
齐宽附声道:“这倒也是,十年前,万寿寺与紫云观虽然有一定名声,但远远不能与现在相提并论,如今他们可谓是执佛道两教之牛耳。”
锦屏疑惑地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长生不老,长生当真有那么好吗?”。
齐宽摇头道:“人人皆希望长生,但当你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死去,而你却不老不死,孤独于世,连死亡也成为一种奢望之时,恐怕你就不会觉得长生不老是一件好事了。”
锦屏闻言,嘟囔道:“既是这样,皇上为何还非要追求长生之术?”
瑕月沉声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想要透过迷雾看清本质,谈何容易,本宫如今只希望,皇上在长生之道上,不要沉迷的太深。”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弘历当真是迷失在长生之道上,不可自拔吗?
当然不是,他从来都很清楚长生一道太过虚无飘渺,纵然他是皇上,也难以触及,再说,就算真让他窥到了长生之道又如何,他在意的,在意他的人都不在了,这样的长生,除了寂寞还是寂寞,纵然手握至高权力又如何。
可是,他依旧要扩建紫云观与万寿寺,依旧要施恩于云中子二人,因为,只有他们二人才有法子补全永璂的命数,让他得以平安,得以康泰!
可是这些事,他可以对云中子说,可以对弘昼说,甚至可以对小五说,却唯独不能对瑕月说,只能任由她误解自己!
弘历一言不发地在风雪中大步走着,他走得很快,小五执伞紧紧跟在后面,直至踏进养心殿,弘历方才停了脚步。
小五喘了几口因走得太快而有些急促的气息,在将伞交给黄英收好后,他亲自去御茶房沏茶端到弘历面前,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请用茶!”
弘历看也不看他,只冷声道:“搁着吧。”
小五依言放下茶盏后,小声道:“皇上可是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其实皇后娘娘也是因为关心百姓,才会劝谏皇上,早晚有一日,娘娘会明白皇上的苦心。”
见弘历不语,黄英讨好地道:“皇上,您何不将十二阿哥的事,告诉皇后娘娘,这样一来……”话音未落,刚刚沏好的茶已是砸碎在他脚前,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鞋子与衣摆,随之而来的,是弘历冰冷到极点的话语,“你若敢在皇后面前多说一个字,朕立刻杀了你!”
永璂一事,黄英本不知晓,但之前永璂得天花之时,弘昼曾受云中子所托,入宫见弘历,为那些无辜者求情,弘历未及让黄英退下,被他知晓了这件事。
看到弘历发怒,黄英急忙跪下,颤声道:“奴才明白,奴才万万不敢多言!”
弘历冷哼一声,再次起身走了出去,不等小五他们跟上,便喝斥道:“谁胆敢跟上来,就杖责五十!”
小五无奈地停下了脚步,待弘历走了不见人影后,黄英长吁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声道:“皇上真是奇怪,一边心里不高兴,一边又不肯说实话,那不是存心给自己添堵吗?”。
小五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你啊,就少说一句话,幸好皇上刚才只是警告你,否则你这会儿,哪里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黄英揉着被敲疼的地方,不无委屈地道:“我说的是实话嘛,皇上一天不说清楚,皇后娘娘就一天不会明白皇上的用心,周而复始,对皇上误解只会越来越深。”
“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哪里会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但皇上对皇后娘娘爱重至极,是万万不想皇后娘娘担惊受怕的。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多嘴,知道吗?否则闯出祸来,连咱家也保不了你!”
“徒弟知道了,不会令师父为难的;至于刚才,徒弟也是好意担心一句,哪知道皇上会一下子发这么大的火。”想到弘历刚才的样子,他还心有余悸。
小五语重心长地道:“总之咱们做奴才的,想要在这宫里头安安稳稳度日,最要牢记的一点就是……”不等他说下去,黄英已是道:“多做事,少说话对吗?师父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徒弟就算睡着觉也记得。”
“你这狗崽子,就知道贫嘴。”小五虚踢了他一脚,笑道:“还不赶紧下去做事?!”
黄英应了一声,正要下去,又想起一事,道:“师傅,你说皇上为什么一定要扩建紫云观与万寿寺,按理来说,这两处地方已经够大了,凭那些僧人道士,就算不扩建也绰绰有余啊。”
“你懂什么,空静大师说过,为十二阿哥祈福的人越多,补全命格的希望就越大,所以皇上才会下旨再行扩建,以便他们二人收取弟子,你瞧着吧,一旦扩建完成,他们就会广收门徒,数量至少是现在的两倍。”
听到“两倍”二字,黄英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扳着手指算了一会儿道:“万寿寺与紫云观如今的门徒加起来,已经不下三百之余,若再收两倍,岂非快要上千了?这……这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