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领着管家前来。
“王爷,王妃,郡主。”管家见素心在,微低着头,恭敬地见了礼,就不再说话。
素心识趣地退了出来,到了门外,下意识地慢了下来,听见王妃问道:“什么事?”
管家上前,低声道:“今天郡主问起老妪……”
虽然隔得较远,但素心耳尖,隐约听见“郡主”和“老妪”二字,已经猜到管家是来向楚王和王妃禀报她今天寻他问老妪的事的。
回头,见楚王和王妃领着管家进屋,后面的话已经再不能听见。
虽然如此,但素心已经能完全肯定,她真的回到了,六岁夭折的那一世,虽然不知她死后,在这具身体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就是楚王和王妃未成亲前的私生女。
只不过不知老妪现在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不知在什么地方。
楚王之母,也就是当年送她们进青岗山后,不理不顾的老太太去了僧院斋戒的老太太,素心至今不得见面。
这一结果让她彻底释然了,这样一来,她要做的事就很多。
回到沐春苑不久,就听见外头丫头叫道:“王妃。”
素心忙起身迎了上去。
王妃迈进门槛,慈爱地看了她一阵,抬手将她耳边一缕被风吹乱了的一缕碎发绕到耳后,轻叹了口气,牵了她往里走。
素心本为他们将她和小郎、老妪弃于山中不理不顾,但见她如此,心中却是别样的滋味,或许母亲当年真是身不由己。
王妃拉她在床边坐下,一直攥着她的手不放,打发了下人出去,才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虽然素心已经知道她是自己的母亲,但王妃终究是皇家中人,素心不知她心里所想,不敢贸然搭话。
王妃也不迫她,又叹了口气,口气中不无无奈,“娘不和你记起了多少,但听管家说,你问起老妪的事。”
素心见母亲直接说出她向管家问老妪的事,知道这事瞒不过去,道:“只是隐约记起了这么个人,所以才去寻管家问问。”
王妃轻点了点头,“在你六岁以前,一直是由老妪养着你,也难怪你会记起她。”
素心听她这样说,心中黯然,“老妪现在在哪儿?”
王妃道:“管家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伤心,才不敢说。”
素心的心一沉,“这么说,老妪……”
王妃眼眶微红,道:“你六岁那年得了疫病,老妪让人来通知为娘,当时为娘正有要事在身,便差人去接你们,不料老妪也被感染上疫病,你撑下来了,老妪却……”
素心虽然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活了,但王妃说老妪死了,她却是相信的,至于是不是得疫病死的,就不得而知了。
想着老妪带着她和小郎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眼慢慢地湿了。
王妃将握着素心的手紧了紧,“生老病死是人之常事,何况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别太难过。要怪就怪,爹娘对不起你……”
素心吸了吸鼻子,将涌上来的泪重新咽了回去,轻摇了摇头,“老妪她现在……”
王妃道:“得了疫疾的人,不能土葬,所以为娘用她的衣冠葬在了大华寺。”
一滴泪在素心眼里打了个转,终于滴了下来,“明天,我想去大华寺上柱香。”
王妃轻拍了拍她的手,“好。”老妪养了她六年,为她丢了性命,她也是该去拜祭一下的。
次日,一群婆子丫头,拥着素心去了大华寺。
素心给老妪上了香,去了主持为她安排了间厢房休息。
她想着那些凄苦往事,哪里睡得着,出了厢房,在后院闲逛。
西院悠悠传来一阵含蓄深沉箫声,曲音听似清婉幽凉,却大气磅礴。
素心也是酷爱音律,却没想到凄凄然的箫声也能如此荡人心魂,不由静听下去,这一听却吃了一惊,凛凛箫声中却含着缕若有若无的血杀之气。
她倒抽了口气,向箫声传来处走去。
到了一处圆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只隐约看见一个玄色的身影依在一处石坟前的一株青竹前,箫声便是由那处传来。
抬头,却不见牌匾,也不知道这院子里葬着的是什么人。
被人驱赶,也不好多留,回到厢房,拦住送斋食来的和尚,“请问师傅,西院葬的是什么人?”
和尚知道她是楚王府的郡主,又才给庙里捐了不少香油钱,不敢得罪,扭头看了看两侧,没有旁人在,压低声音道:“西院那位,郡主还是别打听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素心突然想起千巧先前告诉她的一桩事情来。
说起大华寺,还葬着一个人,那就是前皇后。
皇后是废后,不能葬在皇家陵园,但先皇念着多年的夫妻之情,将她葬在了大华寺。
但她终究是废后,葬在大华寺既不能立碑,也不能外扬。
不管皇家再防,总有多事的人去打听,渐渐地仍被人查了出来,那里葬的是前皇后,不过知道的人也不敢到处张扬,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
千巧是个万事通,才多少知道一点,千巧悄悄告诉素心,也是千叮万嘱不可告诉他人。
素心想到这事,惊了一下,难道那西院葬的是前废后?
那么在院里弄箫的人岂不是太子?
心脏莫名地跳了一下。
用过斋饭,素心带了巧巧和李氏到前头辞了主持,坐上马车,离开大华寺。
街上闹哄哄地围了一堆人,把路堵了一大半,马车无法通行。
车夫旺儿跳下车望了一会儿,回来说,是一个叫化倒在路边上,象是死了。
素心下车,走到叫化身边蹲下,把手指伸到叫化鼻下,果然没了呼吸,但见胸口还略有起伏,回头对叫旺儿道:“快去寻个大夫来给看看,看还能不能救。”
旺儿刚要走。
一辆朴实的马车缓缓驶来。
车里传出极好听得低哑噪音,“停。”
素心不自觉地看向那辆马车。
马车与她们的马车肩并肩地停下,那低哑噪音又再响起,“抬过来。”
坐在马车上的家仆凑到车帘前,隔着车帘,低声道:“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