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子惶恐地道:“老婆子……老婆子实在没那么大的能耐,只怕……有负福晋所托。|”说到此处她小心地看了李氏一眼,见她面色不豫忙又叩首道:“非是老婆子不肯替福晋办事,实在是老婆子一人能耐有限,这孩子又非死物,若是中途哭叫起来必会让人发现。
李氏本已欲发怒,听得是她这般说脸色才好些,“这你放心,到时自有人会助你。我只问你一句,答应不答应?”
刘婆子跪在那里内心天人挣扎,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她万万不敢说出已有人叫自己杀死叶秀孩子的事,虽也许能在李福晋面前讨得活路,但她相信以那人的神通广大,不须几日便可教自己死无全尸!
怎么办?怎么办?刘婆子急得汗如雨下,眼见李氏渐有不耐之色,她干脆将心一横闭目道:“老婆子答应福晋就是。”不答应必死无疑,答应下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死,她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但还想多活两年,何况好不容易得了那一大笔银子,她可不想就这么带进棺材去。
李氏露出满意的笑容,朝晴容使一使眼色,晴容立刻会意的从后堂端出一个托盘来,刘婆子一见那托盘上所放之物那双小眼睛立时睁得老大,银子,全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那一盘子上说也有几百两。
李氏很明白恩威并重的道理,打一棒给一甜枣才能让别人死心塌地给自己办事,她努一努嘴道:“我也知道此事不易办,所以不会让你白白担风险,这里有三百两,算是我给你的定银,待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七百两,这一千两银子足够你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
“多谢福晋!多谢福晋!老婆子一定替福晋办成差使。”刘婆子眼也不眨地盯着端到自己面前的那盘银子,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有掩饰不住的贪欲;尽管那位人物也给了她许多银子,但世上没有人会嫌银子太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做成这一笔她立刻便带着银子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这样即便后面出什么事也牵连不到她。
刘婆子并不知道,不论是在李氏还是在那人心中,她都已经与死人划上了等号,注定无福享用那些银子。
之后的数日,皆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暖意融融,春意盎然,那些憋了一整个冬天的大小主子们皆走出房门到花园中走走踏踏青,倒是热闹。
这日墨玉趁着天气好,领了水秀她们两个将净思居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凌若不愿去花园中凑那个热闹便与温如言一道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对弈。黑白棋子在尺许见方的棋盘上激烈厮杀争夺着各自的地盘,一子追一子,互不相让。在她们头上便是盛开的樱花树,不时有轻软的花瓣随风落在棋盘上,为原本只有黑白二色的棋盘凭添上一抹亮色。
“我听说灵汐近日常到你这里来?”温如言落下指尖的棋子问道。
凌若闻言微微一笑,打量着棋盘上的局势道:“灵汐喜欢这里的樱花树,加上又有伊兰在,所以偶尔会来,只是跟以前一样不爱说话。”
温如言点头从小碟中捻了粒花生在手中轻拈着,剥去附在花生外面的那层红衣皱眉道:“灵汐落水那次虽说凶险了些,但已过去这么久,再可怕也该淡忘了才是,为何一直都是这般模样?”
“大夫说是心结,也许是她亲眼目睹弘晖溺死在自己面前,所以才无法释怀。说起来,李福晋怀孕已有七个多月,若能平安熬过最后两月的话,便该足月了,到时不知灵汐会多一个弟弟还是妹妹。”
温如言抚一抚髻上的珍珠发笼淡淡道:“李氏自希望是一个男孩,如此她便可以成为世子的额娘。”子凭母贵,即便叶氏生下的同为男孩又是长子,也不可能与李氏的孩子相提并论。封世子,必是李氏之子,除非那拉氏能再生下嫡子,否则长幼有序,纵然年氏以后生下孩子也不可能越过李氏册封为世子。
“可惜生男生女由不得她来定。”凌若瞧了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的墨玉几人一眼略有些失落地道:“其实男女又有何要紧,都是自己亲生骨肉,只要平安健康就好。”
温如言纤指点一点光洁如玉的下巴脸上带了几分捉挟的笑意道:“怎么?你这个丫头也开始想要孩子了?”
见自己心思被她戳穿,凌若面上顿时为之一红,瞥过头道:“我哪有,姐姐再乱说我可就不理你了。”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温如言知道她脸皮薄逐不再开她的玩笑,顿一顿又道:“不过能早些生也好,就如你之前劝我的话,恩宠抓不得一生一世,唯有子嗣才是咱们的依靠。话说回来,你承宠于王爷也有好一阵子了,怎么至今还没有动静,可有让徐太医让你瞧过?”
凌若闻言微微点头小声道:“瞧过了,徐太医说可能是我体质寒凉兼之曾经又大病一场,虽好了,但总是亏虚了些,是以不易受孕,已经开了药在调理,应该不碍事。”
温如言闻言放了心,又专心棋局之上,夹杂着无尽落花的黑白棋子终是在半个时辰后分出了胜负,凌若取过绢子拭一拭手心的汗赦然道:“论棋艺,我始终不是姐姐的对手。”
温如言笑一笑正要说话,忽见李卫快步走进来至二人身前,打了个千儿小声道:“主子,奴才刚刚得知流云阁那位今儿个一早开始出现月复痛并见红,看样子要分娩了,这会儿嫡福晋已经赶过去了,并派人去通知了四王爷。”
凌若略有些惊诧,刚还在说起孩子之事,没想到叶氏就要生了,当下问道:“稳婆来了吗?”
“来了,是京里最有名的刘婆子,已经在流云阁候着了。”李卫打听的十分清楚。
温如言坐在细细洒落的浮光日影中慢慢抿着茶水,“终于是让叶秀熬到了头,是男是女很快便要见分晓了。”
凌若掸一掸月白撒花长裙起身道:“此胎若是个女孩便罢,若是男孩……只怕往后府中有的热闹了。”
“咱们这府里又何曾少过热闹二字。”温如言摇摇头放下茶盏跟着起身缓缓而言感慨道:“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争斗,为了地位、为了权势、为了男人……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被争斗所牵连。”
“我知道。”凌若笑一笑望向无垠的天际。世子也好,皇子也罢;她们的争斗与她无关。哪怕将来她有了孩子,也不会去争什么,她只想她的孩子能平安快乐的长大。
就在温如言离去后不久,李氏意外来到了净思居,凌若忙将大月复便便的李氏迎了进去,待其坐下后方问道:“福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听说李福晋要生了,妾身还以为您会去那边呢。”
李氏抚着肚子含笑道:“原先是的,但嫡福晋说我是有身子的人不宜见红需避忌着些,所以便让我回来了,经过附近时想起妹妹,便过来看看你,妹妹不会怪我唐突吧?”
“怎会,福晋来看妾身,妾身欢喜尚来不及呢。”凌若笑着接过墨玉沏好的茉莉花茶亲手奉与李氏,“福晋近日可还安好?”
“一切都好,就是这孩子老踢我,让我睡不得安生觉。”李氏接过凌若递来的茶,在揭开茶盏时,小指上的护甲不甚碰到茶水,漾开一圈圈水纹,她低头轻轻抿着,被茶盏遮挡住的唇畔含了一缕讳莫如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