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哈哈一笑拍我脑袋一下,“小丫头片子嘴就是甜啊,我这只老羊快一千岁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他可爱。舒残颚疈我说你是谁家偷跑出来的小狐狸,跑到人家娶亲的队伍里来捣蛋?这要是冲着了喜神老头儿,他可是会打你的。”
我寻思着如何编个谎,绝不能告诉他我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我这才刚下了山就暴露行踪,万一被祖母知道抓回去,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玩了。
这时红衣小童已经重新挤上来,用肩膀使劲顶我一下,很神气地说:“小狐狸,月老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
被他一打岔子,我才知道眼前的老头儿就是月老,专管姻缘的那个。我兴奋地一把拉起老头儿手里五颜六色的线头儿,说:“啊!老爷爷,你就是月老神仙啊!我太开心了,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啊!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手里的这些线,都是你要结的红线吗?好多啊!送给我一根玩玩吧……”我伸手就扯了一根拽出来。
“哎哟哟,我的线哟,哪里来了莽撞丫头——”老头儿这会儿动作格外利索,劈手就把我手上的丝线扯回去,可是这一拉一扯,一大把丝线就千丝万缕缠绕不清了,连线团都不是了,直接成了毛绣球。老头儿急得翘起了胡子,瞪我一眼,也顾不上问我是从哪里来的了。
听说月老手里的丝线是专为人间男女拴姻缘的姻缘线,这回让我弄成了糟线球儿,还不知道破坏多少好姻缘呢。我心虚地退了两步,怕老头儿上来打我,看他这会子正跟小童子忙着撕扯线球,估计一时半会没空理会我。我还是趁机赶快溜了的好。于是,身子一纵,嗖地窜过羊背,扔下月老跑了。
回到原地,花轿早已远走,连无欢的身影也不见了,这只妖,大概看到我惹了麻烦,早就溜之大吉了。
既然无欢不辞而别,我也正好耳边清净,虽说我于人间是初来乍到,万事需要教,可要是身边总跟着这么一个总是鄙薄你的妖,总是觉得分外窝囊。
诲人不倦不等于毁人不倦,无欢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我返回集市,先从集市东头走到集市西头,再从集市北头走到集市南头,一字排开的绫罗布匹、胭脂水粉,成群的姑娘围着挑选;蜜饯果子旁边堆满了嘴馋的孩子;打铁的、杂耍卖艺的、中间还夹杂着张铁嘴李半仙的算卦摊子,我瞧着人间的集市,真是比山里的热闹多了。
想想忘忧山上的那些四邻八舍,哪一个不是住得几里远,偶尔碰上个好天气,大家也学人间的样子,拼凑个集市出来,可山里的畜生能有什么?不过是兔子家捧几根萝卜,野猪家扒几棵番薯,即便谁家采得到千年灵芝老山参,都在洞里藏得深,哪肯拿到集市上交易。我也不过是从山里找几株不常见的花,哄稚吉舍不得拿出来的零食吃。畜生们怕火,也懒得将吃食煮熟,吃来吃去,总是那么个味道,所以这集市也就慢慢破落了,渐渐成了祖母们闲来唠嗑的地方。
自从两百年前那场浩劫,身边的朋友也不剩下几个,只有兔子家的老三稚吉跟我成了患难与共的伙伴。偶尔我会欺负他:“稚吉,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遇见状况都能活命吗?”
稚吉总是呲呲那两只合不拢的大板牙,自豪地说:“我逃得快呗!”
我摇摇头,语重心长地告诉他:“稚吉,不管他们抓咱们是想下酒还是想剥皮,都愿意抓只漂亮的。你长这副样子,谁忍心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