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十字型,占据了所有的空间,是用一块一块碎石拼接起来的,被德国人的尸体压着,深深嵌入了黑色的泥土之中。
又是十字架。
这个十字,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符号,还是意味着危险的降临?如果真的有危险出现,那么为什么不逃跑,反而是花时间拼出了一个十字型?
胖子道:“又是一个基督信徒,死了都要弄个十字架打扰上帝。”胖子的话提醒了我。
西方人大多信奉基督教,下葬的时候,会在教堂进行临别仪式,死后大多会放一块银质的十字架陪葬,那么眼前的十字架,也有可能是一种宗教信仰,会不会是这个德国人临死前,为了死后能到达天堂,所以才拼接了这样一个十字架?
我正揣测时,突然发现黑色的泥土中,似乎夹杂着什么东西,半凸起一块,看不清具体形状,我赶紧招呼胖子把尸体搬开,接着用匕首刨开上面的泥土,这时,掩映在泥土中的东西逐渐露出真容,这时我才发现,这是一本工作笔记。我将笔记本取出来,里面夹杂着大量潮湿的泥土,将笔记本完全霉黑,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只隐隐约约能看清几个字母。
大约是我和胖子动静太大,闷油瓶放弃了看山壁的举动,走到我们跟前,也不知站了多久,他一看见这本笔记,立刻道:“给我。”
我心想,给你,你还能看懂德文?
结果另我吃惊的事情又一次出现了,闷油瓶抖了抖上面的泥土,居然开始一页一页的翻动笔记,我看的目瞪口呆,难不成这闷油瓶子失忆之前是做特务的?怎么什么都会?
他看的专心,我和胖子便没说话,这时,胖子突然道:“你说,那姓齐的怎么一进来就消失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先前遇到闷油瓶,什么事情都忘在脑后,现在胖子一提醒,我也觉得不对劲,是啊,路人甲去哪儿了?难不成这里还有其它出口?他顺着出口离开了?
可是,他的目的明显跟我们一样,是为了那具青铜棺椁里的东西,他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如果没有达到目的,是不可能离开的,当初在昆仑山里,我们一群人被狼群围困,所有人都在逃命的时候,他却逆流而上,反而冲到了掌中棺里,那种不达目的不死心的举动,我至今记忆犹新。
既然如此,为什么路人甲会消失?
难道……他已经拿到了棺椁中的东西?我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头顶的悬棺,他如果真的拿到了棺中的东西,那他是怎么上去的?
闷油瓶还在专心读那本笔记,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路人甲的事情交代出来,否则闷油瓶知道自己一心想要毁灭的东西已经被人取走,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正当我想打断闷油瓶时,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有一簇火苗一闪而过,明亮的让人侧目。
随后,他将目光看向脚下德国人的尸体,似乎在想什么。
胖子立刻道:“小哥,这上面写了什么?”
我们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闷油瓶神色不变,道:“这个人是领队,上面记录了他们的任务目标。”
目标?我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闷油瓶目光看向头顶,道:“上面的东西。”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这支德国队伍和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有人在窥视青铜门里的秘密,不过,既然这支德国队伍的领头人都死在了这里,想必他们的任务最终还是失败了。
胖子踢了踢德国人的尸体,道:“这些外国佬还真是贼心不死,敢来倒中国的斗,真是活的不赖烦了,活该全部在这儿安家。”我正想教育胖子,对外国友人,不要这么粗暴,结果闷油瓶突然摇了摇头,道:“他们并没有死,有人活着出去了。”
闷油瓶的话让我一愣,还有人活着出去?难道这本笔记上记载了其它内容?难道活着出去的人,是指嘎达绿洲上那两个人?
我正要开口问,胖子已经率先说道:“管他有没有人活着出去,都六十多年了,现在早该见上帝了。”闷油瓶摇了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上面记载,他们把这里的地图带出去了。”
地图?
胖子住了口,将目光看向我,呐呐道:“天真同志,不会是那个东西吧?”我脑袋里乱成一团,知道胖子和我想一块儿去了,如果那个活着的人,真的将雅布达的地图带了出去,那么,那份地图很有可能就是路人甲手中那一份,难怪……难怪姓齐的进雅布达,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闷油瓶明显看出了我和胖子不对劲,漆黑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扫视一圈,淡淡道:“吴邪,你有什么话说?”虽然他语气很平静,我却下意识的想起了法院里的法官问犯人那一句:你还有要为自己申辩的事项吗?
我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它’的阴谋,但现在看来,这个阴谋,原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可怕,这时,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难道,路人甲背叛‘它’的原因,是投入了另一个组织?那么青铜门里的东西,究竟是落入了‘它’的手中,还是落入了另一个势力的手中?
按现在的情况看来,张博士一行人明显是‘它’那一边的,既然棺椁里的东西,是为了启动青铜门后面的东西而存在,那么只有得到青铜门后秘密的人,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雅布达寻找启动它的方法,也就是说,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路人甲和张博士同时来到了这里,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其中一方手里,掌握了青铜门后面的东西,而另一方,为了不让对方启动那件东西,因此便想夺取雅布达启动的关键,阻止对方的动作。
按现在的局势看来,路人甲显然属于阻止的哪一方,一旦他得到悬棺里的东西,也就意味着彻底将‘它’牵制住,即使青铜门后的东西落在了‘它’手里,也相当于一件废物。
想到此处,我理了理思绪,将路人甲的事情跟闷油瓶大致说了一遍,路人甲姓齐,叫齐羽,与二十年前西沙考古队中的齐羽同名,当时闷油瓶也参加了那一次行动,想必他会知道的比我更多。
我将自己的分析与闷油瓶和胖子一说,说完便去看闷油瓶的脸色,现在的情况,无论棺椁里的东西落入谁的手里,都不是闷油瓶想看到的,而再这件事情上,‘它’的人马已经损耗殆尽,最大的赢家却是路人甲,他比我们先一步到这里,手中拥有六十年前德国探险队冒死带出来的雅布达地形图,占尽了优势,如今人却不见了,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经得到了棺椁里的东西。
闷油瓶果然变了脸色,微微皱眉,再一次将目光看向空中的悬棺,漆黑的眼中,第一次带上了焦躁的神色。
我想自己此刻很能理解闷油瓶的心情,世代守护的东西,到了他这里就失踪了,千里迢迢想来阻止,却又被人捷足先登一步,这事情要是放在我身上,恐怕连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我几乎可以想象,一旦闷油瓶和姓齐的相遇,必定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就在我揣测悬棺里的东西,究竟还在不在时,旁边的胖子突然倒抽一口凉气,我下意识的抬头一看,顿时懵了,只见闷油瓶不知何时,竟然跪在了空中。
他一只手握着腰间的刀柄,呈半跪的姿势,但他的脚下,分明是一片虚空,怎么回事?
我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难道就像文锦说的……这个闷油瓶子,真的不是人?
就在这时,闷油瓶突然回头看了我和胖子一眼,然后朝着我笑了笑,那个笑容顿时让我心中警铃大作。这小子一共对我笑了两次,第一次是进青铜门的时候,第二次是一个人去长白山守门的时候,每一次都是找死,总之,我宁愿他每天面无表情,也不想看到这小子莫名其妙冲我笑。
想也没想,我大脑里只觉得嗡了一下,下意识的拔腿就想冲下去,先把闷油瓶从空中拽下来再说,但没等我跑两步,闷油瓶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紧接着,他整个人如同一柄弯弓一般,脚一台,猛的开始往上跑,在漆黑的虚空中跑到,仿佛脚下有看不见的阶梯一样。
这一幕凌空登天的景象太过离奇,我和胖子两人,几乎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闷油瓶在我心中,一向不是普通人,不能用普通人的角度去衡量他,但我也没想到,除了能让千年粽子下跪,能跟血尸说话以外,还能凌空登天,他究竟是人还是神?
就在我呆立关头,闷油瓶已经一口气冲上了顶,整个人凌空与那具棺椁平行,紧接着,他脚轻轻一蹬,仿佛是踩着地面一样,整个人凌空翻了个跟头,直接翻到了棺椁上方。
接下来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因为视角的原因,我一抬头只能看见棺椁的顶部,而位于棺椁上方的闷油瓶,究竟在做什么,我却完全无法看到,只下意识的想帮忙,所以将手电筒直直的打向棺椁的地方,紧接着,我耳里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响动,胖子猛的大叫:“小心!”
我整个人被他推了一把,狠狠的砸到那堆尸体上,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一张漆黑的棺盖从上往下掉,掉到一半的时候,却仿佛遇到凶兽,周围的气流一阵扭曲,紧接着,被搅成了无数碎块,被反弹了出去。
胖子还以为那棺材盖要砸到我,因此情急之下推了我一把,没成想居然会是这样,他立刻骂了句娘,道:“搞了半天小哥比棺材板还硬。”
有几片碎块就掉到我旁边,我拈了一块拿在手里,只觉得这碎块有一种奇特的香味,像沉香,而且断裂的地方也是纯黑色,我立刻就看出了材质,这不是四大神仙料中,排名第一的黑窨子吗?我之前在昆仑山的青铜棺椁里曾经看过黑窨子棺,当时还从里面放出了一个黑色的凶物,这种木料不仅带异香,而且十分坚硬,可以保持尸身千年不腐。
我瞬间就揪起了心,那棺椁里,该不会又有什么凶物吧?
胖子的话也提醒了我,黑窨子十分坚硬,便是用斧头砍,也很难砍开,但刚才被空中的压力环一搅,竟然全部裂成了碎块,由此可见,那些气流是十分强劲的,但闷油瓶不仅凌空登天,而且还毫发无损,这就显得很奇怪了。
就算闷油瓶如文锦所说的,不是人,但跟他下斗这么多次,他会受伤,会流血,却是和普通人一样的,那么刚才闷油瓶为什么可以安全的越过压力环?
我立刻将目光移向那些波浪形的山壁,再一联想闷油瓶刚才如同蹬天梯一样的动作,一个大胆的想法顿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紧接着,我立刻起身,对胖子道:“你再下面等我,我上去看看。”
胖子啊了一声,道:“啥?你上去?你脑袋被门挤了吧,你以为自己是小哥啊,你怎么上去。”那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如同种子一般,迅速生根发芽,牢牢的扎进心里。
我对胖子道:“小哥一个人再上面,我觉得里面的东西不对头,还是上帮把手保险,你看着吧,小爷也是有些手段的。”说完,我不顾胖子一脸疑狐的神色,跑到了闷油瓶先前站的位置,接着,打着手电筒估算着对面山壁凹槽,按照我的想法,这些凹槽正是可以凌空登天的妙门。
由于气流从这些凹槽中划过,理论上讲,会形成环形气流,但每一股气流间,都会形成一个中空带,将气压拖起来,而这些气压圈,刚好与山壁上的凹槽对应,形成了肉眼无法看见的台阶,如果我的估计没有错,闷油瓶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突然冲到压力圈旁边。
难怪他刚才会突然冲我们笑一下,估计是赌对了,这小子,居然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万一那个压力环是不存在的,他就跟那块黑窨子棺材板一样了。
想到此处,我不禁有些咬牙切齿,决心以后一定要将闷油瓶看紧些,陨玉他敢去钻、青铜门他敢去,这次连天梯他都敢蹬,天知道下一次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想到此处,我一咬牙,估算好方位,脚一蹬就往上跳,这一跳我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气,一蹦几乎快到两米高,瞬间,我感觉自己脚下传来一种奇怪的感觉,低头一看,自己赫然已经站在了空中,而脚下,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双手在托一样,有时感觉坚硬,有时有仿佛突然变成了棉花,我站在上面,极其不稳定。
胖子已经被惊呆了,片刻后,他似乎也明白过来,两眼放光的就要冲上来,我感觉道:“等等,胖子,姓齐的不知道有没有走,你还是在下面接应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准备。”
胖子露出一脸可惜的表情,但他向来胆大心细,对局势了解透彻,于是只得一脸不甘的冲我挥挥手,道:“再有下次,胖爷我肯定拍死你。”
我冲他笑了笑,道:“好好看家。”
“呸,你家才在这鬼地方。”
我没理他,打着手电筒,看着对面的环形山壁,开始蹬空中天梯,我没有闷油瓶的身手,每一阶无形梯都是一次考验,一旦高度估算错误,就有被卷入气流中的危险,但我这个人做事小心,因此虽然摇摇晃晃,但也有惊无险。
自从那块窨子板掉下来之后,棺椁上就没有其它动静,我心中越来越着急,难道那棺椁中有什么变故,连闷油瓶都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