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一缕灵魂慢慢离开向身体,飘飘忽忽来到了一处黑洞洞的地方,周围一团迷雾,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清楚。舒残颚疈我的身体浮浮沉沉,一忽儿又腿如灌铅,两眼辨不清方向,只能跌跌撞撞地乱走,我想,难道这就是通往轮回的道路吗?可是稚吉呢,他应该在我前面才是啊。我大声喊:“稚吉,稚吉,你在哪里?等我啊。”可是没有人回应我,我也听不到任何人的说话声,没有风声、虫声,连个呼吸声都没有,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无边无涯的黑,无边无际的静,仿佛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洞,不知道有无尽头。
我一路走一路难过,稚吉,我这没来得及把我会的全部教给你;我还没带你去吃楼福记的芝麻糖,我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没有带你去……稚吉,我以为你长这么丑一定不会有人愿意杀你,可是你干吗非要去咬无疆的脖子?稚吉,你这只傻兔子……
听说人死后会走到奈何桥,不知道这奈何桥到底有多远,四周莽莽然然,身体似乎又慢慢轻了起来,有人大声喊,“阿锁,阿锁……”
是无欢的声音,我皱起眉头,半声也不想回应,提起步子快快往前走去。我能有幸来到这黄泉路,还全是拜他父子所赐。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可是,临死前的那一幕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无欢拿身体护着我,求无疆放过我,他还给我输了灵力,让我多喘了几口气……我总该感动一下是不是?可是他这样想让我活着,却一点不肯救稚吉謇。
我咬了一下牙,不去想那副惨烈的光景,无欢,无论如何,我都是恨你的。
永远不会原谅你。
如果再让我活过来一回,我一定亲手杀了他,为稚吉报仇郾。
我这样想着,胸膛里仿佛藏了一团火焰似的,又有了勇气,这么黑暗的路,我仍旧大踏步地往前走,过了片刻,就再也听不见无欢的声音了。
也许稚吉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但愿我能追得上他。
突然前面有了一些光亮,却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周围的景物。迎面急匆匆走来一个人影,我只听着那声音说:“阿锁吗?我是赞良。”
我听出了赞良的声音,惊讶地说:“赞良?”
他说:“是啊,阿锁,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是在找奈何桥吗?准备去投胎做人吗?”
我也顾不上问赞良怎么来到这里来了,只说:“对啊!投胎做人多好啊!这样我就和你们一样了。”
赞良说:“可是去奈何桥就一定要喝孟婆婆的汤,阿锁,那样你就不会记得方焕了。”
我迟疑了一下,问:“那方焕还会不会记得我?”
赞良说:“你人都死了,他哪里还会记得,再说,他喜欢的是江小姐啊?”
我心口一疼:“他怎么可以忘记我?江小姐,江小姐对他根本不好啊!”
“阿锁,不是你对他好,他就会记得你啊!方焕现在是状元郎了,以后他有的,何止一个江小姐啊?你这样死了,你既记不得他,他也记不得你了?再说,你不是还没给稚吉报仇吗?”
我一听方焕记不得我了,更加灰心地说:“我死都死了,还能报什么仇啊?”
赞良说:“那不一样,阿锁,你知道吗?奈何桥是人过的地方。你不是人,根本去不了奈何桥,你现在是往幽冥渊里走,凡是横死的精怪,都得先到幽冥司登记造册,幽冥神君会根据每个精灵的生前功绩来判决他该发配到何处。有的可以投胎做人,有的继续成兽,还有的直接的打到炼狱里下油锅炸了。”
“啊,那我会怎么样啊?那,那下油锅的都是做了何错事啊?”
“当然是坏事啊!比如偷鸡模狗,谎话欺人,比如杀生……”
“啊!”我惊叫起来,“我在秋水村的时候,把李大婶家的鸡偷来杀了,还有,为了救方焕,我还去过薛府偷吃的。我在人间这些日子,谎话更是没少编。而且我连京官都敢骗,礼部尚书欧阳静就着了我的道儿。”我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好啊?”
赞良说:“所以啊,阿锁,这条路你不能走啊?真到了炼狱你就完了。”
“那我去哪里啊?”我愁眉不展地望着他,希望赞良想个万全的法子,让我离开那炼狱之地才好。
赞良说:“跟我走吧。”
我便跟了赞良,飘飘悠悠往外走。不知绕过几道弯子,到了一处稍亮些的地方。这才看清周围的大致轮廓,远处一片荒凉的城廓,一大群人,衣衫褴褛、面无表情地走着,我悄悄地问,“他们是什么人啊?”
赞良说:“这是枉死城!这些都是枉死的灵魂,大都是死在战乱和饥慌当中的。”
我看着这成群的冤灵,想,原来这人们不光活着有区别,死了依然有区别,这三六九等,真是做人做鬼都逃不过。
我问赞良:“那稚吉会去哪里呢?”
赞良说:“稚吉是有修为的精灵,五百年来不事杀生,也许已经去做人了。要不然咱们早就在这幽冥之路上碰上他了。”
我一听稚吉去做人了,心里顿时轻松不少。稚吉做兔精时勤勤恳恳老老实实,这回要是真投胎做了人,也准是个与人为善的好人一个。只希望他这一世能得个漂亮的皮囊,省得再因为长得丑受别人的白眼。
赞良又说:“阿锁,你比不得稚吉啊!”
我忙忙点头,“是啊!他那样拼死去救我,换了我,却是做不到的。”
赞良说:“所以你得回去啊!阿锁,你想那无疆又没死,稚吉肯定不乐意啊!你不能叫稚吉白死啊。还有方焕,你总得回去看看他啊,除了你,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不遗余力地帮他啊。”
我点点头,说:“是啊,赞良,我得跟你回去。”
赞良大喜,上来拉我的手,说:“阿锁,咱们走吧。”
又往前走了一段,迎面遇到一大群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东西,笼在一团青色烟雾里,挤挤挨挨地往前走,我问赞良这是什么?
他匆匆瞥了一眼,小声说:“这是锁妖雾。我们快走吧!”
经过他们的时候,里面有声音喊:“姑娘救我们!姑娘救我们!我们好冤屈啊!自从落霞山陷落,我们就被生生锁在这里一千年。”
我奇怪地看了一眼那团青雾,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落霞山这三个字听起来耳熟,寻思了一下,才想起来跟无疆对决时听他说过,只是当时全神应战,没有去细究过他说些什么。可是细细想来,我知道的那些山头,从来不曾有过一座叫落霞山的。更加没有听祖母提起过。
我问赞良:“他们又是些是什么人?”心想,难道这里有人认识我不成?
赞良疑惑地看了看他们,低声说:“不知道,我们快走吧!”
那团青雾一见我们要走,愈加非人地嘶叫起来。我听了心里哆嗦,赶快去拉赞良的手。
可是还没拉住赞良的手,他却忽然不见了,我只觉得周身一阵寒气上来,从头到脚冷得要命,好像掉进了一重冰窟里,周边滑的要命。我一边哆嗦一边怀念外面阳光温暖柳绿花红,一边心里苦恼,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抓到赞良啊?这是掉到了什么地方啊!人不人鬼不鬼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浑身瑟缩着,盼着有人来拉我一把。我喊:“赞良……”赞良没有回答。
我又喊:“稚吉……”可又想起来,稚吉为救我已经死了啊!
那方焕呢?我想见见方焕啊!我四只手脚抓挠着,喊:“方焕,方焕。”可四周光滑如镜,我怎么也出不去,只一个劲地向下落。
忽然又听见赞良的声音:“阿锁,你等着,我去叫方焕。”
“对对!”我冷得牙齿咯吱吱响,“快去叫方焕,说阿锁在等他。”
可方焕好久都没有来。
我继续从冰窟里往下掉啊!冷水浸上来,我的毛都湿透了,全身湿嗒嗒蜷缩成一团儿,打了个喷嚏。想着要是有堆火能烤烤也好啊!突然一个老头儿喊:“谁在那里打喷嚏啊?打扰我老人家都睡不着觉啦!”我一听有人声,高兴地大声答:“我是阿锁,您老人家是谁啊?这又是什么地方啊?”
只听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多问题啊?这里是玄冰窟,老头子叫姬修,在这玄冰窟里快睡了一千年了,阿锁是谁啊?”
我惊叫道:“你是姬修,是我的老祖啊?他们不都说你升仙了吗?你怎么在这个地方啊?”
“啊!是姬家的小狐狸来了?我看看是哪一位?”一个影子随着声音就到了眼前。原来是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白眉毛全身雪白的老头儿,他好奇地看着我:“很漂亮的小丫头啊!你叫阿锁?”
我点头。
他又问:“丫头,你是谁的孩子啊?现在姬家谁当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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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锁是谁呀?~~~嘻嘻,亲们有兴趣来猜一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