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1900年三四月间,义和团已遍布北方七省,并有少数团民进入了京城和天津外围地带。浪客中文网舒残颚疈义和团遍布北方各省的情状,军机大臣荣禄早已禀报了慈禧太后,但慈禧太后不置可否。
5月20日下午,葛洛干应毕盛的请求,召集驻京公使团会议讨论形势和对策。由于事关重大,英、美、俄、法、德、意、奥、西、葡、比、日十一国使节全都出席了。会上,毕盛首先呼请各国公使高度重视樊国梁对形势的估计,说义和团正在威胁着住在北京的所有外国人。他建议直接调兵前来保护使馆和教堂,并联合照会清廷,要求对义和团采取有力的屠杀政策。俄公使格尔思对毕盛的提议极力支持,赞同调军队到北京。他说:“几天前,当我见到樊国梁主教的信时,我就深感不安,立即向沙皇陛下去了电报,请求国内派遣载有陆战队的军舰到秦皇岛待命。”可是,英国公使窦纳乐却反对调军队的主张,他认为樊国梁主教把前途看得过分悲观和暗淡,是受了中国教徒对义和团恐惧情绪的影响。窦纳乐以平静的口气说:“不可马上调动军队,以免激怒已经愤懑的中国人,以免进一步促进清廷中排外分子的结成一气。我们应该做的,是联合照会清廷。是气候的干旱大大助长了农村地区的动.乱,助长了团民对洋人的仇恨。但愿下几天大雨,使长期持续的干旱得到解除。”
窦纳乐的这番话得到了多数公使支持。德国公使克林德说:“我们应按中国人先礼后兵的办法行事,先照会清廷。如果总理衙门对照会不作令人满意的答复,不能根据各国使节的要求采取措施,就应采取一些共同行动对清廷施加压力。有效的办法不是调来少量军队保护使馆和教堂,而是在山海关附近集中军舰,必要时派兵登陆,为保护各国进军北京。”经过一番讨论后,十一国公使团会议通过了联合照会的条件,决定如果清廷五天内不对照会作出满意的答复,就提请各自政府批准调动军队登陆或组织海军示威。第二天早上,葛洛干代表十一国公使将联合照会交给总理衙门,并限定五天内必须答复。总理衙门大臣、庆亲王奕劻见了十分惊恐。只见那照会要求:清廷须下令将继续活动的拳民及其首领一并正法,凡给拳民提供住房和集会场所者一并收监,纵容、帮助和指点拳民的人尽数诛戮,玩忽职守、拘办拳民不力的官员概行惩处,并将镇.压拳民的如上措施布告北京、直隶和北方其他各省。奕劻读罢这照会,连忙上奏慈禧太后,请旨定夺。但一连四天过去了,奕劻却未候到慈禧太后的懿旨。他只好在限期的最后一天答复各国公使:“总理衙门正在奏请朝廷发布一道更严厉的镇.压义和团的上谕,此与各国并无分歧,以往之各措施,亦证明与各国使节的要求完全一致。”然而各国公使对奕劻的答复很不满意,并指责总理衙门没有告诉即将发布的上谕的内容。
5月26日晚,葛洛干再次召开公使团会议讨论局势。一开场,法国公使毕盛就断言北京即将爆发一场危及所有欧洲人的严重***乱,他建议各国使节应调来足够数量的卫队,以防止发生暴动。德国公使克林德这时也表示完全同意毕盛的看法,他还说:“陆战队登陆的方案已不足应付形势,列强更积极干涉的时机业已到来。”其他公使尽管对毕盛所预言的危险将信将疑,但都同意积极干涉,并议定由英国公使窦纳乐和俄公使格尔思去同庆亲王会谈。窦纳乐次日上午前去总理衙门,庆亲王奕劻闻讯连忙出来接见。奕劻得知窦纳乐的来意后,即向他明确表示:“义和团反对友邦,亦反对朝廷,是我大清的蟊贼。朝廷正在尽其所能保护使馆、教堂。本大臣身为京都护军总领,愿亲担对所有外国人之保护责任。”
窦纳乐听了庆亲王的表态,情绪顿时安定下来。格尔思见庆亲王时,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复。于是,他们当天把这一答复回告了其他公使。然而不到两天,义和团焚毁丰台车站的消息和京津路轨均被拆除的传言同时传到了东交民巷。公使们深感形势已极大恶化,便立即举行会议,一致同意调来卫队保护各国使馆。紧接着,葛洛干代表列强向总理衙门提出照会,声称奥、英、法、德、意、日、俄、美等国公使已决定调集特遣部队立即前来北京,请总理衙门提供运输便利。与此同时,各国公使又致电请本国政府立即派兵进京宀。
5月29日,驶抵大沽口外的各国舰队接到本国政府派兵北京的电令后,迅速派出了自己的陆战队,由海河乘船直抵天津。奕劻得报各国.军队已至天津,又气又恼:“洋人欺我太过!戊戌年洋人就藉口驻南苑董福祥之甘军相与火并,曾派海军卫队来京护馆。今又乘义和拳之起,向我京都大举进兵,这断断不行!”他急忙答复各公使,再次申述尽心保护各国使馆,拒绝各国.军队前来北京;并传令直隶总督裕禄:不准外国.军队乘火车进京。总理衙门拒绝外国.军队进京的消息一经传出,公使团立即推举英、俄、法、美四国公使前往威胁,说如果拒绝各国调兵,各国就共同使用武力调来特遣部队。至时大兵北上,不但东三省北五省将非所有,南方亦非中国之地。奕劻本是平庸之辈,他见四国公使气势汹汹,一时面色惨白,对他们只有唯唯诺诺。四国公使见了,更是趾高气扬,勒令他必须当晚把答应他们调兵进京的命令传达直隶总督裕禄。然而,奕劻事后并未向裕禄传达同意调兵的命令。这时,驻天津各国领事等之不及,便推派法国驻天津领事杜士兰前往直隶总督府威胁裕禄:“今特禀告总督,调兵进京事,各公使主意已定,万无改移,各兵今日均已到津,无论总署准否,定准明日赴都。”裕禄见杜士兰口气凌厉,连忙向奕劻告急。奕劻见事机紧急,就将列强要求用火车运兵进京事禀报慈禧太后。吃过洋兵苦头的慈禧太后得报,在问询荣禄等大臣的意见后,急命奕劻写信给四国公使撤回前次答复,准许各国.军队进京,但人数宜在三十名以下,事毕即行撤退。同时,她又让奕劻电谕裕禄:护馆洋兵准由火车运送,清兵从北京车站附近撤走,以防与外国.军队冲突。裕禄得电谕后,很不情愿地布置专列,让三百六十名英、俄、美、日、法、意等国的护馆军队在当天下午登车去北京。三百余名洋兵进京还只是前卫部队,各国政府仍在继续增兵中国。几天后,到达渤海湾和大沽口的各国.军舰已达二十四艘。慈禧太后这才慌了神,她急召荣禄、奕劻议商:“三十年前,英、法联军攻陷北京,将京津繁华街市商铺洗劫一空,皇家宫殿圆明园顿成瓦砾。败乱中,先帝咸丰只得巡幸热河。今洋兵大增,我担心故事重演,故召二位重臣相商。”荣禄、奕劻奏请电谕两广总督李鸿章与俄公使格尔思暗通讯息,请求俄在列强调兵进京事上援助中国。慈禧太后即准奏,令荣禄致电李鸿章。当李鸿章奉命请求格尔思相助时,格尔思感到正中下怀,于是他满口答应。后当庆亲王奕劻奉命前去访晤时,格尔思更是面带友好的微笑,说:“因念中俄数百年友谊,不忍看各国派兵来京,扰乱中国,愿设法阻止各国。如各国不从,俄必调得力之兵入京,以相抵制。停泊在大沽口的军舰中,我国的军舰就有九艘,庆王尽可放心。”奕劻不知格尔思心怀异端,以为与俄有密约在先,俄在危急时真的愿意帮助中国,于是欣然同意俄大量调兵至中国东北和津京,以为可以作依靠。西摩联军败回天津,京城义和团围攻教堂洋人派兵进京的消息更加激怒了义和团,以致华北各省的拳民争相涌入京津地区以相抗持。直隶义和团三万余众进据涿州后,即迅速向京城运动,并大势破坏卢保铁路。冀中、顺天府属的义和团也趁势大规模涌进京津两地,肆意焚毁各处火车站。而先已入京津的义和团民仇洋情绪更是高涨,他们口口声声要杀洋人,烧教堂。当官府禁止时,他们就埋怨朝廷,并责骂官吏的媚洋和**。荣禄见义和团已难驾驭,便将此种情状上奏。慈禧太后担心祸起身旁,为慎重起见,便命董福祥、宋庆、马玉崑三提督布置防范,并令严拿惩办造言生事之人,毋稍疏纵。可是,载漪、刚毅、启秀等大臣对义和团的行为仍赞赏不迭,并与义和团的首领暗相接洽。当顺天府尹何乃莹上疏力言拳民宜抚不宜剿时,载漪、刚毅深喜,立即奏请擢何乃莹为副都统御史。同时,他们还极力荐举奏请发给义和团口粮的王培佑擢升为顺天府尹。王培佑任顺天府尹后,更是仰承载漪、刚毅鼻息,百般庇护拳民,以致连慈禧太后授意下颁的上谕在顺天府都难以准行。顺天府所属各县令,迭次奉上谕拿办拳民,当往顺天府请示机宜时,王培佑对他们说:“近日拿匪明文,并非政府之意。你们只须奉行故事,便是尽职,否则定遭参办。”各县令始恍然大悟,便把拿办拳民事丢在一边。总理衙门大臣兼督办铁路大臣许景澄,见各处铁路被焚,焦急无状。在奏请慈禧太后弹压义和团不成时,他只得改奏请拨款修理。然而载漪、刚毅、启秀等大臣闻知后,即上奏斥许景澄多事,因拳民焚毁铁路电线,皆他们背后指使。而慈禧太后览奏后,即发上谕著许景澄奏请拨款修理铁路事无庸议。由于载漪、刚毅等大臣怂恿,义和团开始横行京郊。城内居民也皆以加入义和团为时尚,以致上至王公卿相,下至女昌优隶卒,几乎无人不团。尤其是满人,他们不分男女老幼皆成团中人,没有清一色的团服,就以腰间束红带作记号。不惟如此,甘军及虎神营、神机营官兵练义和拳的人数亦在不少。入夏以后,城内外的祠堂、佛寺、庙庵,已是坛口遍布。城内空地,全为相引习拳者占领。白天,随处可见义和团千百成群,与守城清军相协,禁止洋人活动,或查办二毛子、三毛子。夜晚,小红灯满街飞飘,团民们争相进行铺团活动,练拳操演。据载漪、刚毅等大臣的授意,团民们后来不再只是练拳了,他们开始舞刀弄枪。以致前门外打磨厂等处的铁匠铺,昼夜不停地奉命为团民赶制刀矛。打制好的刀剑,成十成百地从那里不断地运送到各坛口。三百余名洋兵到达北京保护使馆时,聚集在京、津两地的团民已各有十余万众,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手持刀械、成群结队的团民。为阻洋兵继续运进,义和团在6月4日这天拆除了京津铁路多段路轨,焚毁了黄村车站,还割断了京津电话线。各国公使见此,更加恐慌,于是他们要求集体觐见皇帝和皇太后。但光绪帝和慈禧太后并不接见他们,只差总理衙门转告:朝廷将尽快恢复交通,并派遣聂士成军五千人前往保护京津铁路。可是,聂士成军刚刚派出,端王载漪即向慈禧太后献谗:“此次洋人进京后,必定要复皇帝大权。皇太后万不可让洋人的这一诡计得逞。”慈禧太后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便降旨命前去保护铁路的聂士成军撤回营地,让义和团去焚毁杨村的铁路桥梁。接着,她召见众大臣,传懿旨要把所有洋人逐出京城,并命董福祥军待命进攻。英国公使窦纳乐得到此情报后,急忙向海军司令官西摩发出求急电报。西摩得报,迅即从塘沽率军乘船向天津进犯,并要各国.军队给予合作。各国.军队闻讯,根据一致行动的协议,也连夜开往天津。英军抵达天津后,西摩即直奔直隶总督府威逼裕禄修通京津铁路、准备专车。裕禄望着西摩专横的面孔,只得答应立即照办。他看见西摩因自己同意拨出专车让他们乘坐而面露得意之色时,不由得在心里骂了句:“洋龟儿子,该有你们好受的了。”原来裕禄在给西摩提供专用火车之后,并没有像他口头承诺的那样去差人修通京津铁路。相反,他密令清军和京津沿铁路各村的义和团加紧拆毁铁轨,搬走枕木,以趁火车难以开行之际突然袭击联军。6月10日上午,西摩亲率五百名英、美、奥、意四国的士兵登车西去。紧接着,英、德、日、法、俄等国.军队组成的第二批联军也乘车向北京出发了。由于沿途铁路被拆毁,西摩军所乘的火车只得开开停停。将抵廊坊附近,他们见又有几节铁轨被拆,便下车抢修。这时,一队头扎红布、手持大刀长矛及木棍的义和团突然从右侧冲杀过来,逼得联军弃车向廊坊车站方向逃去。联军副司令麦卡加拉跑在最后,一身穿白袍、腰系红带的拳民见了猛追上来,手持长矛向他刺去。麦卡加拉急忙拔枪将这拳民击倒,夺路而逃。当大队拳民蜂拥而上时,后继联军已赶到。他们马上架炮猛轰,顿时炸死拳民三十余人。拳民虽遭重创,但仍然毫无畏惧,向联军冲锋不已。附近村庄的义和团闻讯,也全都涌来参战,尽管伤亡很大,却将西摩联军围困在廊坊。正激战间,三千甘军从北京方向急驰而来。他们加入战斗后,西摩联军抵挡不住,只好向黄村撤退。甘军和义和团则紧紧围追过去,逼得他们慌忙逃向北运河。至北运河后,西摩把伤兵安置在抢来的九只木船内,自己则率未伤者沿河岸且战且退。就这样好不容易逃到天津西沽,他所率的败军迅即又被中国.军民围住。幸好这时有俄军二千余人前来接应,西摩所部才逃出包围圈。可是半路上又遭曹福田部义和团的袭击,故回到租界时,西摩所率部队已溃不成军。英国领事贾礼士见西摩狼狈不堪,慌忙问道:“中国人的武器远不如你们,为何一败至此?”西摩叹道:“是我低估了中国人的力量。原想只要一小队军队,就可以在整个中国长驱直入,不意今日我欧洲人在亚洲人面前丢尽脸面。要是义和团用的武器是近代枪炮,我所率联军定会全军覆灭。”西摩联军被打败,整个京城欢腾不止,慈禧太后更是大喜过望,她即降谕旨鼓励军民扶清灭洋的忠心。这时,京畿清军各部都处在备战状态,京城内外所有的义和团更是枕戈以待,时刻准备杀洋毛子。载漪见众心可用,兴奋不已,特邀刚毅至自家宅邸置酒相庆。二人酌饮正酣时,忽报甘军统领董福祥到。载漪连忙出去把董福祥迎入府内。董福祥来端王府是为自己请功的,他得意扬扬地说:“末将自率军入城后,先是奉端王之命,把北京车站控制得严严实实,准备迎头痛击联军。可是等了一旬,还不见洋兵的踪影。昨夜前方来人报讯:洋兵被我派出的三千甘军打败,逃回了天津。故末将此来是特向端王道喜的。”载漪竟高兴得以手抚着他的背,伸拇指夸他说:“你是真好汉!各大帅都有如你一样的胆量,洋人就不难消灭。”说着,载漪拉着他的手请他入席共饮。董福祥谢恩入席后,又趁机自夸说:“洋人怎敢到京城来白白送死!今杀一个洋毛子如杀一只鸡,毫不费力。”载漪听了哈哈大笑,说:“你驻南苑时,我曾要你率军入永定门防守京城,以免京城空虚。现在布置如何?”董福祥答道:“守城甘军众志成城,纵有十万洋兵来攻也不在话下。”载漪夸了他几句后,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听说你率军入城时,杀死了出城迎视联军的日本公使馆书记生杉山彬,可有此事?”董福祥说:“确有其事。”载漪却说:“此小事一桩,你可不必承认。若皇太后相责问,你尽管力辩。你可如此禀告皇太后:‘即果有此事,斩了奴才无妨,如斩甘军一人,定会生变。’我想太后决不致开罪灭洋有功的甘军。”董福祥见载漪看重自己,即言敢为端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载漪则乘机向他授意:把洋人赶出京城,让京城无洋人踪迹。董福祥领命离开端王府后,即差人通告义和团总坛祖师李来中,要他趁洋兵被击退时,驱逐京城内的洋人。李来中受命后,便指挥义和团围困京城各教堂。西什库教堂是法国天主教在北京最大的教堂,也是天主教在直隶北部的总堂,北京居民称它为北堂。该教堂的大主教樊国梁最为义和团痛恨。故李来中发令后,立刻有成群结队的拳民围在西什库教堂周围,而且越聚越多。大主教樊国梁见势不好,便把联军先遣队的四十名法、意官兵从教堂外调到教堂内驻扎;又把受义和团围攻的三十名教士、三千多名中国教徒聚集于教堂,分发给他们武器配合防守。总理衙门得知义和团围教堂,怕闹出乱子来,一面向慈禧太后请懿旨,一面派官员前往剀切晓谕,禁令团民攻打。但义和团群情激愤难制,不听谕劝,终于在6月15日开始攻击北堂。这些赤膊攻坚的团民手持刀矛,胸前戴着护佑卦符的兜肚,一遍又一遍地向北堂发起冲锋,但一批又一批地倒在洋枪洋炮下。总坛祖师李来中见状,就让几位坛口首领去制造火药罐攻打。不到半天,这火药罐便制成了三个。它是将火药装在沙吊子内,点燃引信,提绳一抛,落地即燃。可是当两名首领亲自前往抛火药罐时,因教堂墙高壁厚,总难以抛入,在墙外燃爆后几乎没有什么用。李来中于是又叫人制造特大土火箭攻打。过了几天,这特大土火箭制成,它长五尺余,能装数十斤火药。制造的团民说它点燃引信发射,力大可穿屋。可是当把特大土火箭推到阵前发射时,其药力远远不足,发不出去,还差点伤了自己。眼看着众兄弟连日来大批伤亡,李来中怒火冲天,却又无计可施。想来想去,他只好叫一乾字团首领写劝归信,系在土火箭上射入教堂,劝说中国的天主教民反正。劝归信说:“字示天主教民知悉:你等守此弹丸之地,内无粮米,外无救兵,苟识时务,当自出教投诚,必不杀害尔等。有能杀一洋人献首级者,赏银二百两;有拿一活者,送到本团赏银五百两。指天为誓,绝不食言。若执迷不悟,被获之时,虽愿投诚亦尽杀不贷。”然而,这封信射入教堂后,无一中国教民出来投诚。正当李来中无计可施时,西什库教堂旁边的仁慈堂一天清晨在轰隆隆的巨响声中被炸成瓦砾。李来中听见爆炸声,以为是土火箭发射成功。这时,坎字团的一位大师兄来报告,说是几十名兄弟花半个月时间挖了一条通往堂底的地道,在里面堆满了**引爆,炸出了一个宽四十米、深七米的弹坑,可惜未炸垮北堂,只炸垮旁边的仁慈堂。李来中听了,忙要他带人重挖地道炸北堂。可是北堂经此一炸之后,对团民从地下偷袭亦予以严密防范,以致无从下手。李来中见围攻教堂不下,转而想让义和团攻打使馆。载漪想做太上皇,伪造归政照会;慈禧太后颁旨宣战,光绪帝主和而不能,急得两眼发直各国公使见义和团攻打教堂,声势浩大,担心危及使馆,赶忙向各自国家军队的统帅求救,请从津沽地区急派大军到北京保护。荣禄将各公使馆向外求教、各国.军队将联合进攻北京的消息报与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甚是焦急,忙问道:“团勇可打下了北堂?”荣禄答道:“打了十天半月,也打不下。他们还想打使馆呢。”慈禧太后说:“各国.军队都要来犯北京,是为何而来?”她回想起自己在戊戌政变后就把光绪帝囚禁在涵元殿,后来又想将他废立时,英、美、日等国的洋人极力反对,便又问道:“前些日子,得江督刘坤一电奏,说唐才常奉康有为之命在长江一带起自立军,助外人攻团匪以救皇上。这回洋兵进京,莫不是要我归政,扶皇帝复位吧?”荣禄说:“为今之计,是如何拒洋兵,止内乱。”他话未说完,载漪这时进宫来向慈禧太后请战,要求攻使馆、拒洋兵。慈禧太后却说:“这是国家大事,当问皇帝。下午我要召集各大臣来议议此事。”次日下午,慈禧太后急传光绪帝暨大臣四十余位及所有清室王公贝勒六十余位到仪鸾殿议事。她到殿升座后,以征询意见的口吻说道:“现在城内义民攻打教堂,各国洋兵欲同我开战。是战是和,就为这事宣告你们,诸臣有何意见,不妨陈奏。”载漪、载勋、刚毅等大臣知慈禧太后意在主战,但他们并不抢先开口奏议。平时在御案旁形同木偶、朝议时背口不开的光绪帝,一听是议论与各国开战之事,心急如焚。他想到甲午新败,这次又要同在华十一国.军队开战,非同小可。可是,他既怯于慈禧太后的冷眼,又怯于端、庄二王的狐威,一时不敢开口直言劝阻同列强动武。这时,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许景澄先出班陈奏:“中国与外洋交往几十年了,民教相仇之事,没有哪年没有,然不过赔偿而止。惟攻杀使臣,中外皆无成案。今交民巷使馆,拳匪每日窥伺,几于朝不谋夕,倘有不测,不知宗社生灵,置之何地?”光绪帝见许景澄奏言止战而主和,这时按捺不住,即离开御案迅步走到许景澄面前拉着许的手说:“许景澄,你是出过外洋的,又在总理衙门办事多年,外间情势,你通知道。这能战与否,你须明白告我。”许景澄奏道:“闹教堂伤害教士的交涉,向来都办过的。如若伤害使臣,毁灭使馆,则情节异常重大,即国际交涉上,亦罕有此种成案,不能不格外审慎。”光绪帝又说:“国命安危,在此一举。卿熟知洋务,应明白大势,究竟与各国能否开战,必直言无稍隐讳。”许景澄答道:“宣战万万不可!无论是非得失,万无以一国尽敌诸国之理。”说罢他拉着光绪帝的手哭谏道:“皇上宜乾纲独断,万不可听信妄言,致触列强之怒。”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袁昶见许景澄哭谏,亦出班陈奏,力主与洋人言和,对义和团治以重典。他说:“衅不可开,纵容乱民,祸至不可收拾,他日内讧外患,相随而至,国何以堪?”袁昶意态激昂,声震殿瓦,且泪随言下。慈禧太后在宝座上见二大臣与皇帝在一起共泣,又隐约听得他们似有密语相刺激,不觉大怒,即注目厉声说:“这算什么体统!”光绪帝这才与许景澄放了手,但他冷静说道:“今人喜言兵,然自朝鲜之役,创巨痛深。况诸国之强,十倍于日本,合而谋我,何以御之?断无同时与各国开衅之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王文韶等听了光绪帝此言,当即稽首大呼:“圣虑及此,国之福也!”徐用仪等大臣也跟着力赞光绪帝圣明。载漪见这几位大臣全都主和,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先是怒斥王文韶是为误国之言,继而禀奏道:“御外侮乃人心之所向,不宣战即失人心。只要慈圣趁在国运转移之机对外宣战,就能顺人心,坚众志,驱逐洋人。且臣听人言,拳民都是义民,其法术甚神,可用来报仇雪耻。董福祥之甘军,派去抵挡联军必当无敌。”然而载漪刚一言毕,袁昶即奏称:“义和团纯系乱党乌合之众,完全不能依靠。请先对义和团要捕杀首要,惩儆协从;朝廷自办乱民,免致夷人调兵代办。皇上皇太后宜急派专人前往各国使馆表明心迹,方可阻止其添调外兵。”光绪帝听了这番话,即点头称赞他所言极是。可是,载漪自恃有慈禧太后支持,先是以不逊之言说光绪帝不识底细,进而痛斥许景澄、袁昶等人言和卖.国。其弟载濂则在旁高声叫喊:“时不可失,敢阻挠者请一律处斩!”袁昶听载濂高叫,也大声疾呼,说不要忘了咸丰年间,仅英、法两国联军即攻天津,陷北京。京津繁华街市商铺悉数被洗劫,皇宫圆明园亦被焚毁。先皇帝巡幸热河,旨恭亲王奕?与其讲和修好。慈禧太后本来想借廷议之机,在众王公大臣赞同时下宣战谕旨,不意多数大臣意在主和,连光绪帝也一反常态反对宣战,她不禁怒火中烧,嘴巴也越来越朝右撇。故待袁昶话犹未了,慈禧太后眼光灼耀,厉声喝住说:“现在民心已变,总顺民心为最要。袁昶诸臣所奏不合。”慈禧太后发话后,殿上一片沉寂。随后,她命总理衙门大臣许景澄和那桐前往劝阻西摩联军不要进京城,否则即派董福祥军拦阻;如再不服阻,则决战。同时她又差载漪责人草拟上谕:命刚毅、董福祥招抚义和团,并将精壮招募成军,以前去阻挡联军、折冲御侮。言罢,慈禧太后即令散朝。光绪帝本来性躁而口讷,见了此状,气得额上青筋浮露,口不能言,两眼发直。廷议后用晚膳时,慈禧太后心里还装着下午的事。她只在膳桌前坐了坐,不想用膳。李莲英见状,前来劝膳,她才稍稍用了点,并边用膳边对问道:“各国联军要寻衅与我朝开战,这仗能打么?”李莲英见她忧心忡忡,便说:“老佛爷常说,‘圣天子百灵相助’。老佛爷洪福齐天,洋毛子有什么?”慈禧太后听了,若有所思,便离开膳桌径直到储秀宫最东头的静室去了。入得静室后,慈禧太后朝北面架几上的一尊白衣观音大士像添上几根藏香,双手合十,低垂着眼皮静坐着。凡遇到不顺心的大事,慈禧太后总要到这里来打坐。不过这次她静坐最久,手里拿着诸大臣的奏折,两眼一动也不动,直直地盯着白衣观音。看着看着,她依稀觉得那白衣观音就是那梦中的白衣童子,要夺她的莲花宝座。一惊之间,她醒过神来,喃喃地说:这白衣观音分明就像那些白人,白人发兵来攻打京城,就是要得我大清江山,夺我权位,这断断不行!看来非与洋人一战不可!载漪为促慈禧太后宣战,散朝的当晚即命军机章京连文仲伪造了一份要慈禧太后归政的“外交团照会”,让怡亲王溥静派江苏粮道罗嘉杰之子于午夜呈交荣禄。荣禄本来主和,但他不愿得罪慈禧太后和载漪,故在朝议时他未奏议。散朝后许景澄拜见他时,他亦推说和战之事非我所能作主。但荣禄见到伪造的这份归政照会后,未待细究便信以为真,以致一夜难眠,于是披衣在屋前绕行。不待天亮,他即去将此伪照会进呈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只见那照会共有四条:一、指明一地让中国皇帝居住;二、代收各省钱粮;三、代掌天下兵权;四、勒令西太后归政。看完照会,慈禧太后又恨又怕,立即怒冲冲临朝议事,准备宣战。升座后,她开首即言:“现在洋人已决计与我宣战。明知众寡不敌,但战亦亡,不战亦亡。同一灭亡,若不战而亡,未免太对不起列祖列宗。无论如何,不得不作背城一战。诸臣有何良策,不妨陈奏。”慈禧太后言毕,袁昶首先抢着出班奏劝:“我大清自甲午同倭人作战以来,军力削弱,难以敌十一国劲旅。而用乱民宣战,无异自取灭亡。”光绪帝这时也不顾一切,说道:“是战是和,国命安危,在此一举。战非不可言,顾中国积弱,兵又不足恃,用乱民以求一逞,宁有幸乎?乱民是乌合之众,能以血肉同洋兵相搏?所谓人心都不过是空言,怎么能以民命为儿戏呐?”他愈说愈激动:“忠义之气,虚而不实。况拳民未经训练,一旦临阵,枪林弹雨之中,徒手前敌,他们能够久恃么?这不是叫他们去作战,是把他们弃置死地!”慈禧太后见光绪帝力主不与洋人作战,断定光绪帝肯定是想勾结洋人强迫自己归政,夺回主政大权。但她不动声色,故意问道:“为今之计将何出?”光绪帝以为慈禧太后听进了自己的话,便直言道:“寡不可以敌众,弱不可以敌强,断未有以一国能敌七八国者。为今之计,惟有停战议和为上策,其次则迁都。”载漪听到这里,却插嘴大喊道:“迁都是畏敌潜逃!惟民心可恃,义民可用!当今之计是用义民以御敌。义和团忠勇,其法术又极灵验,灭洋人当不在话下。”这时慈禧太后即问:“义和团的法术神功可是当真?”前些时候她见过载漪等大臣领义和团入宫表演过烧黄表及武功等法术,不过当时她对法术将信将疑。这次她是想当廷问问诸大臣对义和团法术的意见。侍读学士朱祖谋听了慈禧太后的发问后,即陈奏拳民法术不可恃,根本敌不了洋兵的枪炮。他还说董福祥本是甘肃一土匪,第一不可恃,并恳请慈禧太后和光绪帝不要用甘军这样一支难以驾驭的军队去冒险。贝勒长瑞却从旁插言说:“拳民法术可恃不可恃,臣不敢议;臣特取其心术可恃耳。”户部尚书立山闻言,连忙说义和团其术多不效,是骗人的把戏,足见其心术也不正。他举出许多事实,证明义和团的法术完全是假。立山的奏议使得载漪老羞成恼,他说:“立山敢在廷上相争,必是与夷人私通,就派遣立山去退夷兵吧,夷人必定听他的。”立山却反唇相讥道:“首先言战者是载漪,载漪当可退夷兵。”载漪见立山不退让,就大骂立山是汉奸。这时,主战大臣二十余人跟着起哄,痛哭流泪,奏请“主端王之说”。慈禧太后见此,当廷宣布了那道伪造的归政照会,但她只念了前三条。念后她愤愤地说:“今日之事,你们都听见了。我为江山社稷,不得已而宣战。如战后江山仍不保,你们今日都在,知道我的苦心,不要怪我一人,说是皇太后送祖宗三百年天下。”袁昶听了,急冲冲禀奏说:“皇太后所言归政照会妄诞不根,荒唐无据。总理衙门、军机处都未曾见得此照会,必定是内奸造假无疑。”但此时慈禧太后对任何言谏都听不进去了。载漪听了此话,则怀恨在心,必欲除袁昶而后快。最后,慈禧太后宣旨两道:徐用仪、立山、联元往使馆通告:如联军入侵,公使即下旗归国。军机大臣荣禄加紧备战;各省督抚派兵星夜驰赴京师,听候调用。这两道懿旨发布后,载漪乘机请攻使馆,说:“先攻使馆,可慑使臣。使馆朝夷,皇位夕易。”王文韶见事不好,出而劝谏道:“万万不可攻使馆。一旦开衅,何以善其后?请太后三思而行。”总理衙门大臣联元亦知中国力弱,不能与各国宣战,也直言劝谏:“攻打使馆,必危及公使安全,日后联军入城,北京鸡犬皆尽矣!”载漪见联元奏言话不吉利,在旁大声斥责:“联元这说的是什么话!”慈禧太后也觉得联元奏言不祥,脸色顿时一变,目放凶光,拍案训斥道:“你们这些话我已听厌了,有本事的就去叫夷兵不入城!否则,定斩不赦!”载漪见慈禧太后动怒,想起半年前联元奉召入宫探视光绪帝时引起慈禧太后极度不快的事。当时联元与病忧并加的光绪帝颇见亲,嘘寒问暖,向光绪帝奏见言事后,又奏嘱“皇上当保全”。而慈禧太后未等他话说完即骂道:“皇上当保全,我就不当保全了!”想起这些,载漪便乘机奏道:“联元口出不吉之言,想必私下通夷。臣奏请杀联元以退洋兵。”但慈禧太后见反对宣战的大臣众多,此时不便妄杀大臣。不过她想借机逼迫光绪帝表态与洋人开战,便以目视光绪帝,问道:“圣意如何?”光绪帝见问,这时不敢答话。荣禄见状,不得已奏言道:“臣请勿攻使馆,以免各国联合一气,致死报仇。以一国而敌各国,不独胜负攸关,实是存亡攸关,请皇太后三思。”然而慈禧太后仍逼着要光绪帝表态。一脸悲戚之容的光绪帝,默然许久后才说:“请皇太后允从荣相所请,使馆不可攻,洋人亦应送天津。惟是否有当,出于太后圣裁,非朕所敢作主。”正说间,总理衙门有人来禀报:“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有转奏电报:言乱民不能保国,万万不可同列强宣战。”慈禧太后听了,心中一惊,只好强忍着怒火说:“眼下我并未与洋人宣战。”说着她指了指王文韶、立山、许景澄三人,命他们赶快往使馆劝阻联军勿犯北京。光绪帝见事有余地,便嘱荣禄:“我兵全不可恃,事宜审慎。好在兵权全在你手,不宜浪开衅。”可是联军在得到各国使馆的告急电报后,已开始攻击津沽地区的清军并准备向北京进发。赵舒翘、何乃莹联名上折奏请主抚义和团后,户部尚书崇绮,军机大臣、吏部尚书刚毅,大学士徐桐,礼部尚书启秀,庄郡王载勋等大臣纷纷表示赞同。崇绮在折中称赞义和团是“灭鬼子之神兵”,他奏请懿旨“推广义和团,使其行之各省,如此处处是团,处处有备;家自为战,人自为兵,以同心御侮”。
崇绮等大臣赞同招抚义和团,纵然有对洋人的不满,但多是向端郡王载漪献好。载漪自溥儁立为大阿哥后,已身价百倍,一些大臣争着来附势。崇绮本是同治帝的丈人,溥儁过继给同治帝为子,他与载漪便攀上了亲。徐桐则是溥儁之师,由于这层关系,他不仅成了载漪的帮伙,也成了慈禧太后的宠臣。而赵舒翘是徐桐援引官至尚书的;何乃莹也是因为阿谀载漪、刚毅等权贵新被提拔为副都御史。
由于载漪等重臣极力主抚,使剿抚不定的慈禧太后在朝对时,最后决计不听荣禄所奏,不剿办义和团。她降旨赵舒翘、何乃莹前往义和团民最大的结集地涿州一带察看,说若能令涿州义和团解散,就解散了;若能令招抚,就招抚了。赵、何二人得旨后,即前往涿州去了。赵舒翘、何乃莹至涿州后,便招义和团诸团首领明谕朝廷德意,令他们解散。可是众首领却坚请直隶提督聂士成革职,说聂军奉总督裕禄令驻芦台时,不但不许拳民拆毁廊坊铁路,竟还开枪击杀拳民。赵舒翘、何乃莹觉得义和团的这一要求有些过分怛。
二人正感为难之际,军机大臣刚毅却前来解围。刚毅是自行前来涿州察看的。他一到涿州,便向众团首领许诺先撤退聂士成军,还赞许义和团所作所为是忠义爱国。赵舒翘、何乃莹察看回京向慈禧太后复命时,未及上奏,刚毅即抢先奏告涿州义和团情形。他力言团民忠勇可嘉,更有神术,若倚以灭夷,夷必无幸。赵舒翘、何乃莹见刚毅如此态度,便附和刚毅所说。慈禧太后听信三位大臣的奏言后,即想宣抚义和团。刚毅返回京城后,即有三千拳民相随到京。他们在城门外叫喊要进城护卫刚相,但守城卫军不准他们入城。
正争持间,忽有人持辅国公载澜的令箭赶来,令守城兵士准拳众入城,守军不敢违令,遂开门相纳。三千涿州义和团获准进城后,即在城内摆坛。风声所播,拳民相继而来者日以千计,旬月间已有万数人涌入京城内,沿街随处设立起了拳场。这些身着各种服装的义和团民入城后,纪律很是严格。他们自带粮米,自烹饭食,并不扰民。除祭坛习武外,各坛还把自己的主张以揭帖形式散布出来。这些拳坛的揭帖,在京城的前门一带尤多。每每新出揭帖,总是有大群大群的人围着看。
6月初的一天,又有一大群人在看一新出的揭帖,只见那揭帖上写道:庚子之春,日照重阴。君非桀纣,奈佐非人。最恨和约,一误至今。割地赔款,害国殃民。上行下效兮,民冤不伸。中原忍绝兮,羽翼洋人。趋炎附势兮,肆虐同群。逢天曹怒兮,假手良民。红灯夜照兮,民不迷津。义和明教兮,不约同心。金鼠漂洋孽,时逢本命辰。待到重九日,剪草自除根。这揭帖是一乾字团贴出的,在场的乾字团的一位二师兄颇知揭帖的内情。
他对围观的众市民说:“这揭帖是从明朝刘伯温的预言碑那儿来的,这预言碑埋在北京西郊温泉山地下十五丈,是挖煤工人从煤洞中挖出来的。”市民们听了这话,啧啧称奇。
应董福祥邀请,李存义也来到他的队伍里传授形意刀术。李存义用精湛的形意刀术将各部义和团团结为了一体。有人听到他的深州口音,问他是不是陕西人,他说是。问他叫啥名,他顺口编了个名说叫李来中。董福祥佩服他武功好,与他结为义兄弟。
正当前门这位乾字团的二师兄向市民道出预言碑的来历时,在东单牌楼西裱褙胡同于谦祠堂的乾字团总坛内,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正在对数百名团民说法。
此人正是自称陕西人的李来中。李来中亦即摆坛降神召众,一跃成为京城义和团的著名首领。此时李来中也以玉皇大帝现身下凡说法,只听他对团众说:“天旱地荒,混乱扰攘,都是由洋鬼子招来。只有灭洋鬼子,才有风调雨顺之日。凡我神坛弟子,务使学得法术,精练神拳,协力同心,共灭洋鬼子。”
当时中国北方久未下雨,春旱严重,团众听了这番话,都说要跟着他杀尽洋鬼子,更啧啧称赞玉皇大帝灵验。在众人的叫好声中,该团的三师兄提请道:“请玉皇大帝为我团众宣示预言碑的事。”李来中见请,即两眼上翻,双颊发赤。过了一阵,他拖着长腔说:“众凡辈请听清,预言碑本是我玉皇大帝派遣明朝大将刘伯温所留,定在今年四月八日现身,出来示众。碑上预言,正是天意。”
李来中嘴里虽然这样说,但他心里清楚,那预言碑是他差这位问话的三师兄事先去埋藏好的,它假托刘伯温预言,是为了蒙骗团众,获取人心。有团民问:“预言中,金鼠漂洋孽,不知是何含意,请玉皇大帝宣示。”李来中破解道:“金属西方,西方指庚;子年属鼠,金鼠即庚子。庚子之年,扫除洋孽,必定斩草除根。”团众听了,齐声叫好,齐刷刷地向他跪拜磕头。前门揭帖出后不久,北京满城都在传说刘伯温预言碑的事。这时,在宛平县司马兰村义和团一乾字团发出晓谕揭帖,自称要“扶清灭洋,替天行道”。
另一坎字团则假托庆亲王奕劻连得三梦而散发揭帖,提出“义和团神会,特借人力扶保中华,逐去外洋,扫除别邦鬼像之流。不久刀兵就动,扶世救民”。揭帖还宣布,要对“遍方铁道俱行毁拆”。义和团要扶清灭洋,大学士徐桐惊喜不已义和团把整个京城搅得纷纷攘攘,其宗旨又是扶清灭洋,使大学士徐桐惊喜不已。这位老者素以理学自命,日诵《太上立德篇》,恶新学如仇。
徐桐时已八十高龄,慈禧太后以耆臣硕望,每见必改容以礼,大政必询其意,故他晚年尤其骄横。徐桐邸宅本在东交民巷,因恶见洋楼,他出城拜客不走正阳门,每每绕地安门而出。见义和团拳民遍街走时,徐桐喜盈盈道:中国自此强矣。当闻知刘伯温预言碑事后,徐桐特地要儿子徐承煜陪护自己去察看义和团。他一连看了几处坛口,听儿子说李来中的乾字团声势最大,便不顾劳累,来到摆在东单牌楼西裱褙胡同于谦祠堂内的乾字团总坛口。李来中闻讯,连忙率众祖师出门迎接,对他格外礼遇。徐桐对李来中问道:“老臣来时,见门前竖有乾字杏黄旗,想必义和团当源于《易》之八卦了。但不知哪一派拳民最多?”
李来中答道:“在下特告徐相,义和团正是以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而组为八大团,其中乾字团、坎字团人数最多,声望最高,宗派也最多。”徐桐又问:“拳团如何摆团?各团服饰何以有别?可是自备的么?”李来中即禀告说:“团民各在自己的坛场活动,各自摆坛,定时降神召众,联络时使用暗语。各团服饰颜色当有区别,乾字团拳民遍体俱黄,坎字团、离字团拳民所穿皆红色布衣,兑字团、巽字团尚黑色,其他团尚蓝、花、紫、灰色。团民衣服,包括包头、搭布、腿带,都是自备,由自纺粗布制成。”徐桐这时指了指站在近旁的一名身着红色布衣的拳民,问他胸前兜肚上贴的所属卦的符号作何用。
李来中说:“有了这卦符,便刀枪不入。”话未毕,他月兑去上衣露出自己胸前的卦符,运足气力,令一团民用长矛猛刺,连刺三枪,他前胸却丝毫不为所伤。徐桐见了惊叹不已。他接着问何为摆坛,坛口如何设立,坛口敬奉何种天神诸事。李来中说:“各团所设坛口,大都设在庵、观、寺、院内,供奉有玉皇大帝、洪钧老祖、达摩老祖、关圣帝君、张天师或梨山老母等神灵牌位。坛门口两侧竖的红地三角旗,其上或书有‘扶清灭洋,替天行道’;或书有‘天兵天将,保清灭洋’;或书有‘义和神团’等黑色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