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扫了皇后一眼,笑笑道:“你倒是齐整,各色你都了然于心。”
“臣妾打理后宫,自然各色都要料理齐备的。”皇后不卑不亢。
“也好,就按照朕刚才的吩咐,把八答晕锦赏给容妃吧,其他的,你看着分派吧。”凌烨说完便站起身来离开了。
待凌烨走后,姑姑便也站起来:“不早了,本宫也乏了,告辞了。”
皇后叫住她:“妹妹,这几匹八答晕锦,妹妹还是顺便带走吧。”
姑姑偏头看了看那几匹华美的织锦,不屑地冷冷一笑:“这样好的东西,妹妹可不敢专美。还是留着给姐姐吧,既然殷贵人不要,那么闲着也是闲着,我瞧着姐姐雍容华贵,最是适合这样的料子了。反正姐姐跟殷贵人整日的厮混在一起,皇上见不到殷贵人穿,看到姐姐穿,也还是一样的。”
她冷笑说完,也不等皇后说什么,抬脚便走了。
皇后被她排揎了这一阵,脸色也是有些难看,但终究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自己累了,叫我们先退下了。
出得凤藻宫的门来,我跟闵柔各怀鬼胎,并肩而行。
今日的天气倒是晴好,空阔的天空中日光倾城,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今日天气这样的好,不知姐姐待会可有什么安排。”闵柔闲闲开口问我,懒懒地,似乎也在享受这样的日光。
我并不看她:“没什么安排,只是贵嫔难道有什么安排不成?我没记错的话,贵嫔的身子可是才好了,就这样有精神了,着实让人钦佩。”
“得了吧,殷长歌。”她忽然冷笑一声,话锋陡转,“事已至此,你我也不必再惺惺作态了。刚才在凤藻宫里我救你一次,你尚且欠我这个人情,如今怎敢跟我如此说话!”
我冷冷一笑,悠然看向她:“哦,如此还要多谢您雪中送炭,不顾个人安危,奋不顾身地救了长歌一命呢。只是你真当我是瞎子?看不见是皇后暗中示意你替我出声的?要说欠人情,那我只是欠皇后娘娘的情儿,跟你闵柔,半分也不相干。”
闵柔轻轻笑笑,摇摇头:“姐姐,柔儿知道在皇上的眼中,姐姐一如谪仙人一般高不可攀,遥不可及,超尘月兑俗,飘然欲仙。可谁知,姐姐这仙人一般的外表下,居然也掩藏着一颗如此精打细算的七窍玲珑心呢,只是不知道,若是皇上知道姐姐有这么多的面,是会怎么样呢?”
“皇上会怎么样想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只知道的是,妹妹这一道清粥小菜皇上怕是吃腻了,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来一些野菜,也算是清味儿。只是这野菜始终就是野菜,山鸡永远也飞不上枝头变凤凰的。”我转过身去,含笑看向闵柔,看着她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妹妹这样装病,不就是想引起皇上注意吗?可是据我所知,妹妹三番四次的去请皇上,皇上都说忙,顾不得呢。”我再冷冷一笑,逼近闵柔一步,“你那些山野小调估计也都唱完了吧,阖宫上下被你烦也烦死了。不过妹妹放心,如今姐姐自然会代替你,好好孝顺娘娘,用心伺候皇上的。妹妹身子弱,还是早些歇着为妙。不然这样的寒冬,妹妹可要如何熬得过呢。”
她绽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拢了拢脖子上的狐裘围脖,看了看天:“寒冬腊月的,妹妹躲在沁芳宫里围炉烤火,出来也有暖炉跟围脖,自然冻不着。只是不知道叶云姐姐跟平安公公又如何熬过这样的寒冬呢?”
她的一句话,直接刺中我心底最深处的痛。我脚步微微踉跄,她却已经逼将上来,清水眸中寒光凛凛:“妹妹听说姐姐自从叶云姐姐进了浣衣局,平安公公施了钉刑之后,便再也没有去他们两个。妹妹真不知道该称赞姐姐好忍功,还是该说姐姐本就心如铁石呢。”
“离他们远一些!”我冷冷盯着她,几乎要钉进她瘦弱的身躯里。
“好笑。”闵柔扬起一个柔和的笑容,“如姐姐所说,妹妹我整日在沁芳宫里装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怎么有空去浣衣局跟太监所那样腌臜的地方去凑什么热闹呢。只是姐姐这样的风光得意,其他人当然不敢动姐姐分毫了。不过,叶云跟平安公公可是贱人,就没有人可以庇佑了。怎么姐姐竟然担心妹妹会去找他们的麻烦吗?难道在姐姐的眼中,妹妹就是这样的蠢笨吗?别人或许不知道姐姐的为人,妹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像姐姐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妹妹如果这个时候去为难叶云跟平安公公,以后如果姐姐翻身了,妹妹我还想不想活了?所以,姐姐且放心,起码妹妹我是决计不会动他们二人分毫。不过,妹妹也绝对不会施以援手的。”
她笑笑,朝前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回头对我说:“哦,差点儿忘了,听说有几个眼皮子浅薄的小答应小常在什么的,专门溺在衣裳上,就这些脏臭阿物全数拿给云姐姐洗呢,这样的寒冬天,可怜云姐姐那一双玉手……啧啧。”
她淡淡笑完,便扶着风信,袅袅娜娜地走远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风摆杨柳一样优美的身姿渐渐远去,只觉得那寒意直从脚底透出来,冻得我浑身发抖,几乎不能站立。
“小主。”锦心忙上前来扶住我,咬牙切齿道,“这个狐狸精!”
“锦心。”我紧紧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锦心轻轻摇摇头,“锦心没有文绣那样的足智多谋,锦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或者咱们可以去求老太后,她一向最疼叶云的。”
“不可,不可。”我摇摇头,“云姐姐被诬赖跟哥哥有私情,这是太后最痛恨的。若是因为这个事情去求太后,不但救不了云姐姐,只会更加害了她。”
“皇后自然也不会帮的,她巴不得叶云死呢,眼下也只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了。”锦心低声道。
我点点头,因为我知道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是谁。
除了凌烨,还能靠谁?
幸而晚上凌烨便又打发了轿子来,要我去侍寝。
乾清宫里春意暖,我躺在如云的绣缎上,看着头顶上的帐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大床吱吱嘎嘎的,发出细微的响声,四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喘息声回荡在我的耳周。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直到浑身是汗,他才终于肯罢手。
浑身黏黏腻腻的,侧身躺在这张偌大的龙床上,我假装睡着了,却睁着眼,只是看着纱帐外的景物摆设。
乾清宫极大,比我枕霞阁还要大出几多倍去。大晏朝喜欢紫檀,所以皇宫内家居摆设几乎全是紫檀,乾清宫尤甚。
在满屋子里的龙涎香味道中,夹杂了紫檀幽幽的冷香,连带着这如春的暖意中,也熏染了些许的冷意,让人忍不住发起抖来。
“在想什么。”凌烨的一条胳膊搭了过来,唇也便吻上了我的脖颈。
我微微躲过:“没什么,臣妾没想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男人都是野兽,从昨夜到现在,他怕是已经精力耗尽了,没想到他贴上来,我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勃发的**。
身子实在是酸疼的要命,可是却仍要打叠起精神来迎合他。毕竟,眼下他便是我那一根救命的稻草,若是不抓住他,我又如何能在这浮沉深宫中活下去?
才牵起一个清浅的微笑,却听见康顺昌在门外禀报:
“皇上,外面大臣们在等着呢,说是有要事禀告。”他的声音隔着门,遥遥的听着有些不真实。
“这帮老匹夫!”好事被打断,他有些悻悻。
我见他像个孩子一样,不由得摇头笑笑,起身帮他穿上衣服,笨手笨脚的却扣不上他的扣子。
他抓住我的手,轻轻地吻了吻,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情yu,我尴尬,偏过头去,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面对他这样**果的感情。
不敢面对,怕承受不起,怕自己守不住自己最后的防线。
那片情感圣地,只为了少女初心的那个人。
“这样的笨。”他轻叩我额头一下,力度不轻不重,我冷不防被他敲一下,哎呀一声遮住额头,愤怒地盯着他,“不准打头,打头长不高。”
他竟然笑了,伸手一把抱起我来,用力抱住,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好像我一点也不重一样。
“你可知朕早晨生你的气了。”他一边自己扣着扣子,一边觑着我笑。
“知道。”他也不会扣扣子,我只得再给他扣好。
“那不过是菜而已,以后的好东西还多着呢。你这样的不给朕面子,还当着他们的面说,让朕如何下台?”他轻笑一声,看着我,“以后不许这个样子了。”
手底下是他光滑的布料,上面微微凸起的是最手巧的绣娘缝制的祥龙图样,这样的龙,便代表了无上的皇权。
“臣妾不给您台阶下,自然有大把的台阶等着您下呢。皇上又何愁找不到下台的地方?”语气悠忽变冷,只因想起了眼前的这个刚刚跟我享受鱼水之欢的人竟然是我的仇人。
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多么悲凉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