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开口问,胖子自己说道:“那托尸台下面,有一个密道,估计就是《葬书》里的‘通’道,水龙喷出来,将那堆乱石冲散了,露出了下面的洞口,如果我和小哥刚才不下水,就是死也发现不了。天真无邪同志……你小子是不是学会算命了,故意把东西扔下去的吧?”
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
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几乎要被这个消息给震晕了,下意识的找闷油瓶确认,但闷油瓶此刻,已经将先前那条绳子解下来,开始往自己的腰上栓,接着,他将绳子扔给了我。
接下来的事情不必赘述,我们四人为了防止被水流卷散,快速将绳子栓在腰上,除了手电筒和匕首一类的轻便物件,都扔的我们都扔了,胖子看着那堆黄金,表情跟死了儿子一样悲痛,悲痛过后,他对水下的情况给我们做了个概况。
那条通道,走势是一路向外,也就是说,有极大的可能是通向山外面,现在也被水灌满了,胖子进去打探时,游了大约百来米,但由于憋不住气,才不得不游回来。
我们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挑战人类的肺活量,根据山体大小的估计,这条通道的长度,刚好处于一个很尴尬的距离,至少需要五到六分钟才能游出去。
普通人一般可以闭气一到两分钟,如果三至五分钟就会缺氧,恰好又是在水下的话,五分钟,足够让一个活人溺毙,而这五分钟对于闷油瓶来说刚好,对于我们三人来说,却很勉强。
如果是闷油瓶,只要这条通道没有超出预计的长度,那么他就有可能出去,而我、老胡以及胖子,我们水性都不能说好,在水下憋气,两分钟还可以,三分钟已经是极限,一但到了三分钟,就会处于一种浅溺水的状态,因此我们现在将四人绑在一起,事实上是一种赌博。
而这个赌博唯一的希望,是系在闷油瓶身上,如果他速度够快,能够在四至五分钟内冲出去,那么到时候,我们三人也还只是浅溺水,闷油瓶只需要依靠腰间的绳索带我们出去,再进行人工呼吸一类的抢救就行。
但如果……这条通道比我们预计的长,又或者水下有什么突发情况,耽误了进度,那么我们四个人很可能都会死在里面,即便闷油瓶不死,我们剩下的三个也会溺毙。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做法,但却是唯一逃出去的希望。
胖子快速的跟我们分析完后,深深地看了我们每个人一眼,最后用十分正经的语气道:“同志们,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运气。如果在前进中,有人先溺毙,不管那个人是谁,小哥都会割开他的绳子,带着其它生还的人出去。”
我们的绳子,打的是蜘蛛结,中间栓在闷油瓶的腰上,绳子下面,拖了三条尾巴,一条拴着老胡,一条拴着胖子,一条拴着我。
三条尾巴的距离一样长,如果一旦有人溺毙,为了不拖延闷油瓶的速度,就必须要割断那个人的绳索。
难怪……难怪闷油瓶会将绳子栓成一个蜘蛛扣。
我明白过来,将那颗仙丹塞给了闷油瓶,道:“四个人里面,我肺活量最差,如果真溺毙了,这仙丹也就浪费了,或许胖子和老胡用得着。”
闷油瓶将东西拿在手里,看不出他的表情,他没什么反应,将东西收起来后,便指了指水下,示意可以开始了。接下来,我狠狠吸了口气,直吸的不能再吸,才钻进了水里,一入水,瞬间就传来一种巨大的阻力,水下有乱流,但我们一路攀着山壁游,因此也险险的避开了。
很快,我们游回了托尸台所在的位置,那地方坍塌的石块已经看不见了,只看得到一个大约一米宽的地下入水口,水下时光争分夺秒,我只看清了一个模糊的洞口,闷油瓶已经钻了进去。
紧接着我们依次游进了洞口,由于体力的关系,我反而落到了最后,我的前面是老胡,老胡前面是胖子,水洞是笔直向前的,但由于比较狭窄,游起来很吃力。
唯一的光源在闷油瓶身上,随着我们的游动,水里的情景变得光怪陆离。
一开始,我们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在游,到后面,我明显感觉到肺里有种要爆炸的感觉,大脑阵阵抽痛,肌肉因为缺氧而迟钝下来,速度顿时就慢了。
就这一慢的功夫,我腰上的绳子就绷直了,但我即使没有用劲,整个人还是被拖着前进,我知道,现在我之所以还能前进,是在消耗闷油瓶的力气。
老胡布满尸斑的脸回头看了我一眼,最后他朝我伸出手,拉了我一把,腰上的绳子顿时就松了,接着,我不知过了多久,大约只有十几秒,缺氧的感觉越来越严重,老胡和胖子也憋不住了,但他们至少还能支撑着往前游,我却是连游都游不动。
胖子察觉到了情况,焦急的频频回头,眼睛在水里瞪的很大,直勾勾盯着我,仿佛我要是敢停下来,就会掐死我一样。
这条水道不知道有多长,除了闷油瓶腰间的手电筒偶尔反射一些东西,游在最后面的我,几乎很难看清什么东西,到后来,我迷迷糊糊的看到,连闷油瓶都回过头看我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明显感觉腰上的绳子紧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向前滑了一大段。
闷油瓶在扯绳子,他在把我向前拉。
这对我来说是救赎,但对胖子和老胡来说,这并不公平,因为闷油瓶所拉的不是我,而是在消耗所有人的平均时间。我感觉老胡的胸肺鼓动的很厉害,眼睛瞪的很大,他似乎也要支撑不住了,对于闷油瓶的举动,他没有任何意见,或许即便有意见,再这种情况下也不敢提。
但氧气没了就是没了,并不会因为闷油瓶扯我一把就小宇宙爆发,我大脑很痛,到最后,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更别说游动,我完全是靠着闷油瓶这条绳子在前进,此刻的我,俨然已经成了那个拖慢所有人脚步的人。
我知道,那一刻就要到来了,但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很浓厚的恐惧,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在水里,溺水的感觉太痛苦,我现在几乎已经难以忍受了,我更不知道,如果腰上的这条绳子断开后,自己要忍受多久才会被溺死。
就在这时,我感觉身边似乎有什么人动了一下,眼前很模糊,一个人影在剧烈的挣扎,片刻后我看清了,是老胡,他正捏着一个什么东西。
我努力睁大眼,仔细一看,心顿时沉了。
老胡捏着的是一截绳子,而此刻,闷油瓶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匕首位于蜘蛛扣的旁边,一共三条,几乎都不同程度的呈现出一种笔直的状态,而绷得最紧的,是栓着我的那一条,紧接着,我看到那个匕首动了一下,我整个人懵了。
我以为自己能平静的面对死亡,但这一刻,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而且这个念头十分剧烈:我不想死……不要放弃我……
那一刻,我脑海里闪过很多人,大奎、潘子、金算子、还有赵旺。
他们没有人想死,同样,胖子和老胡也不想死。
我挣扎着去阻止的手瞬间软了下去,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其中一条绳子被割断了,那动作太快,我几乎只能看到绳子断裂后柔软的姿势,在水流中飘飘荡荡,但我预想中的轻松感并没有传来,相反的,我腰间的绳索绷的更紧,紧接着,那看到了绳子的主人……是老胡。
他的脸几乎呈现出一种狰狞的扭曲,他并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闷油瓶,他死死盯着的人是胖子。
我来不及去看更多,腰上一紧,向前滑得更快。
闷油瓶割断绳子后,几乎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如同一条鱼,快速的往前游,由于少了一个人,我们速度快了很多。
但我整个人都懵了,首先涌上心里的是喜悦,巨大的喜悦几乎要将我淹没,但接下来,我便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冷到脚,一种刻骨的心寒蔓延全身,接着,我强撑着转头往后看。
老胡腰间的绳子断了,但他还没有完全月兑力,黑暗中,我只能看到一个人形轮廓在往前游,手不断往前伸,但他游的速度太慢,很快就从我的视线里褪去了。
我几乎已经完全使不上力,连意识都混沌了。
这条水洞,比我们想象中的更长。
就在我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股强劲的冷空气突然吹到了我脸上,这股冷空气,让我瞬间清醒过来,接着,我便开始贪婪的大口吸气,像是累极了的丧家之犬一样,我发现自己的下巴被人抬着,身体还是泡在水里。
将我头拖出水面的是闷油瓶,我们此刻,正处于一个水洞里。
水洞只有一半的位置被淹没,此刻,闷油瓶双腿大张,抵着两旁的石壁,胖子也是同样的姿势,我被他拖着脑袋抬出水面,双腿泡在水里,从水里,传来很大的冲击力。
水洞的尽头处,是灰暗的光芒,从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正下着瓢泼大雨。
闷油瓶见我醒了,微微沉默,随后道:“出口在悬崖上。”
悬崖上……也就是说,我们又被困住了。
为了不被水流冲走,胖子和闷油瓶的两腿,都以一种劈叉的姿态抵着两边的石壁,但这样很吃力,胖子的双腿几乎在发颤了,我看向他,发现胖子的眼睛是闭着的,脸色并不像憋气过后的通红,而是一种如同死灰一样的脸色,他睁开眼,跟我对视,喉咙似乎动了一下,但没说出一句话。
事实上,我也无法对他说任何话,任何话都是多余的,甚至令人恶心的。
那个被打成蜘蛛扣的绳子还挂在我们腰上,只不过其中一条,只剩下一半了,我看着那半条绳子,心被抽空了。
许久之后,外面的雨停了,但水洞里的水流依旧没有停,那个龙吸水被打破后,只要龙吸水的格局没有破,这条水洞就永远不会停止,换句话说,白龙罩玉骨没有了,而这里形成了一条新的瀑布。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条新瀑布的意义。
闷油瓶身体突然动了动,他睁开眼,盯着外面,道:“这里不能久留。”紧接着,他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的情况,我动了动,力气恢复不少,便冲他点了点头,期间,胖子很沉默。
当我们走到瀑布的出口处时,已经可以俯瞰整个鬼雷山,与其说是鬼雷山,不如说只剩下了龙隐峰,山下已经形成了一条大河,它淹没了乱坟沟、淹没了鬼雷山,甚至仙桃山都淹没了三分之一,轰隆隆的水声、巨大的雷声、骇人的闪电,还有山间泥石流的声音。
洞口的下面,是倒刺一样的山石,期间还长着各种造型古怪的树木,只要小心些,要想下去,并不困难,但现在,龙隐峰的下方,是一片如同汪洋的大洪水,出了这个水洞,我们又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