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竹惊讶望向百里雪,未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是百里家仅存善念之人么?
百里冰怒道:“你!”怒意瞬即消逝,复又摇起团扇,绽出倾城笑容,轻声道:“大姐,嫉妒会使人发疯,也会使人变得丑陋,大姐千万莫因嫉妒失了分寸。”说完便笑吟吟地返回凉亭。“大姐,与其在此嫉妒生气,不如去求父亲母亲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姜冬竹暗叹,这哪里是亲姐妹啊,分明是仇家啊,百里冰这话真毒,专捡旁人的痛处撒盐,既使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妹,她也毫不留情。
百里雪气得脸色发青,手指颤个不停,“好……好,你倒要瞧瞧你这伪善的面孔能装到几时。”
百里冰优雅婉约地摇着团扇,缓缓走回亭里,翘着兰花指捏住杯子,向百里雪道:“小妹我素来心软,既使姐姐恶言相向,仍见不得姐姐伤心,回头必求父亲母亲为大姐好好寻一门亲事,大姐不要急,喝一杯凉茶祛祛火,如何?”
百里雪身子一个踉跄倒向后方,姜冬竹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她,轻声安慰道:“大姐,都是自家姐妹,不必置气。”说着转向百里雪,“二姐素来心善,若真能为大姐求得一门好姻缘,倒真是大姐的福气,只是,大姐才经此不幸之事,咱们做姐妹的,既使不能相助,至少不要在她伤口上撒盐。”
百里雪仍旧笑吟吟地睨着她,“我本是好意,竟教大姐和四妹误会了,实在伤心。”
百里雪直起身子,恨恨地瞪了百里冰一眼,“不劳二妹费心了,你的好心只会令我变成老姑娘,还是为自己积善行德吧。”说完扭身离开。
姜冬竹见状,忙迈步准备离开这尊瘟神。
“四妹。”
她顿足转头,“二姐还有事么?”
“四妹,在百里府生存,得看清风向,不要以为闻人少主可以为你撑腰,他再厉害又管得了百里府的事情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闻人澈帮她打通了几分穴道的缘故,她竟听到不远处,隐隐传来的脚步声,脚步极为轻盈,显然都是习武之人。于是状似没心没肺的笑着,声音微微提高:“二姐是在嫉妒我这庶妹么?我一直以为二姐是喜欢四皇子的,可是前些日子又觉得二姐像是对三皇子有意……现下呢,为何二姐见闻人少主与我走得近了,却又嫉妒起小妹我来了呢?”
“你胡说什么?!”百里冰霍地站起,拾起茶杯扔向她,却蓦地如被点了穴道似地定在当地,美目努睁,目光越过姜冬竹,瞪着前方。
姜冬竹闪的不紧不慢,那只茶杯不偏不倚,正好擦着她的额角摔落地上,“喀嚓”一声脆响,这个角度分毫不差,既未打中她的额角,在旁人瞧来却又是她运气好险险躲过。
只听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门主,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的端庄贤淑吗?”
同行的百里敬素来严肃的老脸刷地红成酱紫色,大步冲上台阶,挥手给了百里冰一个响亮耳光。
百里冰绝色粉女敕的脸颊上立时肿得老高,五道指印清析可见。平素里被父母和祖母捧在手心里的百里冰哪受过此委屈?何况还是当着三皇子的面被父亲扇耳光,于时泪水哗哗而下。
姜冬竹不得不称赞一下,百里冰虽然讨厌,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人!她还从未瞧见过能哭得这么美,这么**,这么的我见犹怜。
百里敬在三皇子面前大失颜面,怒气难消,喝道:“平素我是如何教你的?就算妹妹们不懂事,犯了天大的错误,也不能失态,交给父母处置!你竟然私自教训?!”
姜冬竹心下一沉,得,百里敬还真是会为爱女找借口,是她这庶妹不懂事,犯了天大的错误,惹他爱女生气了、失态了,这偏袒的态度,实在是令人心寒呢。
“父亲,今日可不是女儿惹二姐生气,而是二姐嫉妒闻人少主找女儿绘画不找她,所以在此为难女儿呢。”姜冬竹不客气地道:“父亲若是觉得二姐做得对,女儿以后不见闻人少主便是,将这机会让给二姐。”
百里敬阴狠目光瞪着姜冬竹,脸色黑得吓人,大喝:“你闭嘴!”
“父亲!”姜冬竹不服地叫道。
“闭嘴,你是想说为父不够英明,分不出谁在说假话吗?你二姐是什么人,若非惹急了,岂会动怒失态?”
姜冬竹冷笑一声,讽道:“女儿从小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五个手指不一般长,父母对子女肯定不会一样的宠爱,所以女儿从不争宠,但是女儿一直觉得作为一家之长、一门之主的家主父亲大人,在子女的大是大非面前,一定会公平相待,却没想到父亲竟偏心偏到黑白不分,颠倒是非的地步!”
眼见百里敬再一次举起了手,她脊背挺直,大声道:“父亲想打尽管打,但你这一掌下来,便打断了我们的父女情份!”
百里敬僵住,脸色由铁青转黑,手掌举在半空中落不下来,倒不是他有多顾及父女情份,而是当着三皇子的面,若做出这等无情之事,必会令皇上对百里门大生看法,何况此时的闻人少主对她兴趣正浓,他岂会放过闻人少主这条肥鱼?
百里冰以丝帕抹眼泪的动作也僵住,不意她竟敢如此生硬的顶撞父亲。
姜冬竹冷眼看里百里敬,若每次都顺从地任他打骂,他更会变本加厉,她不信当然三皇子的面,他敢让百里家出现更大的丑事。
沉默了半晌的龙皓睿轻笑一声道:“闻人少主确实是人中龙凤,二小姐心生仰慕而对庶妹嫉妒不足为奇,门主,我瞧你确实冤枉四小姐了。”
百里敬哼了一声,将手收回,道:“冰儿回去默写《女戒》两遍。”目光移向姜冬竹,冷冷道:“你,回去面壁思过。”
百里冰低头柔顺答应,却偷偷瞪了姜冬竹一眼。
姜冬竹感激地向龙皓睿看了一眼,不管是出于何意,他的话确实轻易救了自己,不禁暗叹,这世上偏生诸多不公平,有人轻而易举得到富贵和地位,有的人轻易得到美貌和宠爱,而这些都是做事情的捷径。
虽然她不是真的百里霜,但是,却不得不屈从现实,而现实就是百里敬暴戾、不给她任何机会!今日让百里冰当着三皇子的面出丑,总算出了口恶气。她向百里敬道:“父亲,闻人少主少主要我今夜为他师妹叶千千作画一副,若是面壁思过,明日必无法向他交差。”
百里敬闪过阴霾,目光冷彻至极,冷冷地问:“你见过叶千千?”
姜冬竹面不改色地扯谎:“适才刚刚去见了。”
龙皓睿笑道:“嗯,百里门主莫要拂了闻人少主的面子,他难得求人。”
百里敬哼了一声道:“那就快点回去作画!不要贻笑大方!”
姜冬竹看了龙皓睿一眼,施了一礼转身离开。身后传来百里敬不悦喝斥百里冰的声音:“你还不回去默写《女戒》?!”
“是,父亲。”
龙皓睿望着百里冰的背影模着下巴,“没想到门主竟以女戒女德教育女儿们,倒像是官宦之家。”
百里敬道:“百里家身在江湖,心系皇上,女儿们自然不能像普通武林世家一般不拘小节。”
龙皓睿哈哈大笑:“还是门主有远见,女子谓之好,原本就该柔情似水,习武不雅且易使她们变得桀骜不驯,女戒女德才能让她们变得更温顺。”
走出一段距离的姜冬竹闻言不禁身形一僵,当初四皇子龙皓玉也是这般言论,他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习武女子的轻视。自嘲地笑笑,心下仍旧很痛,却是痛恨地痛!
天近黄昏,日色红晕却不刺耳,傍晚的秋风习习吹着,没了晌午的**,多了几分凉意。
姜冬竹满意地看了看纸上叶千千的轮廓肖像,提笔在她眼角下不经意地点了一下,然后恶劣的笑着:叶千千啊叶千千,现在你在我手里,我想给你加几痣便加几颗,你不是从前老是讽刺我长得拿不出手么?嘿嘿,如今你也差不多呢。
她放下笔,伸个懒腰,起身向外走去。经过三夫人的小院时,瞧见三夫人张氏亲自提了一个小小食盒出门。
张氏见到她,停步笑道:“四小姐散步么?”
姜冬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食盒上:“三姨娘这是要给四姨娘送补汤吗?”
三夫人道:“是的,这女人小产极伤身体,也要好好坐月子补身体,不然会留下病根的。”
姜冬竹扫了她一眼,越过她,往后花园走去。
在花园里,好巧不巧遇见了百里雨,她视而不见的绕向荷花池。
百里雨朝她冷笑一声:“四姐最近很神气呢。”
姜冬竹转回头去冷冷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拜你所赐,五妹,若非你那一推,可能我还是那个委曲求全的小村姑呢。”其实真算不上神气,虽然每次都是险险避过,但是不管有理无理,总被百里敬先暴戾打一顿,虽胜犹败,其实还是很丢脸的。
“四姐觉得自己现在不可怜么?”
姜冬竹索性转回身来道:“我可怜也是拜那些心里龌龊的人所赐。”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来,上下打量着她,笑道:“五妹打扮的这般花枝招展是不是在等着巧遇三皇子呢?”
百里雨脸上出现红晕和扭捏之色,目光躲闪,冲口否认:“不是!”
姜冬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是不是呢,我不管,但是我倒可以告诉你,我进花园时,远远瞧见三皇子遇上二姐,正相谈甚欢呢。”
百里雨眼里闪过失望和几分嫉妒,哼了一声,扭身离开。
姜冬竹模模脸颊,嘿嘿,百里冰的美貌确实招人嫉妒呢。这偌大的花园没人扫兴真好!算算日子,二房母女被罚禁足也快到时间了,正可赶上芝兰会。
逛得有些累了,就进了凉亭坐了一会,望着湖面发呆。
忽然瞥见龙皓睿和百里瑜并肩走过来。
“三皇子请。”百里瑜客气地引着路。
姜冬竹心下微跳,伸手比量着挡住远处百里瑜的面部,达到蒙面的效果,只让自己瞧见他的眼睛,不禁一惊,是他么?心下不敢确定,放下双手,站起快速从凉亭另一侧石柱旁跳到旁边花树处。
“三皇子觉得这池荷花开得怎么样?”百里瑜讨好的笑着,边走边问。
瞧得出三皇子对百里瑜也是带着几分轻视的,大多时候是百里瑜在说,龙皓睿很久才回以“嗯”的答复。
姜冬竹将身子掩入旁边花树下,微微探头看着两人在荷花池驻足,正好背对着她,她盯着百里瑜的背影半晌,冷笑,他果然是色胆包天呢!不过也难怪,四夫人才不过二十余岁,人又生得美艳勾人,百里瑜不过比她小了三岁,正是血气方刚,色心萌动之时,会出现问题不足为奇,要怪只能怪百里敬人老色心不老!
“三皇子,请往这边走,月季园今年新培植了几个品种,最近开得正艳。”百里瑜引着龙皓睿走向月季园。
姜冬竹不动声色地穿过隐蔽小径离开。
次日,无尘照例面无表情地来将她接走。
敲门。
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去,只见闻人澈正从门口转移视线,微微露出一丝慌乱和狼狈。
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玩笑道:“少主,可是被我吓着了?”若能吓到少主,可是三生有幸呢。
闻人澈干咳一声,低头,赫然发现适才从窗边回来的太急,慌乱之下竟将书拿倒了,赶紧将书随手丢进旁边小几了,不教她瞧出破绽。
整理情绪,依旧的清冷如泉:“过来,坐下。”
姜冬竹不疑有他,笑着走到他旁边的椅上坐好,伸手给他。
闻人澈看了她的手一眼,目光落在她另一只手里的画卷上,眸底闪过一丝惊喜:“那画……画好了?”
姜冬竹洋洋得意地点头,“嗯,昨夜便画好了。”边说边将画卷递出去:“少主请看。”
闻人澈接过画卷打开,然后……脸色瞬即黑下,将画揉成一团扔到桌下,冷冷道:“谁让你画叶千千的?”
姜冬竹愣住,少主大爷,你翻脸也太快了吧,明明适才脸上还带着让人心醉心颤的微笑,怎地转眼就翻脸?“没人不许我画叶千千呀,昨日幸亏要画这副画,不然,我就要面壁思过了。”
昨日情形,若直接说要画少主,那就太暧昧了,众所周知,她是叶宗主的女儿,少主的师妹,只有画她才能取信于百里敬,所以她第一次这般感激叶千千。
闻人澈闻言微诧,眸底闪过特殊的情愫,问道:“昨日百里敬又为难你?”
姜冬竹觉得颇难回答,虽然在他的逼迫下,她间接承认了她就是姜冬竹,但她对闻人澈的戒心未除,并不能将一切告诉他,说得越多,以后有事越难月兑身。不管如何,现在她的身份是百里敬的女儿,说父亲为难女儿,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闻人澈见她良久不答,忽觉心下气恼,冷着脸转向旁侧,放在桌上的大手不由自主的握起,修长的手指根根泛白,她还是不信他!
姜冬竹看着他半晌,蓦地心中划过一个声音:他费尽心机证实她就是姜冬竹,不但不杀她,还要救她,若是不信他,信谁!可是另一个声音马上出来反对,她死在龙皓玉手里,不就是因为太过相信于人么?这个教训是以性命为代价换回的,为何还要再相信别人!可是自她十五岁出道,便进了闻人山庄,成了庄主的义女,他的手下,直到他去剑宗接任宗主,与之相处了近三年,虽然他性子清冷,不爱与她交谈,但却值得她相信……
她垂头犹豫着,再抬头时,恰巧见他快速收回目光,不禁有些奇怪。“呃,少主……”
刚张口,便被闻人澈打断:“我已吩咐无尘送你来云来客栈后,便回闻人山庄将冰雁接来,跟你回百里府,冰雁武功虽远不如冬竹,但素来机灵,你如今身无内力,有她在,我也放心些。”
姜冬竹瞬即石化。有冰雁在,他也放心些……他一直在为她担心么?为何少主的态度这般奇怪的有些……暧昧吧?冰雁原本是她在闻人山庄时,少主送给她的婢女,和她情同姐妹。她原也想通过百里雪将冰雁带进百里家,却正愁不知怎样说服冰雁,打算有机会让爹爹帮忙。
“少主……担心我?可是我是百里家的人……”
闻人澈眼里流露出一丝痛楚,声音依然清冷:“我说过在我面前,你无须演戏,冬竹!”
姜冬竹呆若泥塑,未料他竟毫无掩饰、毫无顾及地叫出来她的名字“冬竹”,惯性的恐惧瑟缩再一次露出:“……少、少主,我是、是是百里霜……”她这话说得没底气极了,昨日才被他逼得间接承认,现在再反悔,是不是太晚了?
“姜冬竹,在本少主面前,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跟你说过,绝不会害你,为何不信我?!难道共处近三年,都不能让你信我一分么?”闻人澈清冷的眸子闪着寒光,是心寒的寒光,声音带着恼意和无处宣泄的火气。
姜冬竹霍地站起,盯着他半晌,然后无力地缓缓坐下,注视着他:“少主,有些事情何必非要说破呢,你说你不会害我,可是将真相戳破跟害我有什么区别?少主以为这世人会容得下我这样的异端妖孽?”
闻人澈跟着站起,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凝视她,坚定地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容不下你,我容你,我护你!就算全天人的都认为你是异端妖孽,在我眼里,你仍是我的冬竹……义妹!你可以瞒着全天下的人,但唯独不该瞒我,冬竹!”
姜冬竹傻傻地怔愣着,无全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的冬竹……义妹?少主说的话,既令人感动得鼻子发酸,又发酵着某种暧昧情绪,令她觉得这是在对情人宣誓,而非对曾经的义妹和手下说的话。“少、少主,你……”
闻人澈一脸的坚决,让人不容置疑,紧紧凝着她,淡淡地道:“冬竹,别怕,这一回,我护着你。”
姜冬竹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洪水决堤般流下,自死后复生在百里霜身上,从未敢奢望能在百里家人未死光的情形下,可以在一个人面前正大光明的活着。更未想到这个人是少主!最未想到的是,这个从前素来不爱搭理她的少主竟态度坚定地要护着她!
她活了十九年,从没有人说要护着她,既使是爹爹,他明知自己命里有煞,却相信命中定数,刺咒护魂,已是逆天之举,从未想过要护着她的命!而少主竟要“护着她”,这份感动、这份受宠若惊、这份喜出往外,令她再也无法控制眼泪。
闻人澈伸手想安抚她,却在大手快到她头顶时,犹豫了一下,终于缩回……他不想吓着她。
姜冬竹抹了半天眼泪,突然瞪向闻人澈道:“少主虽然知道了我是姜冬竹,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手下了,不要妄想我会为你跑腿办事!”语毕还重重点头以示决心。
闻人澈愣住,她适才是在哭丧着脸吧?怎地脸上泪水尚未擦干,便记挂起这种小事来……怪不得父亲曾说女人的心思不能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果然如此。
“好,我不妄想,从今以后我只妄想给你跑腿办事。”他凝着她的双目回答。
姜冬竹凌乱了,惊诧地看着他,他是少主没错吧?“……呃,难不成少主也被旁人的魂魄占了身体?”
闻人澈嘴角一抽:“……”他默默地从袍袖暗袋里模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递给她,“吃了它。”
姜冬竹盯着那粒药丸,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闻人澈淡淡地道:“百草清露丸。”
姜冬竹大惊,百草清露丸?这可是闻名武林的疗伤奇药,治内伤有奇效,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神药。“少主从哪里得到的这药?”
“抢的。”闻人澈轻描淡写的道。
抢的?姜冬竹风化,抢的还这般理直气壮,他不觉得有愧么?好吧,他是少主,做什么都不需要有愧。“少主,从谁手里抢的,下次瞧见他,我也抢几颗,以备不时之需。”
闻人澈清冷眸子带着戏谑扫过她:“昨日刚从三皇子手里抢的,他手里也仅有这一颗,所以你不必惦记了。”
姜冬竹:“……”她只是随口一说,少主竟然当真了。
“吃了它,据说此药治内伤是奇效,你试试。”
姜冬竹疑惑地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吞下,然后得意地再看他,这下就算他后悔也没用了。
闻人澈唇畔露出欣喜的微笑,武林中风传这药极为好用,但愿莫辜负他强夺三皇子这宝贝药丸的心意。
“伸手,我帮你运功。”待姜冬竹伸过手来,他抵住她的手。用真气催动她体内的药劲,片刻后,姜冬竹额上便渗出细汗。
又过了一会儿,闻人澈收回手,“再过一两天,你的内伤便可痊愈,痊愈后,我为你解了受封内力。”
姜冬竹惊喜万分,“多谢少主。”
闻人澈寒目注视她,轻声问:“对你来说,武功真的那般重要?”
“当然,武功傍身,至少不用像现在这般动辄被人打骂。”她笑着道,若是能解了被封内力,她心里便底气十足了。
闻人澈垂目,过了好一会儿道:“武功的事,过些日子再说不急。冬竹,我有事跟你说。”
姜冬竹习惯性地等着示下。
闻人澈道:“冬竹,百里霜的外婆可能跟皇室的人有关。”
姜冬竹闻言脊背挺直,皇室,外婆?她打个寒噤,若是外婆跟皇室的人有关,那么百里霜呢?百里敬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眼里才会对她极为防备?“百里敬知不知道此事?”
闻人澈摇头,微一沉吟,又轻点了一下头道:“他应该是隐约猜到一些,不然不会这般纵容府内的人那般对你。依我看,他是对百里霜有所怀疑,又拿不到证据,只好先将她圈在府内,放在眼前看着,而大夫人因为当年辛莲之事,极为忌恨百里霜,便怂恿各房妾氏子女整百里霜,只是中间出了意外,你代替了百里霜受难。”
姜冬竹点头,不错,不然就算是个私生庶女,也没碍着她们,何必个个往死里整?还将真正的百里霜给整死了,不禁同情起百里霜来。
“你不用同情百里霜,百里霜因一句话便能杀了锦儿一家,可见她也不是善良之人,她的死或许是报应。”
姜冬竹抹汗:“少主,此时我就是百里霜。”
闻人澈不屑一顾地道:“百里霜算什么东西,岂能跟你相提并论。”
姜冬竹:“……”好吧,坏事都是百里霜做下的,好事都是她姜冬竹做的,如果有好事的话。“当年辛莲跟百里敬的事情,少主可清楚?”
闻人澈道:“当年的事知道的人极少,前些日子我查过,辛莲其人,容貌极佳……”说到此处,看了看她。
姜冬竹下意识的模模脸蛋,干咳两声:“这是百里霜的脸,跟我无关。”其实她也纳闷,百里府内人人都说百里霜的娘亲是个狐媚子,可是百里霜脸上没有遗传半分狐媚的模样,说实话,这容貌有点太平凡了。
哪知闻人澈听了姜冬竹的话,嗤笑一声,眸瞳里闪着浓浓的戏谑。
姜冬竹脸一红,却依然大言不惭地道:“虽然不是绝色大美人,但至少也是个清秀小佳人,佳人就是容貌也是佳的……少主有意见么?”
闻人澈唇角高高扬起,将目光转向旁边,良久,才转回来,看到姜冬竹的表情,忍不住又想笑了。“其实……你算是个佳人……”
姜冬竹自觉很没面子,哼哼两声,不再说话。
“辛莲曾将百里敬迷得几乎抛妻弃子,只为跟她私奔,后来百里敬之父亲自将他捉了回来,而那时辛莲已怀孕数月……再后来辛莲死于难产,至死百里敬都未给她任何名分。”闻人澈道,“奇怪的是,辛莲跟了百里敬近十年才有孕,而百里敬不停纳妾生子,却连个妾氏的名分都没给她。其中原因却无人得知。”
姜冬竹并不在乎百里霜之母有何遭遇,她只需知道经过,莫在百里家露了马脚。她盯着他,他是前几天才去查探的此事,是因为她么?“少主为了证实我就是姜冬竹,当真是不遗余力,将百里霜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闻人澈并不否认,“我做事,必是要达到目的的。但这百里霜背景够深,我查到这些也只是皮相,真正的百里霜是什么人,或许只有她外婆林清凤知道。”
“少主要不要捉了她严刑拷问?”姜冬竹笑着问。
闻人澈睨她一眼道:“我在你眼里难道就那么冷酷不堪?共处两年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么?”
姜冬竹尴尬地笑笑,她本是玩笑之语,何必这般认真?她听出他的话里发酸自嘲的意思,他是高高在上,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的尊贵少主,这种的态度是何意思?时隔一年,她怎地觉得少主言行有些失常呢?
她打个哈哈:“从前你我是主仆,我只是奉命行事,若私下了解窥探少主,似乎就真成了对少主别有用心、想攀龙附凤的女子了。”
闻人澈微怔,垂下眼皮,遮住眸底的寒光,良久后,抬眸望她:“冬竹,我从未当你是仆,更未当你是攀龙附凤的女子。”
姜冬竹风化,明明是主仆,未当她是仆,那当她是什么?说未当她是攀龙附凤之人,为何对她那般冷淡轻视?
沉默了一会儿,姜冬竹忽然想到百里瑜和四夫人之事,此事若直接禀报,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若是冰雁来了,倒是方便了很多,正沉浸阴谋中时,听到闻人澈清冷的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你……还将四皇子放在心里么?”
姜冬竹怔住,脸色沉下,心里划过一丝钝痛,龙皓玉,这个亲手杀死她的刽子手!她紧紧地攥起拳头,沉声道:“我若还将他放在心里,只能说明我已经无药可救了,他杀死了我,害得大哥卧床,我是必定要亲手报了这仇!”
闻人澈毫不犹豫地道:“我帮你!”
姜冬竹震惊且疑惑地瞪着他:“少主,说起来,你我也不过曾是主仆关系,义兄妹感情就淡了些……你为何要帮我?”
闻人澈面不改色,目光沉静地道:“我说过,我从未当你是仆,至于义兄妹……冬竹,其实我也从未当你是义妹,也不希望你当我是义兄。”
这话闻人澈深藏别意,但在她听来却够无情的,姜冬竹疑惑地盯着他道:“我就知道少主从来就未瞧得上我这个义妹……先前在送别亭,少主还一副兄妹情深的样子,幸亏我没有被你骗了!是我爹请你帮忙的吧?嘿嘿,那我也不矫情了,有用得着少主的地方,一定会向少主求助的。”瞧吧,什么兄妹情深!
闻人澈忽感无力,什么叫做一拳打在棉花上,便是如此!咬了咬牙,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姜冬竹站起身来,朝闻人澈恭敬一礼,感激道:“冬竹谢少主治伤之恩!”
闻人澈淡淡地道:“不谢。”
姜冬竹:“……”百草清露丸啊,疗伤圣药呢,就让她给吃了,少主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闻人澈似是瞧出她心里所想,微现无情的声音道:“那百草清露丸是抢了龙皓睿的,举手之劳,为你疗伤……冬竹,我做事素来随性而为,你过去对我那般尽责,我自然想救你就救你,谁管得着?”
姜冬竹皱眉,其实她更疑惑了,觉得少主似乎是真正失常了,只除了依然霸气,更确切的说是霸道。她转开话题,“再有十天,就是百里家举行芝兰会的时间,到时可否请少主帮个忙?”
闻人澈看她一眼,道:“说吧。”
姜冬竹忙即将心下打算低声跟他说了。闻人澈惊讶再看她,清冷寒目里有了几丝笑意:“从前只当冬竹办事杀人利落洒月兑,未想到,进了这样龌龊一家后,竟变得奸诈狠毒起来。”
姜冬竹挠挠眉心,讷讷地道:“少主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呢?”
“自然是夸你。”
姜冬竹险些泪奔,有用“奸诈狠毒”四个字夸人的么!
闻人澈以手支颐,另一只手在桌上随意划着,淡淡地道:“百里家藏污纳垢,你若不奸诈狠毒,如何生存下来,冬竹,我支持你奸诈狠毒到底。”
姜冬竹干笑着挠着眉心,实在觉不出有夸人之意。
临近黄昏。
姜冬竹在屋里画着图样,这个月忙着施粥,尚欠银芝坊两张图样,可是最近被百里家的人搅得根本没有灵感。
正在她苦恼着,却听到百里敬的大笑声从院外传进来。“霜儿,还不快出来迎接贵客?”
姜冬竹一怔,自进了百里府,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百里敬的大笑声,更遑论竟对她这般客气起来!她站起身,快步奔至院子里,轻笑,原来她真是沾了贵客的光。
只见百里敬引着闻人澈和龙皓睿进院,后面跟着从前照顾她的冰雁。不由得暗笑起来,冰雁真有面子,竟是被少主和三皇子一起送至百里府,这份荣耀够她回味一生了。
她依礼拜见:“臣女见过三皇子。”然后朝闻人澈一礼:“闻人少主。”
百里敬瞧她在跟两人见礼时表情明显不同,不禁一喜,这个女儿姿色中等,他素来没指望她能带来利益,未曾想竟入了闻人澈的眼,若能嫁入闻人山庄,可为百里门带来不少好处,至少得让他知道闻人山庄与皇家是靠什么联系着。
龙皓睿挑着桃花眼,看着姜冬竹,再转向闻人澈,也有些奇怪,闻人澈果真对百里霜有些意思?
百里敬笑着向姜冬竹道:“闻人少主为你想得周全,竟请三皇子为你找来一位武功不弱的婢女伺候你,也可保护你,还不快向三皇子和少主谢恩!”
姜冬竹再分别向龙皓睿和闻人澈施礼谢恩,心下却是哭笑不得,她早已向百里雪提及要将冰雁带入府中,既然少主主动发话让冰雁来伺候她,已让她省了不少麻烦,岂知他竟自己将冰雁送进府内,还是通过三皇子转送……感激的同时,不禁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转目瞧向闻人澈,见他眸底闪过一丝深意,不禁一怔,忽地了然,原来少主这么做也是有深意的,三皇子拨进府内的婢子,就算因对她的忠心招惹了府内那些豺狼虎豹,她们也不敢轻易对冰雁下毒手,毕竟打狗还得看看这个送狗的人呢。她发誓,她心里从来只当冰雁是姐妹,如果冰雁是狗的话,她也一样。
因为闻人澈和龙皓睿给她带来的面子,百里敬看姜冬竹的目光绝对是如沐春风般,和煦温暖到小狗都想慵懒地躺在地上打个滚儿。对姜冬竹来说,只能“受宠若惊”地再一次谢恩。
百里敬颇为自豪地道:“从前只当我的冰儿精通琴棋书画,却未想到,我这个女儿的丹青画技才叫一绝啊,还是闻人少主慧眼识珠。”
姜冬竹一头的黑线,百里敬这戏演得也太过了吧。怎么听都有种想卖爱女求荣的,可是关键是这女儿,不是你的爱女,你更做不得主卖,你极力推荐的买主也不会买帐。
闻人澈淡淡扯了一唇角,冷淡的脸上配合的露出一丝笑容,“令爱画技确实了得,将我师妹画得栩栩如生,宛若便是本人。”
百里敬望向闻人澈,微感疑惑,他怎地又提起他师妹来,难道他对霜儿不是那意思?视线一转,落在姜冬竹的脸上,一张仅称得上清秀的脸,或许仅是闻人澈一时兴起……就算如此,也要将她送进闻人山庄,对他来说,不过是失了一个看不顺眼的女儿而已,却可得到闻人山庄不少好处,若是利用得好,说不定可探得闻人山庄不少秘密,对百里门来说,是个大好机会,当然这种事情,他是绝不会让他的嫡子女去涉险的。
闻人澈转身对冰雁道:“过来见过你的新主子。”
冰雁面色倒是沉静,赶紧走到姜冬竹面前,盈盈一拜:“奴婢冰雁见过四小姐。”
姜冬竹微笑着伸手却扶她,却在手指碰触到她的手臂时,轻颤起来,冰雁,别来无恙么?双眸紧紧盯着她,连心都在微颤。
冰雁似是觉察到了她的情绪,深深看她一眼,冲她一笑。
姜冬竹惊喜转向闻人澈,他告诉冰雁了么?若是冰雁知道了她是姜冬竹,为何眼里没有恐惧,反而有几分暗喜,是不是……其实冰雁也是不怕什么异端妖物的?
龙皓睿暗哼一声,微微不满地看向闻人澈,为了给一个庶女送一个婢女,还得劳他亲自跑一趟,他严重怀疑这家伙昨日抢他的百草清露丸是给了眼前这个小庶女疗伤的。疑惑的目光再次转向姜冬竹,百草清露丸给她,她配么?“人已送到,少主放心了吧,那本皇子可以走了么?顺江沿案灾区的几名官员还在等着求见本皇子呢。”
将冰雁送到她身边,闻人澈安心了不少,因此对龙皓睿的话没半分意见,朝百里敬拱一下手告辞。百里敬急忙随两人一同出府,去了温凉城府尹。
院里只剩下姜冬竹与冰雁,冰雁怔怔地看了姜冬竹半晌,眼角蕴湿。“姑娘……”
姜冬竹忙四下瞧了瞧,却瞧见梅儿正躲在旁边小房门口望过来,她笑了一下,对吓了一跳正待缩回去的梅儿招手道:“梅儿,过来与冰雁认识一下。”
梅儿微一犹豫,便痛快走出,与冰雁又是姐姐又是妹妹的互相客套两句。
姜冬竹遣梅儿下去为冰雁收拾出来一个房间,再去找管事领了干净被褥。
梅儿犹豫着:“四小姐也知道管事素来不爱搭理奴婢的……领新被褥,他未必肯给。”
姜冬竹冷笑一声:“你不是一直在偷听么,难道不知道冰雁入府是经门主允许的么?管事还敢违逆门主不成?还不快去!”
冰雁忙道:“四小姐,奴婢也跟着一起去吧,正好熟悉一下府里的地形,也认识下那位不将主子放在眼里的管事。”
姜冬竹笑了笑,点头,示意梅儿带着冰雁一起去。
半个时辰后,冰雁抱着新被褥与梅儿一起回来,头发有些散乱,想来是打过一架了。只听她一进屋就怒道:“这百里府的奴才个个狗仗人势,明明是些个奴才,偏偏个个敢轻视四小姐,当真是欠教训。”
她这话间刚落五小姐百里雨便怒气冲冲地带着两名男仆进来,挥手指着冰雁,喝道:“将这个野丫头拿下!”
冰雁放下被褥,一个箭步挡在姜冬竹面前,朝百里雨笑着施礼:“奴婢冰雁见过五小姐,奴婢是三皇子刚送进府伺候四小姐的,不知哪里冲撞了五小姐,竟惹得五小姐如此生气?”
姜冬竹欣喜坐到椅上,有冰雁在,区区几个杂役护院,不足为惧,她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做想做的事了。这冰雁也聪明,张口便说自己是三皇子送进府的,百里雨就算想发威,也得忌惮着三皇子,何况她最近一心想攀上三皇子。
百里雨脸上嚣张虽淡了一些,对姜冬竹投去嫉妒的一瞥,凭什么她可以得到三皇子赏赐?!怒气依然不知收敛,叫道:“就算是三皇子送进府里的人又如何?进了百里府就得守府里的规矩!刚进府就敢打我的婢女小香,时间久了,还不得反了天了!”
冰雁不慌不忙地道:“五小姐,奴婢自十岁便给人当婢子,深知婢女第一该做的就是尊敬主子们,五小姐,奴婢这么理解对不对?”
百里雨哼地一声,转头对两名男仆道:“将她拿下,我必得先教训了她再说。”
姜冬竹起身,喝道:“谁敢?!”
那两名男仆闻言倒犹豫起来,四小姐虽然身份卑贱,但最近门主对她态度大好,说不定那一天就能压过同为庶女的五小姐一头,他们若强硬动手,以后未必有好果子吃,因此一时之间,踌躇不前。
百里雨轻蔑地瞪着姜冬竹道:“四姐是想包庇她么?”
姜冬竹冷笑道:“既然五妹不分青红皂白的包庇自己的婢女,我为何不能?冰雁是个讲道理的人,她要跟五妹分辩是非曲直,五妹非要耍横的,我为何不能包庇她?!”
“凭你一个村姑,你有什么资格庇护她?!”百里雨怒叫着。
姜冬竹笑吟吟地道:“不错,我是个村姑,可是我这村姑偏偏是你四姐,想教训我的婢女,就去请大夫人为你作主!你若再胡闹下去,莫怪我教育你这这蛮横不讲理的五妹了。”
“你!”百里雨几时受过这个村姑这般气的,一时之间被她气得热血冲脑,疾奔几步,甩手就要打她耳光。
冰雁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的手,微一用力,百里雨登时疼得眼泪直流,狂叫:“大胆贱婢!你们眼瞎了吗!还不将她拿下!”
那两名男仆立即冲上来,挥拳便打。
姜冬竹哼了一声,怒道:“冰雁,别客气,好好教训他们!”
冰雁将百里雨推到一旁,一脚一个,将那两名男仆踢倒在地,连踹两脚。
“统统住手!”一声怒喝,大夫人带着三夫人和婢女仆从气势汹汹地驾到紫秀院。
姜冬竹使个眼色,冰雁立时极有默契地扔下那两名男仆退到她身后。她笑了笑,比起梅儿,还是冰雁跟她有默契。她望着大夫人一行人行至院中间,才缓缓下台阶,朝大夫人施了一礼:“女儿见过母亲。”
大夫人满脸怒气,厉目如刀划在她脸上,没好气地道:“不敢当,你眼里还有我这母亲么?”
姜冬竹微笑着自行免礼,道:“母亲这是要折煞女儿吗?母亲贵为百里门的当家主母,谁的眼里敢没有母亲?”
大夫人冷笑:“霜儿最近有闻人少主撑腰,先害嫡姐受罚,再打庶妹,再过几日是不是连我也要一并教训了!”
姜冬竹心下冷笑,不错,她正有此意呢,她最想做的就是将百里家从百里敬开始这些恶人一锅端了,如何?“二姐嫉妒女儿被闻人少主接了去绘画,在亭子里截住女儿辱骂,更掷茶杯打女儿,若只是女儿片面之词,母亲大可以说是我害了二姐,但是昨日偏生教三皇子和父亲遇上了,令父亲在三皇子面前失颜面,所以父亲才罚她。母亲若是不信,大可去向三皇子问证。”
大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怒喝:“你放肆!冰儿素来温柔端庄,又岂能做出这种粗鲁无礼之事,定是你陷害了她!”
姜冬竹哼了一声,眼里露出讥笑之意。“幸而当时有三皇子为证,否则女儿又要再受一次不白之冤了。女儿不求母亲能为女儿作主,却万不该这般偏袒。”
“你!无礼!”大夫人美面黑如锅底,气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明知昨日之事是这小贱人做好套扣,陷害爱女的,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暂且咽下这恶气。“那你今日纵容恶婢打庶妹呢,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你赖不掉的。”
百里雨立时来了神气,扑到大夫人面前痛哭:“母亲,四姐刚来的恶婢打了小香,女儿只不过是想教训一下那恶婢,岂知四姐竟命那恶婢连女儿一起打了,求母亲为女儿作主。”
大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没好气地道:“没用的东西,净出来丢人现眼,一边去。”
百里雨抹着眼泪走到三夫人面前,三夫人立时心疼地搂住她双肩安抚着。
姜冬竹现在连冷笑都没心情笑了,世上最会睁眼说瞎话者,当真是非百里家的人莫属,这一个个非要治死她不可!好啊,原本她心下还有几分不忍,觉得自己真的狠毒了起来,如今瞧来,她却是不够狠毒呢。
“一,五妹要打的是我,所以我的婢女冰雁才会捏住五妹的手腕,并未打她。二,女儿主张以理服人,若是冰雁做得不对,我自会亲自教训她,像五妹这般不由分说地带着人跑到别人的院子里打人,请问母亲,这是百里府的小姐应有的教养么?三,冰雁打小香事出有因,母亲愿不愿听?还是母亲也要像五妹般不分青红皂白便要连女儿一起教训?”
夫人那双平时看起来温柔善良的眼睛,此刻就如一双阴毒的蛇眼般盯着她,“霜儿最近果然本事长了不少,对母亲说话竟敢如此不敬!”
姜冬竹淡淡地道:“母亲此言差矣,人必先敬人,旁人自会尊敬之。女儿素来尊敬母亲,得不到母亲的爱护,女儿毫无怨言,但母亲屡屡让女儿背黑锅,女儿便是菩萨之心也寒了。”
“你!”大夫人脸涨成了酱紫色,半晌才怒道:“霜儿,你别忘了,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姜冬竹恭敬答道:“女儿分分刻刻不敢忘,但女儿也知道当家主母者,必是厚德公正之人。母亲若是无事,女儿要回屋了,三皇子刚将冰雁送进府里,她还有许多事情不懂,女儿须好好教教她,免得再被人反咬一口。”
大夫人惊得合不上嘴,怎么都未想到她竟敢这般毫不掩饰地顶撞起来,半天上不来话,恼怒之下,拂袖离去。“张氏,雨儿,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三夫人和百里雨立时紧随其后离开。
梅儿望着她们离开,才缓缓道:“四小姐,你这样做除了激怒大夫人毫无益处,只会令自己在府里更艰难……这又是何必?”
姜冬竹不屑地道:“从前那样,我在府里就有立足之地么?受得欺压比此时多的多吧?”边说边拉着冰雁往屋里走去。
梅儿紧跟进屋里,为难地道,“可是……四小姐,奴婢不是不想只向四小姐尽忠,可是……”
姜冬竹道:“梅儿不必说了,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便是,不必明说,你有你的职责,我需要的是一个忠心的婢女。梅儿,我给过你机会,要么自行离开,要么向我尽忠,有事大家共同面对解决,可是你两者不选,梅儿,我念在你也是被逼无奈的份上,再给你机会,若你睁一只眼闭一只,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别怪我不顾念这些年的情份。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对冰雁说。”
梅儿轻咬着嘴唇,看看姜冬竹,再看看冰雁,“是。”
待梅儿离开,冰雁才抹着眼泪向姜冬竹跪下:“姑娘……”
姜冬竹扶起她,连连摇头,低声道:“冰雁,莫再叫什么姑娘了,这世上能容下我的人不多,百里府更是危险重重,还是叫我四小姐吧。”
冰雁笑着流泪:“好,四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小姐放心,便是要了冰雁的命,此事也绝不会从冰雁口里泄露半分。”
姜冬竹拉着她双手,感慨万分:“这世上除了我爹爹和大哥,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冰雁反握住她的手,目光透过泪花注视她,吞吞吐吐地道:“那少主呢?”
姜冬竹一愣,这跟少主有什么关系?“他过去是主子,只有他相不相信我们这些作手下的,哪有我们相不相信他的资格。”
冰雁轻叹:“若是少主听到这话,夜里又该彻夜难眠了。”
姜冬竹吃惊地呆住,半晌,讷讷地问:“冰雁这话是何意思,少主为何彻夜难眠,冰雁又怎知少主会难以入眠?”
冰雁犹豫了一会儿,再叹一声,道:“自冬竹姑娘离世后,少主便调了我去外间伺候,每晚睡前总会问一些关于冬竹姑娘的事情,冰雁说到姑娘的糗事,他每每都会心一笑,但是说到姑娘与四皇子……少主夜里必然失眠,偶尔还会披衣出房,唤冰雁来问,他是不是应该找回姑娘,是不是应该先去找四皇子报仇?”
姜冬竹心如一根细丝抽过一般,一阵抽搐,一阵莫名的异样感觉划过心头,他这是何苦?过去两三年的相处,冷漠的少主其实还是将她放在心里的么?虽然不愿认下她这义妹,但其实心里早承认了她这义妹吧?想到此处,顿觉有些受宠若惊和感动,她一直以为在少主眼里,只是承认了她不是个攀龙附凤的女子,承认了她是个有能力且尽职尽忠的好手下!眼角渐渐有了湿意,原来少主早就承认了她这义妹,只是拉不下脸来,所以一直嘴硬是吧?
冰雁看她受宠若惊和欣喜落泪的表情,便知姑娘想的绝不是她要表达的意思。于是无力长叹,少主,你要修行的路还很长很长……
“冰雁,今日你熟悉一下百里府的地形,夜里帮我去办一件事。”
冰雁笑道:“四小姐放心,适才在梅儿面前说熟悉一下地形,不过是借口而已,这百里府的地形,少主早命人全部模透画了图给我,水患之前,奴婢已给开始模记那地图了,施粥时,少主趁夜带奴婢来熟悉过一次,一丝不差……”说着看了看她,不知该不该告诉姑娘,那夜少主曾悄悄进过她的院子,在她窗前驻足良久?
姜冬竹石化,原来少主早就认定了她的身份,早就打算将冰雁送到自己身边来保护么?这份用苦良心,她该如何报答?
“……四小姐,少主、少主对你……”冰雁搔搔额头,唉,少主不许说,说时机不到,可是她着急啊!
“对我什么?”
“对你很好,很好……”冰雁词穷。
姜冬竹得意地坐下,他大爷的过去使唤她习惯了,现下觉出她这个手下过去是多么的有能力,用着多么顺手了吧?嘿嘿,不过自她死而复生后,少主确实对她很好很好。“冰雁好好干,少主以后必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冰雁跺了一下脚,有力使不出,只能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