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那天皇叔带你出宫解决和兵部侍郎之子一事时才知道的。难道你不想当郡主吗?”她问。
卓玉雯毅然决然道:“不想,别说现在口说无凭,母亲也失踪了,就算奴婢真的是摄政王的女儿,这二十多年来奴婢早已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如今居然来了一个摄政王父亲……”
“这不是很好?父亲是摄政王,你就是郡主了。”
卓玉雯苦笑:“可是奴婢忘不了与母亲风餐露宿无人问津的日子,也忘不了这么多年来周围的人叫奴婢‘野种’的日子,更忘不了母亲未婚生子遭人嘲笑的日子。过去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去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凭一句‘弥补一生’可以挽回的。”
夜婉凝猛然一怔,卓玉雯……竟是说出了她的想法婵。
她和慕容千寻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过去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挽回,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弥补,失去的已经失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夜婉凝不再相劝,也完全能体会卓玉雯的心情,敛回思绪朝她看去,夜婉凝只问了她一句话:“你不后悔?碚”
卓玉雯坚定地点了点头:“绝不后悔。”
她轻叹一声握住卓玉雯的手道:“如此……若想出宫,你要配合我做一件事情。”
“是什么?娘娘请说。”
夜婉凝看了看周围,随后在卓玉雯跟前耳语了几句,卓玉雯一听顿时觉得惊险万分,可是见夜婉凝如此坚定,她反握住夜婉凝的手道:“娘娘答应奴婢一定要活着走出皇宫。”
夜婉凝点了点头:“一定,我不会让自己这么容易死。”
事到如今她想明白了,即使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时空,她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就算为了在乎自己的这几个人,她也要活着离开皇宫。
卓玉雯离开后,夜婉凝看着一旁的药心头淡然许多,端起药碗就一饮而下。
那苦涩的药从她嗓子口滑下直到月复中,微凉,却真的很苦,或许是喝得太急了,她止不住呛了几声。
慕容千寻来到御轩宫时见她咳嗽,便上前几步轻拍她的背脊道:“这是怎么了?喝什么喝得这么急?”
夜婉凝擦了擦唇角拧住眉,而后转身走去内殿。
看着她的背影,慕容千寻心中深深地失落,她对他竟是到了不愿多看一眼的地步。转眸不经意扫见石桌上的药碗,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她近日无病为何要喝药?
拿起药碗闻了闻,他不太识得药性,却能闻到里面的一股浓烈的麝香,一瞬间变了脸色。
药碗落地,四分五裂,他大步走去内殿,见她站在一盆玉丁香前,他记得她不太喜欢香味浓烈的花,所以她的房间都是淡淡的茶香,可是现在见她与香气浓烈的花卉接触频繁,再想到刚才的那碗药,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她站在玉丁香前,眼眸却朝后转动了下,她知道他一定能闻出药中的麝香味,他对麝香一向敏感,所以他的周围也不允许有麝香的存在,除非是药中迫不得已放之。
果然他还是沉不住气了,一把扣住她的肩将她转了过去,看着她淡然的神色,他强忍着怒气问:“为何要这么做?”
夜婉凝极浅地勾了勾唇:“为何?因为我不想再替你生儿育女。”
一句话犹如给他当头一棒,他的手掌不由地收力,扣得她的肩膀生疼。
“朕说过,会用一生来弥补我们失去的那个孩子。”
“不需要,只要皇上放我离开这座牢笼,就是最好的弥补。”她无畏地迎上他腥红的眼眸,看着他如今的样子,她努力忽略自己的心软。
他怔怔地凝视着她,可是他看到的依旧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她对他是真的没了半丝情份?
心头阵阵慌乱,他强行扯出一抹笑容扣着她的双肩问道:“是不是最近在宫里呆得闷了?朕明日就陪你出宫,嗯?”
夜婉凝的心头犹如被针扎得千疮百孔,挥开他的手毅然决然道:“我是想出宫,可是我不要跟你去,更不想回来。”
“凝儿……”
“慕容千寻,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就放我出宫不行吗?”
“不!”他全身像是被冰水泼过,冷得他背脊僵硬,额头的青筋猛然暴起,似是压抑了许久,这一次他终于发泄了出来,“凝儿,朕可以给你,朕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她站在原地未曾动弹,整个人就像是布偶没了丝毫情感:“迟了,慕容千寻,太迟了,你给的一切我现在都不想要,一样都不想要。”
他手臂不由一颤,缓缓松开她,眼底猩红一片:“所以你连朕的孩子都不想要?所以你每次都要喝落子汤?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夜婉凝的双眼忽地蒙上一层雾气,抬眸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让他痛彻心扉:“我狠心?我再狠心也不会杀死自己未满三个月的孩子,我再狠心也不会让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呵护的人食不果月复,我再狠心也不会在许下承诺后还跟别的男人同床共枕,你呢?什么都做了,该做不该做的你都做了!”
“凝儿……”他想要解释,却发现丝毫无力。
“够了!”她打断了他的话,“慕容千寻,从你出入各宫和别的女人红罗帐暖时,我们已经结束了,是你一手摧毁了我和你之间的感情,怨不得任何人,时到今日,我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凝儿,朕不允许!朕绝不允许!”他紧紧地将她揽在胸前,抬手覆上她的容颜哑声开口,“这辈子你都是朕的,朕决不允许你跟别的男人离开。知道了吗?以后不许这么说了。”
他俯首覆上她的唇,似是一种宣誓,她——夜婉凝,此生都是他的女人。
夜婉凝不愿他的触碰,奋力一咬,口中瞬间弥漫着血腥味。
他满眼痛心地看着她,而她却擦了擦唇故意说着惹怒他的话:“知不知道,每一次你碰我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你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缠绵的情景?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他身子僵硬得厉害,她却只是极淡一笑,带着浓浓的嘲讽:“是恶心!”闻言,慕容千寻感觉脑海突然被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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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夏宫
馨妃一直等着慕容千寻前去探视,可是迟迟都没有等到人影,如今就快要过年,虽然祖上规矩除夕夜是众嫔妃和皇帝一起吃年夜饭,可是那膳桌上吃得并不多,所以之后的他要去哪一宫便成了大家猜测的话题。
如今看来他去哪里已经不言而喻,可是她不甘心,她的孩子明明是被下药害得流掉的,为何他要对外宣称是她不小心滑倒而落胎?
一定是她!一定是夜婉凝!
馨妃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夜婉凝也同时没了孩子,可是根本就无法解她心头之恨。
如今她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办事的人,那琴嫔因为陷害夜婉凝一事被打入了冷宫下了死令永世都不得翻身,所以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只是琴嫔虽然指望不是,但是有一个人她还是能指望得上的。
思及此,她从床榻上起身,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对外喊了一声:“来人,把丁御医给本宫传来。”
“是,娘娘。”静兰应声后便立刻跑了出去。
丁沥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馨妃还会找他前来,心中甚是忐忑,怕她知道了当初落子的真相,他抿了抿唇躬身走到馨妃跟前:“参见馨妃娘娘。”
馨妃睨了她一眼后屏退了左右,而后开口:“近日有没有看过琴嫔?”
丁沥眸色一闪:“馨妃娘娘……这琴嫔娘娘都被打入冷宫了,而且未待召见下官也不能逾矩了。”
“哼!”馨妃冷笑一声,“逾矩?你做的逾矩之事还少吗?”
丁沥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下官……下关不知娘娘所谓何事?”
馨妃从贵妃榻上起身,缓步走到丁沥跟前道:“别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你和琴嫔做过什么你们清楚,本宫也不糊涂。”
闻言,丁沥倒抽了一口凉气。
“听说那日皇上留在了静萧宫,而琴嫔就使出了狐媚的法子在皇上面前学着凝妃的样子搔首弄姿,还换上了与凝妃一样的衣衫,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皇恩,却没想到皇上虽然醉意浓浓破了她的身,却很快就看清了眼前的人,于是立刻不再碰她一下,所以她并没有得到皇上的龙种。”
丁沥惊愕地看着馨妃,她的一字一句都好似亲眼所见,若不是她在场,就是静萧宫内有她的眼线。
他的指尖不易察觉地一颤,却很快平心静气道:“不知娘娘说这些与下官有何关系?”
馨妃勾了勾唇角:“当然有关系,因为你早已看中了琴嫔的美色,而且见她生性懦弱,也从奴才口中得知琴嫔受到了冷落,所以第二天你给她把脉时就起了色心,在她的药中加了‘一味药’,当夜琴嫔‘身子不适’,你借着诊治为名支开了那些奴才,随后一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还要本宫再说吗?”
“娘娘,这可是杀头的罪啊,请娘娘不要冤枉了下官,若是果真如此,琴嫔娘娘也绝对饶不了下官的不是吗?”丁沥的脸色青白交加,最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不由地发颤。
馨妃见他如此慌张,也终于证实了这件事情并非空穴来风,她挑了挑眉后道:“冤枉?琴嫔当然不想放过你,可是你跟她说,若是她没有子嗣,恐怕终生都无出头之日,但是若怀了子嗣,而这个时间又是和皇上宠幸的时间一致,也就没有人会怀疑,琴嫔自知皇上并未留下龙种,所以也就忍了这口气,而你,却想着父凭子贵,以为自己的儿子能当上未来的储君,哈哈哈……真是可笑。”
“娘娘……”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怔了半晌,他都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馨妃所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事实,他想否认,可是无从辩驳。
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她扬起手笑了笑道:“放心,若是本宫想害你,早就将这些事情说给皇上听了,本宫这里有人证有物证,害怕你会抵赖不成?”
他抬眼看去,果然是他遗失的一枚玉佩,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若是将这些罪证上呈给皇上,再加上她说的人证,恐怕他的命就绝于此了。
“不知下官有什么可以为娘娘效力的地方?”他鼓起勇气问。
馨妃闻言勾唇一笑:“这才对,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你也别忘了是谁把你提拔上来的,不要以为当初和琴嫔有了一腿就可以弃了本宫,若要弃,也是本宫先弃了你,听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多谢娘娘教诲。”他满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缓缓而下。
“既然你是本宫的人,那么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是再发生你想投靠别的主子的事情,这个玉佩就是你的催命符。”她拿着那块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事到如今,丁沥哪敢不从,急忙不停应声,生怕说慢了她会改变主意。
“很好,从明日起,你为本宫做一件事情。”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娘娘请讲。”丁沥起身洗耳恭听,可是当他听到馨妃所说的话时,顿时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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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慕容千寻坐在龙椅上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脑海中全是她的话。狼毫笔在他手中瞬间被捏碎,一旁的胡林吓得全身一哆嗦,却也不敢靠近。踌躇了顷刻,他从笔架上取下另一只狼毫笔躬身呈给慕容千寻。
他的眉心紧紧地蹙着,想到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难以面对,好似一支支利箭刺穿了他的胸口。
抿了抿唇,他转头让胡林从内室取来那圣旨,这是他早已拟好的圣旨,也曾经给她许下的诺言,可是如今再看,却是深深地自责,当初他便不该犹豫,不该因为质疑而推迟了立后之日,如今他要立她为后,她却宁愿冒着杀头之罪也要毁了凤袍。
他心里清楚,当初对她的承诺是发自肺腑,对她也是动了真情,可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更加不能忍受一丝一毫的背叛,在面对种种对她不利的局面时,他一再选择相信她,直到他亲眼目睹他们衣衫不整同塌而眠时,他整个人就像被千刀万剐般痛不欲生。玉衡说他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可是那一时的糊涂却造就了如今的残局,他又该如何收拾?
夜婉凝不是一般的女子,她要的只是一份干净的感情,所以无论他如何弥补都无法让她回心转意,可是他无法接受她对他心死的事实。
看着这道圣旨,他手上的青筋毕露。无论她是否答应,这一次她必须要做他的皇后他的妻,谁都不能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夜墨凝既然已经带着依兰和张德贵离开了,他就让夜墨凝永远都不能回来,哪怕她恨他一辈子,也好过失去她一辈子。
“皇上。”门外有陆秋瞑的声音传来。
慕容千寻朝胡林抬了抬手,胡林立刻躬身去开门,陆秋瞑进来后他为他们关闭了御书房的门。
“去了倚夏宫?”他看着陆秋瞑淡声问道。
“正是。”陆秋瞑上前将丁沥和馨妃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了慕容千寻听。
可是关系到皇家的颜面,这妃嫔给皇帝戴了绿帽子,难免还是让陆秋瞑在说话时有所避讳,可是让陆秋瞑意外的时,慕容千寻得知丁沥和琴嫔有染,竟然毫无反应。而当初他见到夜婉凝和夜墨凝衣衫不整时眼底全是杀气,哪像现在这般平静。
他拿起一旁的茶杯缓缓饮了一口。
当初听到琴嫔和馨妃怀有身孕时,他心里也是诧异的,因为他从未想过要让她们任何一人怀上他的子嗣。
虐暴君喽,抢荷包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