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京城,叶家祖宅的玉竹园书房里,岑翰墨正安静的坐在书案后批奏章,一簿青皮奏折忽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站在对面俊美绝伦,却一副晚娘面孔的年轻男人:“怎么了?”
眼前这人就是叶家搬走之前,九儿留给他的助手与保镳之一,排行第六的魔兽王君目,据说他真身是邪眼君王。这种本体在兽元大陆十万年历史中从前不曾出现过,他与排行第一的魔兽王血未以及排行第五的魔幻王费末都是后来由兽渊中的毒素异变而出的。
君目这人有能力有本事有魄力,比承元还要更能帮助他的多。他什么都好,但惜字如金以及始终一副面瘫模样有种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叫人一看就感觉到他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可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岑翰墨知道君目不是冷漠,他只是习惯了寂寞。他没有同类的族人,从小就是一个人独自长大的,在成王之前他也不能化成人,不会说话。之后来,到学会说话的时候,也已经习惯了沉默。
他的确是不好说话,不过这个好不该是第二声,而应该念第四声。
不‘好’说话,不喜欢说话。
“漏批!”面瘫脸的君目,静静的回了两个字。这奏折是岑翰墨刚刚批阅好了,拿去给他培训的那位小公子看的,但其中有一本却没有批注,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岑翰墨接过来翻看了下,的确是漏批了,虽然君目并不知道原因,他还是不自觉的红了脸。他记得这簿奏折他看过,那时候他正要跟九儿说话。他以为自己将那些许的失落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一本漏批的奏章将他的失态无形的揭露了。
连忙三两下将自己的想法批注上,他合上折子递给君目,顺便问他:“今天继玉学得如何?”
继玉,虞继玉,是邻城他小舅舅家的幼子,今年十四岁。虽然他年纪还小却是文武皆能,天赋极佳,而且秉性温文有礼,为人不骄不躁,行事进退有据。
一个庶出的孩子,能得虞家里里外外上千口人一率青眼相待,赞不绝口,这就是虞继玉的手段。为帝者,倘若连点儿笼络人心的本事都没有,手段便是再狠也没用。
他非常欣赏,那孩子不偏不坦间便能将一切矛盾轻巧化无,并从不让自己吃亏的本事。小小年纪已是人上之风尽显,再训练个三两年,待他离开时,他应该就可以继承大统了。
老实说,当初选上虞继玉时,他没少背压力。岑家的人就不说了,便是虞家也都有不少明里嫉妒暗中使绊的。虞继玉再讨人喜欢,那也只是因为他对自己没威胁,如果有一天,让他站到了一种他们这些长辈必须仰望膜拜的高度,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时虞家肯站出来支持他的只有外公与小舅舅,外公是因为相信他的眼光,小舅舅那当然是赞同自己儿子的,就算是庶出的那也是自己儿子不是。除了他们,其他人没少明里暗里的劝阻吵闹,连姥姥都跟他哭过好几回,要他把人选换成大舅舅家那个同样非常优秀的表哥的。
可是他仍然顶着所有的压力,坚持了自己的选择,这与私心无关,他的确是看中了虞继玉是颗上好的帝王种子。岑家固然人才济济,表哥固然很是优秀,只是在他眼里,那些有本事的成年人都已经定了形,不再有什么上升空间了。
再升的话,也只能升野心了,这一点凭岑家那些人现在对他明着恭敬,暗中却鄙夷唾弃还暗中诅咒辱骂的态度,和表哥突然对他们兄妹冷淡下来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十四岁的虞继玉不一样,只要他舍得花功夫去栽培他,这孩子必然会非常有前途。这就是九儿与他讲过的固定资产与可持续发展的区别,他选定虞继玉的时候带九儿去看过,她也同意了。
如今虞继玉的时间都被各种培训占满,但他仍然学得很是用功,从来不叫苦。当然,也从来没有因此而得意洋洋,仿佛不知他训练他,是为了训练下一任一国之君般。
“挺好!”君目接了奏折,简短的问道,“有心事?”
“什么?”他问得太简单,岑翰墨一时没懂,或者是故意装傻不好意思应。君目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没再问一次,也没有走,显然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仍然很冷淡,可是他却细心的发现了他今天的心不在焉。他还会主动关心他,这完全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岑翰墨笑了笑,没有掩瞒,但也没有明说是为了什么,他道;“是有些凌乱的想法,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刚开始知道少室容德的事时,因为没有心理准备,这突然的事件激得他的心的确有些难过。可是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这既然是九儿与他们的使命,拒绝不了他就该让自己更舒服的接受。当初与九儿在一起时,不是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吗?
他可以看到九儿对自己的愧疚,一想到当初她接受自己时,也曾在映岚面前这样愧疚过,心里就刀割一样的疼。
所以,过了一开始那一段难受之后,对于少室容德,他不再有半点儿芥蒂。此时,在他心里,少室容德与他早已接受的映岚,月如玉和独孤空,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他可以和其他人相处得很好,那么这一个自然也可以,后来的还有三个,一定也行。
他不会再让九儿因自己为难了。
君目见他笑容清静明朗,果然不像有心事的样子,放心地点点头,拿着奏折离开了。
岑翰墨坐下来,继续工作,此时已然是心无旁贷,看起文件来一目十行,批起政策来行如流水。他不再因少室容德吃醋,他觉得九儿已经给了他最好,却不想,她会给他,更好!
寂静清清,笔触落于纸间的磨莎声中,一只白净纤长的小手搭上了他正批着政册的大手上。熟悉的温度贴住了自己的脊背,令人迷醉的芬芳喷上了他的脖子……
他突突一颤,平静的嘴角忽然弯到了耳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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