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千寻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她从床上抱起,然后一件一件地帮她穿着衣服,随后接过依兰手中的锦巾帮她细细地擦着脸,似乎这是现在他每天必做的事情,一天都不会漏。舒榒駑襻
早膳是慕容千寻一口一口地为给她吃,她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有东西来到嘴边就张口吞下,说得好听是像个幼童,说得难听是彻底地变傻了。
可是她见到夜墨凝后却又像换了个人,看着他双腿不得动弹,她的眼底会流露出一种难舍的情绪,邹子谦说那是好事,自从她见到了夜墨凝后病情就开始好转,对此,慕容千寻虽然心里难受,却不能说什么。
用完早膳,慕容千寻想带着夜婉凝去外面,可是她却蹲在小池子边不肯走,因为那里有她喜欢的鱼。这个时候,慕容千寻感觉整个人开始发僵,难受至极。
“凝儿,咱们去外面看鱼好不好?”他蹲子轻抚着她的发顶妪。
夜婉凝失神地看着小池子中的鱼,却怎么都不肯走。
这时,邹子谦将夜墨凝推到庭院中带着喜悦道:“夜将军,您的腿一定会好起来,看,肌肉都没有萎缩,看来娘娘的医术真是非同凡响,若是凝妃娘娘能亲自医治,说不定夜将军很快就能行动自如骑马上阵了。”
夜墨凝苦笑摇头:“我现在只希望凝儿的病能快些好起来。唱”
邹子谦顿了顿,看向不远处的慕容千寻和夜婉凝,若是让夜婉凝的病情好转谈何容易啊。
听到夜墨凝的声音,夜婉凝突然站起身,慕容千寻刚伸手要牵住她的手,她突然一转身往夜墨凝的方向走去,就这么从慕容千寻的身边掠过。慕容千寻脸色微僵,在夜婉凝的身上,他体会到了被忽略的难受。
夜墨凝看见夜婉凝竟然抛开慕容千寻朝他走来,心情有说不出的激动,可是又有些失落,因为这说明她的病依旧没有起色。
张德贵端着一碗药过来,脚边还跟着小雪球屁颠屁颠地跑来。
“夜将军,快趁热把药了吧。”张德贵将药端到夜墨凝面前说道,依兰则端着一盆蜜饯和麦芽糖放在石桌上。
夜墨凝看着药拧了拧眉长叹一声:“放下吧。”喝了这么长时间的药,可是依旧只能坐滚轮椅,夜墨凝已经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夜婉凝坐在石桌前看着依兰端来的零嘴伸手便抓了一颗蜜饯往嘴里放,酸酸甜甜的,觉得挺好吃,于是又将麦芽糖往嘴里塞,抿了抿唇将麦芽糖含在嘴里,抬眸就朝夜墨凝笑了笑。
依兰看着夜婉凝吃得高兴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之前没病前的她,于是打趣道:“娘娘怎么把夜将军吃药后去苦的麦芽糖吃了?难道娘娘想要喝那碗黑得像锅底灰一样的药吗?”
“黑得像锅底灰?”夜墨凝觉得甚是好笑。
张德贵弯眉笑起:“这是娘娘之前说的,每一次让娘娘喝药,娘娘就说黑得像锅底灰,看着就难以下咽,可是娘娘又三天两头需要喝药,所以奴才和依兰每次都要费上半天功夫才能劝上。”
闻此言,夜墨凝拧眉看向慕容千寻,而此时的慕容千寻也是脸色越来越白。三天两头喝药?不是他的缘故又是何故?
抿了抿唇,他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夜婉凝,心底的难受难以言喻。
张德贵惊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于是立刻转移话题:“呃……夜将军要是现在不想喝那就等会儿再喝,就是别等药凉了失了药性。”
夜墨凝点了点头:“放下吧。”此时他哪里还有喝药的心情,一想到夜婉凝在宫中饱受委屈,他心里就难受得紧。
可是,当张德贵将那碗药放在石桌上时,夜婉凝拧了拧眉突然站起身,在众人的惊愕中,她试探地朝那碗药瞧了瞧,众人想不到一碗药竟是让夜婉凝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她还真是怕极了奇苦无比的中药。
只是让众人更加意想不到的是,她只是犹豫了顷刻,随后慢慢走近药碗伸手将其端起。
“凝妃娘娘,您可别砸了啊,这是要给夜将军服用的。”邹子谦有些急了,这碗药煎了整整两个时辰,若是真的砸了也就又要费工夫了。
夜墨凝和慕容千寻静静地看着她的举动,若是她真的将药碗砸了,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她若是真的能发泄情绪才好,总比现在这样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强。
夜婉凝端着药碗思虑了顷刻,抬眸看向夜墨凝,缓缓坐到他面前,随后拿起药碗中的汤匙,舀起一汤匙的药轻轻吹了吹后将装满药的汤匙递到他唇边。
夜墨凝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夜婉凝,顷刻又看向慕容千寻。
别说周围的人,慕容千寻也显然被震惊了,看着夜婉凝对夜墨凝的温柔模样,他的心底酸味一阵又一阵。
见夜墨凝不张嘴,夜婉凝便一直举着手,慕容千寻闭上眼点了点头,夜墨凝也敛回思绪反应过来,刚张口,一汤匙的汤药便送进了他的口中,见夜墨凝吞了下去,夜婉凝的笑容又在脸上绽放,而后便一勺一勺地喂着。
往日总觉得药苦,可是今日夜墨凝却觉得甜进心口。
一碗药喝完,夜婉凝放下药碗看向一旁的盘子,又从盘子里拿起一颗麦芽糖送进夜墨凝的嘴里。这下夜墨凝更是受宠若惊,而一旁的慕容千寻脸色铁青到了极致,若不是看在夜婉凝如今神志不清,他定是气得想要杀人。
依兰见慕容千寻的脸色不对,害怕他会因此迁怒夜墨凝,急忙上前说道:“娘娘,夜将军喝过药了,娘娘跟皇上出去玩好不好?”
虽然依兰现在也不喜欢慕容千寻,更希望夜婉凝能和夜墨凝在一起,可是夜婉凝毕竟是慕容千寻的妃子,如今另外两个妃嫔都被遣回去了,但是宫里还有那么多妃嫔,若是不趁这段时间拢获君心,怕是回了宫会更难,她自己可以过苦日子,可是她不希望夜婉凝还过之前那种生不如死的煎熬日子。
夜婉凝虽然不情愿,可是见夜墨凝朝她点了点头,她还是撇了撇嘴起身跟着慕容千寻除去了。慕容千寻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刚才心头的怒火,转头看向胡林,他朝慕容千寻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准备妥当。
如今他只想快些唤回她的记忆,否则像她现在这样,他若立她为后,恐怕群臣都会反对。
出了避暑山庄,夜婉凝一直静静地跟在他身边,慕容千寻想要背她,这一次却被她拒绝了,一瞬间他的心里失落更甚。
当他们来到小桥流水下,夜婉凝首先被那座小桥给吸引了,可是那不是喜欢,她拧眉怔怔地看着那座桥,脸色一阵比一阵青白。
“怎么了?”慕容千寻上前问。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眼底带着一丝疑惑,可是当他突然想到某件事情时,心头一怔,转头朝夜婉凝看去,她的神色让他心头刺痛。
她是想到了那天的事情吗?
“凝儿,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他低哑着嗓音问她。
虽然他极其不愿意她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事情,可是他也清楚,若是要让她恢复如常,那就必须要记起一切,包括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其实回想到那日的情景,他心里也不好受,因为推算下来,那个时间她应该是怀着他们的孩子,可是他却在琴嫔身边,虽然他已经迅速飞身过去,可他还是比慕容千景晚了一步。虽然那日得以保全了他们的孩子,可后来那孩子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上,直到今日他还不能原谅自己。
夜婉凝望着那座桥许久,最终还是垂下了头。慕容千寻分不清她是记起了还是丝毫没有记起,可是她的神色告诉他,她的心情瞬间低落,而他也突然不想让她想起那件事情,若是她只记得他们曾经的恩爱那该有多好?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们去抓鱼。”慕容千寻扯出一抹笑容拉着她往河边走去。
周围的侍卫都背水而立,慕容千寻月兑下了自己的靴子后又帮夜婉凝月兑了鞋,她不由地缩了缩,可是见他光着脚踩在河水中后,她也就任由他帮她月兑了鞋。
“来。”慕容千寻朝夜婉凝伸出了手。
夜婉凝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他伸手过去。
她站在河中,水正好漫过她的膝盖,潺潺的流水从她的小腿趟过,她似乎有些站不住,转身想要往回走,可是看见湖水中游来游去的小鱼时,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
慕容千寻勾唇淡淡笑起,而后就像那日在宫中她陪着她抓鱼的样子重演了一遍,可是显然她不是太上心,又或者她的心不在他那里。
他想了想,忽然记起了什么,便转身将鱼放进水桶中,而后拿起水桶笑着对夜婉凝说道:“凝儿,你看朕抓了这么多,你还一条鱼都没有抓……凝儿!”
慕容千寻惊呼一声,夜婉凝不知何时消失在他的视线。
“凝儿……你在哪儿?你不要吓朕!”慕容千寻一边趟着河水焦急地寻望河面,一边喊着夜婉凝。
河边背过身的胡林听到他的声音后立刻转身过去,这才发现出了大事,急急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皇上找凝妃娘娘!”
众侍卫闻声转身望去,一个个都跳入河中搜寻。
夜婉凝和慕容千寻原本在浅水处,水面只过膝盖,可是若去了河中央,那可是会淹死人的啊。虽然夜婉凝会水性,可是现在她这个样子,慕容千寻很难想象她会游水,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了踪影。
“皇上,在那儿!”胡林眼尖,一下子看见了河中央那若隐若现的白色衣服一角。
慕容千寻立刻飞身过去将她抱到岸边,随后迅速接下自己的衣服将她包裹住。
“凝儿,醒醒!怎么会掉河里去的?”他一边抱着她用轻功飞回去,一边不停喊着她。
夜婉凝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俊颜,她脸色苍白地瑟瑟发抖。
“疼……”
她一手捂着小月复吓得浑身惊颤,而那神色似乎也同时惧怕着慕容千寻。
慕容千寻闻声顿住脚步朝她看去,她开口说话了?
“凝儿……你……”正当他激动的时候,见她紧蹙着眉心,他才想起刚才她喊着“疼”,于是又立刻飞身往避暑山庄而去。
床榻上,夜婉凝换下了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后邹子谦细细地给她把脉,房间里只留下慕容千寻和依兰,而夜婉凝在说了那个“疼”字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可是她的手还是覆在自己的小月复上紧紧地抓着衣服。
“究竟如何?她刚才喊疼,是不是伤到了哪里?”慕容千寻连衣服都未曾来得及换下。
邹子谦抿了抿唇上前回话:“回皇上,凝妃娘娘没有病,只是落水后受了惊吓而已。”
“怎么会?她刚才明明喊疼,而且脸色也不好,你有没有瞧仔细了?”慕容千寻坐在夜婉凝床沿看着她失神地望着自己的前方,心情有些急躁起来。
邹子谦摇了摇头:“皇上,娘娘喊疼并非是真的疼,可能是因为曾经的某些经历让娘娘感觉到了当时的感受。”
慕容千寻紧抿着唇未语。
邹子谦看了看慕容千寻的神色,看得出他已经想到了那一日,转头看见依兰正向他使眼色,便又道:“记得之前娘娘落过水,而那个时候娘娘已经怀有一个月的身孕,想来当时落水后即使被救上岸也月复中绞痛非常,当时微臣虽然让娘娘服用了安胎药,可是那种疼痛却是伴着害怕失去的心惊,便是怎么都不能忘记的,所以娘娘在今日落水后会喊疼了。”
依兰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慕容千寻的神色变化。
房间内瞬间静逸下来,半晌,他轻启苍白的薄唇:“出去吧。”
邹子谦和依兰对视了一眼,未语,轻轻退身而出。
房门外,夜墨凝见邹子谦出来,立刻问道:“如何?凝儿有没有大碍?”
邹子谦上前对他说道:“夜将军放心,娘娘没事,只是受了惊吓,睡一觉就好了。”
夜墨凝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房间内,慕容千寻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而她仍是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小月复,似乎以为这个孩子还在,可是她的眼神却是空洞洞的一片。
“凝儿……忘记那些好吗?”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
夜婉凝没有任何回应。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眸,那些事情近在眼前,连他都没有忘记,又怎能让她去遗忘。
“睡吧,睡一觉就不怕了。”他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
夜婉凝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手上却是阵阵冰凉。
他帮她盖上了被子,坐到她身侧,伸手覆上她的额头,一阵阵内力从她的额头传入,她渐渐放松了警惕沉睡过去。
夜婉凝一直睡到午时,而慕容千寻则一直坐在她床边看着她,往事历历在目,有喜有悲,却最终被最近的伤痛所替代。
眼底的猩红越来越浓,忍了这么久,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无坚不摧,至少她有摧毁他的力量。
看着她睡着的容颜,慕容千寻伸手抚上她的粉颊,想到那日他亲手打了她,手上传来隐隐刺痛。那个时候,她该是很痛吧?痛得不仅是脸,不仅是身子,还有那颗心,她对他是失望了吧?
他指尖微微一颤缩了回来,她可以生他的气,她可以对他失望,可是他希望她没有对他绝望。
走出房间,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景色,他的心却一阵一阵寒凉。走到那小池子边,站在那里陷入一片沉思。
入夜,他听说夜婉凝醒了,便立刻回到了房间,可是她却似乎自动屏蔽了外面的一切,就那样坐在床上抱着双膝眼神空洞着看着前方,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