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了自己的心?
夜婉凝咀嚼着她的这句话,那么她的心呢?她甚至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心,就算有,也是要离开的决心。舒榒駑襻
她笑了笑:“随了自己的心?说得真好。”
卓玉雯抬了抬眉有些不解,而后视线不经意落在从寝殿内出来的依兰,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娘娘,您和奴婢不同。”
“不同?有何不同?是可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是可是和更多的女人共侍一夫?又或者可以赔上更多的亲生骨肉,直到这辈子都无法做一个母亲?”话说着,她的眼底还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她从未想到自己的痴心一片会换来他的绝决,如今他做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妾?
卓玉雯听得一怔,她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上究竟经历过什么,可是从她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到那种悲痛和绝望。
“娘娘想……”卓玉雯没有说下去,虽然不知道周围是否有人盯着,可是她也听过慕容千寻对夜婉凝的“保护”到了极致,所以她并没有说下去,怕自己的一时失言而给夜婉凝惹祸上身。
夜婉凝喜欢她的就是这一点,她从不多言,可是待人却真诚,喜欢一个人就会用心去对待,信任一个人就会愿意将自己不为外人道之事告知,可惜现在有多少男人是喜欢这样的女人?他们只喜欢主动妩媚娇艳、口蜜月复剑的人,所以像她们这样不懂自我保护之人根本不适合呆在皇宫芗。
“嗯,越早越好。”夜婉凝淡淡说了句,两人似乎像是在打哑谜,可是两人各自心知肚明。
看着卓玉雯若隐若现手臂上的淤痕,夜婉凝蹙了蹙眉问:“你在织锦司过得不好?”
卓玉雯缩了缩手笑了笑:“没有,只是……不小心撞的。”她不想给夜婉凝添麻烦,自己的事情只是小事。
夜婉凝蹙眉道:“若是你想继续呆在皇宫,我帮你在织锦司打点一切,只是……怕时间不长。”若是她离开了,谁还会照顾她,想了想又道,“若是有机会离开就更好,这个地方也不适合你。”
卓玉雯心头一热,除了母亲之外,真的没有人会为她着想。
“一入宫门深似海,娘娘您……”
“凭我一己之力自然是不行的,到时候会有人帮我。”她望着远方的碧空思绪开始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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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
夜婉凝带着依兰身披暖暖的阳光从御轩宫出去,她不知道是否有人跟着,可是总是有些不自在,她希望是多虑了,可是自从回到皇宫,慕容千寻做事情就更为谨慎,她的周围都布满了隐卫,可是她已经不会认为那是在保护她,而是觉得是一种监视。
不远处慕容玉衡在御花园负手而立看着她,她缓步迎了上去。
“皇叔。”她满月复心事地叫了一声。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模样,慕容玉衡于心不忍,但是他心里有事极其矛盾的,一方面他不希望她和慕容千寻分开,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舍得夜婉凝长此受着内心的折磨。
“凝儿,不能再……”
“不能,也不需要。”
慕容玉衡的话未说完,夜婉凝便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说得干脆,全然没有回转的余地。
见慕容玉衡犹豫,夜婉凝抬眸看他道:“难道皇叔希望看见我死吗?”
他猛然一怔。
离开御花园,夜婉凝心中忐忑不安,她突然开始没有信心,并非是自己离开的决心,而是慕容玉衡帮她的决心,虽然慕容玉衡对她极好,可是他和慕容千寻才是嫡亲叔侄,关键时刻他若是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怕自己真的就被锁在了这个牢笼。
她一路上想了好久好久,直到晚膳时,她打算破釜沉舟和慕容千寻摊牌,他不缺女人,何必将她困在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若是不成功再想对策,否则若是让慕容千寻在她逃出宫时抓住她,就真的没了后路。
御书房,慕容千寻正在批阅奏折,胡林犹豫了半晌,终是进去通禀道:“皇上,凝妃娘娘派人来传话,请皇上去御轩宫用晚膳。”
“什么?”慕容千寻笔锋一顿,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胡林又上前一步不紧不慢道:“回皇上,凝妃娘娘请您去御轩宫一同用膳。”他随之看了看慕容千寻的一堆奏折,便又道,“皇上若是忙于批阅奏折,奴才这就去回禀凝妃娘娘。”
“不用。”慕容千寻放下笔合上奏折,难得的显出了无措的模样。
夜婉凝请慕容千寻一同用膳,让慕容千寻一路上都有些难以置信,这么久了,她从未正眼看过他,也没有跟他说过话,若是不得已开口,那口气也是冷冷淡淡或者夹杂着冷嘲热讽,没想到今夜她会主动邀请。
可是,惊喜之余又让他心中惴惴不安。深吸了一口气,他抛开了那些不好的念头,希望从今夜开始,他们真的能重新开始。
夜婉凝心软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因为心软而原谅的。
来到御轩宫,夜婉凝已经坐在了膳桌前等着他。虽然没有宫中的规矩在门口相迎,可是他已经觉得十分满足,只要她肯原谅他就好。
“凝儿。”他的语气中透着喜气。
夜婉凝示意依兰递上清水给他净手,而后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慕容千寻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
“皇上请。”她淡淡地开口。
只是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让慕容千寻的喜悦一下子被冷水浇灭,若是她真的原谅了他,她不会叫他“皇上”,她会叫他“千寻”。
“凝儿……”他的许多话因为她的称呼而哽在喉中。
“既然皇上不想喝,那就吃菜吧。”她用另一双筷子给他夹了菜放进他碗中。
看着碗中的菜,他突然怎么都吃不下,他一直想要高高兴兴地和她吃顿饭,可不是像现在的情景,他希望他们能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那样相处,就如同之前她会毫不顾忌地用自己吃过的筷子给他夹菜,还会说这叫“相濡以沫”,可是现在,他们像是陌生人一般。
他拿起筷子还是吃下了碗中的菜,抬头见她也在静静地吃着,他放下筷子低声问道:“凝儿,再过半月就是大年三十,到时候我们一起过除夕,一起守岁,到了大年初一,朕陪你去一趟丞相府如何?”夜婉凝手上一顿,而后放下筷子看向他,这样的慕容千寻真的好熟悉,可是又突然好陌生,那对她深恶痛绝的神色和如今的柔情似水的脸重叠在一起,她突然感觉阵阵心惊。她知道自己再也承受不起他的变幻莫测,前一刻还柔情蜜意,后一刻就可以将人打入冷宫百般折磨,如今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再也经受不起折腾了。
“还记不记得我跟皇上说过的一句话?”她缓声开口。
慕容千寻看着她问:“什么?”
她抿了抿唇:“若是刺猬没了刺,它的身上将是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慕容千寻心口一撞,却怎么都不敢接下一句,因为他已经深深地感受到,如今的夜婉凝就像是没了刺的刺猬,没了喜怒哀乐,她的眼底尽是绝望。
“这是我最后一次求皇上,放手吧。”她紧紧凝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慕容千寻感觉全身僵硬,他从未想到她会这么平心静气地跟他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而这晚膳并非是重归于好的一餐,而是她要借此机会跟他摊牌。
“不。”他紧握着她的手深深地看她,“凝儿,朕不会放手。”
夜婉凝想要将手缩回,可他的手握得太紧,她只好仍由他握着,却没了一丝温度。
“皇上已经拔尽了我身上所有的刺,如今我除了一身的疮孔,连仅剩的一点尊严都被皇上挥之殆尽,皇上还想要怎样?是不是一定要我死了你才满意?”
夜婉凝的话犹如一把利刀在他心口一下一下地隔着,他的手指都不禁一颤,却怎么都不愿放手。
“凝儿,之前是朕不好,就当给朕一个机会,朕往后一定不会辜负你,一定不会。”他的手上又紧了紧,好似深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离开。
“请皇上能存最后一点慈悲怜悯心。”她丝毫不为所动。
“凝儿!”他的眼底尽是恳求。
“还请皇上成全。”她凝视着他,用着淡然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
他感觉自己吸入了一股凉气,冷得他连身子都开始发僵。慢慢松开她的手,他的眼底尽是伤痛,看着她毫无挽回余地的神色,他由始至终都紧揪着一颗心。
时间慢慢流逝,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而夜婉凝到最后竟是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可是移开视线之际,却发觉自己的心还是会痛,还是会发寒。
“明日随朕去一趟皇陵。”
闻言,她抬眸看他,他的脸色比之前苍白许多。
夜婉凝刚要开口拒绝,慕容千寻便拿起筷子夹了些她爱吃的菜到她碗里,而后便静静地用着晚膳。看到这样的他,她终是没有再跟他起正面冲突,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她现在只想顺利离开。
当夜,慕容千寻还是留在了御轩宫,这么些日子以来他的确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宫,而且无论她如何视而不见,他都未曾开口说过她一句。
可是,他不觉得这样的弥补已经晚了吗?
黑暗中,她睁开眼转头看向一旁的慕容千寻,他只是安静地睡在一旁。
翌日清晨,慕容千寻下朝后便回到了御轩宫,夜婉凝也早已起身在用早膳,看见他已经准备妥当去皇陵的一切,她低头吃着并未说什么,而他则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被人看着终是有些不自在,夜婉凝拧了拧眉道:“听说皇陵只有皇族中人和三品以上官员才能去,而后宫女子只有死后才能视她身份入皇陵,皇上难道不打算放我出宫还要将我葬于今日?”
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她的神色丝毫不见畏惧。
慕容千寻抿了抿发白的唇,伸手将她的碎发抚于耳后,“凝儿,不要这么看朕,朕从未想过要你死,朕也决不允许有人伤害你。”
“皇上说这句话不觉得可笑吗?”她放下筷子从张德贵手中抱过小雪球,伸手轻轻地抚着它雪白的毛,若是人心都如这毫无瑕疵的白该有多好。
心因她的一句话而扯痛,慕容千寻不知该如何去说。
胡林看了看他们二人上前打圆场:“皇上,时辰差不多了,不如现在动身吧。”
慕容千寻点了点头,见夜婉凝有些不愿起身,他深深地凝着她,眸底满是痛意:“凝儿,除了皇族中人能去皇陵,后宫之主亦能前往。”
夜婉凝眉心一拧:“是不是我去了,皇上就能答应我昨夜的请求?”
慕容千寻闻此言,眸色更沉了几分。
最终,夜婉凝也没有再僵持下去,不就是去个皇陵,她还怕了不成,死一次是死,死两次也是死,她似乎早已失去了求生的***,如此反而更加无惧无畏。
来到皇陵,慕容千寻将她带进了一间密室,其他人都守在了密室外,夜婉凝转头看了看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知道他将她带到了那灵牌前,她整个人都僵化在原地。
慕容天回……
天字辈?她记得他说过,族谱中只有“千”字辈的下一代才是“天”字辈。而上面写的寿长是……
她的孩子?
她那个不到三个月就被他的一掌打落的孩子,如今竟然在这里。
她一直没有问,因为她不想提,她更不愿想起那段受尽折磨的日子,而且她一直认为那个孩子本就不应该存在,她也不应该为他留下那个孩子,可是当她看见那个灵牌和只有一尺长的小棺材时,眼泪一下子从眼底涌了上来。
心狠狠地被揪起,往事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她曾经极力保护的孩子,如今就这么躺在小棺材里,而她当初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化为一滩血水慢慢月兑离她的身体。
慕容千寻亲自上了三炷香,死者为大,也是他对这个孩子的亏欠。
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凝儿,朕真的不是有意的,当时朕只是生气,那个时候,朕真的希望你能说句求饶的话,哪怕说你错了,哪怕说……以后一定乖乖地听朕的话,朕就当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哪怕你真的……朕只想让凝儿的心里只有朕一人……”夜婉凝的眼泪汹涌而至,他的话犹如将她万箭穿心。
“可是,朕真的没想到你怀了孕,当时朕也想到过,可是你一直隐瞒着,也不让邹子谦说,朕知道,不是你的错,是朕不对,朕做了太多错事,所以希望从今以后用一生来弥补,这个孩子虽然没有成形,可是那也是朕与凝儿的亲身骨肉,朕将他取名天回,愿他能回来再度做你我的孩儿,朕定将一生的父爱都给他。”
自从坐上龙椅,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所以在政事上他从未犯过错,可是没有想到在感情上他却掉入了一个漩涡后难以自拔,当他亲眼目睹自己最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衣衫不整同塌而眠时,他整个人都要疯了。
若只是这一件,他还会相信他们所解释的那样被陷害了,可是之前发生了那么多巧合,让他不得不认为她背叛了他,当他想清楚那些巧合都太过巧合时,却已经铸成了大错。
如今,他想要用一生去弥补之前所犯下的那个大错,他想告诉她,这个孩子也是他所期盼的,琴嫔和馨妃的孩子没了,他从未有过一丝情绪变化,更不会让他们进入皇陵,可是他与夜婉凝的孩子不同,他想要的只有是他和夜婉凝共同的孩子。
可是,并非一切的事情都如他所愿,他的努力在心上满是千疮百孔的夜婉凝看来不过是短暂的恩宠,而他的所作所为却再也难以抚平她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