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惜醉的回答让白绮歌心里一惊.碧目之人在大遥可以算是极其罕见.在这里她也只见到两个.难道宁惜醉真的与苏瑾琰有所关联.
见白绮歌脸色不对.宁惜醉有些茫然:“怎么.白姑娘认识我义父.前两天他就赶去灵芸城搜罗奇货了.你们应该沒见过面才对啊……”
“义父.”白绮歌讶然.哭笑不得.
苏瑾琰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看起來比宁惜醉还要小些.绝对不可能是其义父.难不成小小的灵芸城还真有第三个碧色眼眸之人.白绮歌不禁为自己的臆断感到可笑.同时也因对宁惜醉的猜疑颇感愧疚.
“对了.宁公子怎么明知要开战了还跑到边境來.这里的建筑破旧不堪.看起來不像富庶之地.就算要行商也不必挑选这种地方吧.”
“这你就不懂了.”宁惜醉浅笑.指了指窗外拉货牛车.“我來这里不是为了买卖寻常物品.而是专门奔着大遥与霍洛河汗国之战.说难听些就是发战乱财.你想啊.两军交战少则几月多则数年.这期间就算后方粮草供应得上.酒呢.肉呢.那些朝廷不会想到却不可或缺的东西呢.将士们都在用性命拼杀.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所以他们并不在意钱财.我则相反.我手里有他们要的东西.拿这些东西换他们手里暂时用不到的钱财.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不愧是商人.头脑精明非一般人能比.”
听了白绮歌的夸奖.宁惜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白姑娘是不是觉得我很市侩.很会算计.”
“这有什么.”白绮歌叹道.“谁不是为生活所迫做着许多自己并不情愿的事情.商人要赚钱就得学会囤积居奇.为官的要出头就得懂得见风使舵.平民百姓想要吃饱穿暖还得精打细算呢.不过是看准商机谋求利益罢了.哪里算得上是市侩.宁公子为人磊落大方.即便对陌生人也不吝伸出援手.世上若能多些你这样的人该有多好.”
“白姑娘再夸下去我真要无地自容了.对了.既然白姑娘是皇子将军手下.也就是说可以与大将军说上话.对吧.宁某正愁沒有机会与遥军管事提出贸易之事.不知白姑娘……”
商人到底是商人.三句话不离生意.宁惜醉说半句留半句.但并不妨碍白绮歌理解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要经由她的介绍把军资粮饷等生意全部包揽.从中大赚一笔.其实这样也不错.行军路上白绮歌看很多士兵破衣烂鞋无处更换.还有些体质差的人因为长期吃干粮导致肠胃生病.如果有新鲜蔬果、暖衣新鞋供这些士兵吃穿使用.遥军战力必然只增不减.而大遥朝廷又不需要拿出大笔银子支付额外军饷.的确是个好办法.
“这件事等我见到大将军会向他建议的.宁公子尽管放心等消息好了.”似乎被宁惜醉平和性格感染.不知不觉中.白绮歌的焦躁散去很多.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在遥国皇宫到处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像这样毫无芥蒂与人交谈已经多久沒有过.白绮歌记不清楚.只记得即便是面对易宸璟她也有许多话不能说.从沒有哪次闲谈能像现在这般轻松开心.或许是因为宁惜醉远离权势争夺的身份吧.又或是单纯因为他令人感觉可靠、凡事都不斤斤计较的安稳性格.
搭载二人的马车与宁惜醉两车货物慢悠悠向灵芸城移动着.还未到城内就看见城门口站着一队士兵.个个神情严肃地在听谁说着什么.
“爷.今天全城所有往來货物都要开箱搜查.您这车上可有什么怕磕碰的贵重货物.”负责押车的临时苦工在城门口打听一圈回來.恭谨地向宁惜醉问道.
宁惜醉不解.面上带着困惑:“灵芸城一向往來自由.怎么突然设卡搜查了.就算要防霍洛河族也不该在南门设卡.这是闹的哪一出.”
“听说是大遥军一位重要人物被掳走不知所踪.这会儿大将军就在城内.吩咐让人一边巡城一边搜查方圆百里.就算把灵芸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那人.”苦工一声长叹.苦笑着摇摇头.“都是千金富贵之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比得了.官爷们一句话.下面百姓就算再苦也得受着.这不.为了一个人就闹得满城不安.可这心里再不满也只有忍着的份.谁让咱是不值一提的蝼蚁呢.”
这番话听得白绮歌既高兴又担忧.高兴是因为可以确定易宸璟就在城中并且安然无恙.否则也不会说出什么把灵芸城翻个底朝天之类夸张的话;担忧是因为百姓对遥军乃至朝廷的看法.天高皇帝远.遥皇在帝都的开明统治似乎沒能传到这里.灵芸城及其周边地域仍由当地官员掌控着.便是胡作非为也都打气皇帝旗号.长此以往只怕内乱暗藏.早晚有一天要爆发出來.
倘若遥皇退位后真是易宸璟接管天下.这般隐患一定要及早解除才行.等到出事再补救就來不及了.
“白姑娘.想什么想这么出神.”见白绮歌发愣.宁惜醉好奇问道.
“不用管关卡.直接过去.沒事的.”白绮歌摇摇头沒有回答宁惜醉的问題.而是朝苦工摆摆手.转头又吩咐驾车马夫走在前面先行接受盘查.
易宸璟肯定是知道了军中变乱且收到她失踪消息.所以才派人在此设卡.现在她平安无事回來了.那些关卡与出去搜索的士兵也就沒必要再继续执行任务.少做些折腾百姓的事才最重要.
守城盘查的士兵不认识白绮歌.见她拿出皇宫通行腰牌似是极有來历的人物.疑惑下把萧百善叫了过來.一见白绮歌安然无恙.萧百善连连拍胸大呼上天保佑.就差感激涕零虔诚拜谢了.惹得宁惜醉在马车里好一顿闷笑.
有白绮歌作担保.宁惜醉和两车货物通行无阻直接入城.又因她扭伤脚不方便行走.马车一直驶到易宸璟所住客栈前才停住.而城门处早有通信兵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出马车脚踏地面时.熟悉身影已等在门口.一脸倦容负手而立.
从发烧昏迷到遭遇险情再到重新相遇.时间只有短短不到四天.可是在这四天里易宸璟几乎是滴水未进.得知白绮歌去向不明很有可能被齐涛带走后更是连休息都不顾了.一直扶着栏杆向城外远望.他的担心远远高于怒火.齐涛的叛变再可恨终究已经暴露破灭.然而白绮歌落入敌人手中的担忧如丝如缕.始终缠绕在心头难以消除.
早知如此.当时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和她分开.就算死在一起也比如今这般煎熬好太多.
踏出马车的白绮歌并沒有直接向他走來.而是等到另一个男人也下了马车搀扶着她才迈开脚步.一瘸一拐的样子让易宸璟瞬间沉下脸色.阴暗如乌云密布百般祈祷.她还是受伤了.
快步迎上前.相距不到三步时两人四目对望.齐齐开口.
“伤得重吗.”
“病好了吗.”
异口同声说完又都是一愣.表情九成相似.看得旁边宁惜醉忍俊不禁:“二位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默契得很.可是兄妹.”
兄妹.如果这人不是白绮歌相识.绝对要把他眼睛剜下來悬在城头上暴晒三年.易宸璟冷哼一声不予理睬.不动声色地隔开宁惜醉.伸手轻揽白绮歌腰际.权当周围只有她一人.
“只是下马时不小心扭伤了脚.并无大碍.”白绮歌怎会看不出他心思.心里暗骂几句小气抠门.侧身歉意地向宁惜醉点点头.“多谢宁公子相助.说好的事绮歌都记在心里.三天内必有答复.”
宁惜醉儒雅回礼.丝毫沒有因为易宸璟的不礼貌对待产生不满.就连笑容也还是那般平和温润:“我和义父就在城东客栈暂住.白姑娘有什么事派人去那里找我就好.哦.对了.义父那里还有些南漠膏药.治疗跌打扭伤最是奇效.不知晚些时候白姑娘可有时间出來一叙.宁某好把膏药带來.”
时间倒是有.就是不知道某人会不会找各种借口不让她出來.不着痕迹地一个回肘撞在易宸璟胸口.白绮歌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阻止了易宸璟即将月兑口而出的冷硬拒绝.微笑淡道:“药就不再劳烦宁公子了.小伤小痛过两日就会好.军务繁忙.绮歌不便相送.宁公子勿怪.”
“不会不会.是在下唐突.”被婉拒的宁惜醉看起來有些失望.走回马车上轻轻挥了挥手.“那宁某就在客栈等白姑娘消息了.告辞.”
冷眼目送马车离去.易宸璟挑起眉梢.两只眼眸病色尽退.紧盯白绮歌不放.
“哪儿认识这么讨厌的人.以后不许见他.”
“沒他我还不一定回不回得來.你哪來这么多怨气.”瞥了孩子气爆发的易宸璟一眼.白绮歌似笑非笑.“男子汉大丈夫大度些.别总一脸别人欠你钱的表情.我可沒有你这样的小气哥哥.”
哥哥.
这算是刚才那个姓宁的所说“兄妹”的延续.
斜飞长眉挑得更高.易宸璟忽然意识到.有些时候绝对不能与白绮歌讲理.会活活气死.手臂猛地用力.一瘸一拐的利嘴女人低呼一声被打横抱起.大庭广众下引得远处士兵目瞪口呆.
“又抽哪门子风.放下.这么多人看着呢.”
“既然是兄妹.怕什么.”单薄嘴唇漾起微微弧度.易宸璟眯起眼眸.回击成功的眼神熠熠发亮.“不喜欢的话.下次就直接告诉那家伙我们不是什么兄妹.你.是我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