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苏的话还没有说完,宋晓念眸光一闪,就看到了大厅的正门口,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此刻面色灰白地看着这头的一切。、.
其实自从晓苏回来之后,宋父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不仅仅是肯积极地配合治疗,心情也向上了不少,更何况他年轻的时候还是一个警察,身子底子就不错,这些年虽然退了休,但是一直都有保持锻炼,所以这大半个月来,他恢复的极好,这几天已经可以开口慢慢地说话,连同气色都好了不少。
可是此刻,他面色完全是青灰色的,即使是隔着一段距离,晓苏也可以看到父亲浑身都紧绷着,那放在轮椅上的双手紧紧地扣着两侧,像是一条绷得极紧的弦,一碰就会断裂。
晓念自然也注意到了,连忙走过来推了推晓苏,“你先走吧,爸爸他……一时间肯定接受不了。”
宋母跌跌撞撞地跑上去,挡在了宋父的面前,“老头子,你怎么就出来了?我推你进去吧……”
宋母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丈夫的轮椅,却不想手才刚碰到轮椅的背部,宋父就已经一把伸出按住了双轮,含含糊糊,却是格外坚定地吐出两个字,“……别……动。”
宋母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朝着晓苏看了一眼。
晓苏呆呆的,双手抱着的女儿仿佛是有千斤重,又仿佛是看到有一群蚂蚁把她的苦头上啃出了一个个小洞,每一个都透着冷气,泪水慢慢地就出了眼眶。
“爸爸……”她脚步不由自主地上前移了几步。
心中明白,就算再难面对,她总是要面对的,现在窗户纸都已经捅破了,差的就是最后一步而已,她就算再没有脸,也要继续往前走
“爸爸,对不起,我其实……其实……”
宋母陡然打断了她的话,“晓苏!你还有脑子的话,马上给你离开这里!不许再说!”
“妈妈……”
“我叫你先走”
“进……屋。”宋母的声音却是被另一道低沉吃力的男声给打断。
宋父眸光灼灼地看着女儿,最后视线停留在怀里的陌陌身上,不过片刻就已经不着痕迹地移开,他慢慢地松开了压着双轮的手,沙哑的男声格外吃力地对妻子说:“让……她……回屋。”
宋母是理解了,丈夫是让女儿都进去,她心中虽是十分的担心今天的事情会刺激到丈夫,但是这样的情况之下,她更是不敢随便多说什么,只能顺从着丈夫。
晓苏慢慢地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宋晓念,宋晓念却是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咬着唇,抱紧陌陌要鼓足勇气往家门口走。
聂峻玮轻搭上她的肩膀,给予她鼓励。
宋晓念却是在大门口,转身拦下了聂峻玮,“聂先生,这是我们的家事,谢绝外人参观。”
其实她对聂峻玮并没有太多好的印象,事实上他一年前对晓苏做了太多过分的事情,她就算再没心没肺,自己妹妹承受过来的那些痛苦,她哪里会不知道?更何况今天这样的情况,他在场未必会有什么好处。她同样害怕父亲的病情会恶化。
这枚定时炸弹,她还是先拆除比较好。
聂峻玮表现出了最高端的礼仪水准,将所有的戾气和桀骜都收敛起来,彬彬有礼却又态度坚定,而那些说出口的话,却是让晓念傻愣在当场,因为他一开口就叫她,“二姐。”
晓念只觉得大脑嗡一声,大大的眼睛用力地眨了眨,这个男人……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聂峻玮?。
他……他他他……他竟然叫自己……什么?二姐?!!
她张着嘴,却又听到他坚定地说:“这件事情不能让晓苏一个人面对,责任是相互的。她的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还有我。其实我比晓苏年长好几岁,如果她说她成年了,那么我就是成熟的。责任还要分主次,再说我还是一个男人,我应该承担起这些责任,其实晓苏她是你们的最亲的人,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们都应该清楚,所以不要埋怨她。让晓苏走到今天这样一步,都是我的错,她以前已经吃过太多的苦,我没有能够陪着她一起经历,也是我的错。一年前对着她开枪,我就算有再多的苦衷,还是我的错,今天带着我们的孩子来给你们这样一个惊吓,更是我的错……”
走在前面的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
晓苏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女儿,眸光盈盈地看着门口的聂峻玮。
而宋父坐在轮椅上,却是激动地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宋母距离他最近,发现丈夫有些不太对劲,面色剧变,“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你别激动,你缓口气!念念,念念,快点把你爸的药拿过来……”
宋晓念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也来不及拦着聂峻玮了,转身就去客厅的抽屉帮忙翻药。晓苏也注意到父亲不对劲了,看着陌陌还在睡觉,她连忙将女儿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冲上去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宋父的轮椅面前
“爸爸,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不要生气,你不要激动,你能不能……能不能放宽心?我的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要激动……”
她的声音几乎是哽咽,看着父亲这么激动的样子,面色苍白,仿佛是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什么计划还是勇敢的,都已经抛之脑后了,只祈求父亲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走……让他……走……走……”宋父的双手断断续续地抽动着,他似乎是想要拍打着轮椅的扶手,可是没有力气,又仿佛是举不起手来,就那么一下一下地抽动着,显然十分的无力。
可是这样的一切都是这个叫聂峻玮的男人给予自己的沉重伤害。
他一个人,就把一个好好的宋家搞成今年这样,还有他的宝贝女儿,未婚先孕……还是和他生的孩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儿,不是让他这样糟蹋的,他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宝贝女儿,不是让他这样折腾的。
作为父母,最重要的的确也是孩子的幸福,可是此刻对于宋父来说,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个男人。
如果真的疼爱苏苏,一年前又怎么会对着她开枪?更何况他还是一个退休的警察,年轻的时候是专门抓贼的兵,而聂峻玮这样的男人,分明就是贼,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接受?
“走……走……滚……滚……”干涩的双唇不断地蠕动着,他几近吃力地说着,“孩子……孩子留下来……让他……他走……走……”
宋晓念刚找到了药,又举着水杯递到了父亲的面前,焦急地说:“爸爸,先吃药,你先吃点药,别激动,别激动啊……”
宋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砰一声就将水杯给打翻了,拼劲全力想要怒吼出声,却依旧是气若游丝,“走……让他离开我的……我的视线……”
晓苏终于妥协。之说一完。
她红着眼眶转过头去看着聂峻玮,“你先走吧,求你了……”
聂峻玮身子笔挺地站在那里,听到晓苏的话却依旧是没有动弹分毫,晓苏几乎是祈求地看着他了,他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满脸愤怒激动的宋父,最后抬起脚步,朝着他走过去。
走到了晓苏的边上,他忽然微微俯身,伸手提了提西裤的裤管,最后在众人讶异的眼神下,倏地屈膝,连同晓苏一起,跪在了宋父的面前。
晓苏震惊地看着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宋晓念也站在边上,傻眼了。
就连对他十分排斥的宋母也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轮椅上的宋父,激动的情绪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一时间也是怔怔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跟前的男人,只剩下了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偌大的客厅里,一时间寂静的仿佛只有每一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并没有任何的规律,传到人的耳中显得几分苍白。
聂峻玮的声音就在就在这个时候,慢慢地响起,他一直都低着头,手却是慢慢地伸过去,紧紧地捏住了一旁晓苏的手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其实不应该让晓苏来承受这些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从何解释……我这个人其实嘴笨,我不知道如何去和一个人相处,因为我一个人习惯了。其实我并不是孤傲,只是因为真的习惯了,所以我在晓苏之前,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事实上我也还知道,对不起说的太轻巧,根本就抵不上任何的作用。所以我想用行动来表示我的歉意。当然,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认为,我就算是下跪也抵不上你们失去的一切。真的很抱歉,让晓苏经历的那些,其实并非我的本意,你们可以不原谅我,但是不要怪晓苏,她一直都很内疚,因为她的原因,让这个家里的人都变得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