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我柔柔一笑,抬眸看向坐在那里的叶云,貌似不经意道,“上次哥哥还跟我讲了,说是姐姐私下里跟他倒是走的蛮近的,当时我还有些生气,以为凭咱们姐妹的交情,姐姐为何不来找我反倒去找他呢?你说这可不就是他满口胡诌了么?哥哥虽然现在身份特殊,但毕竟也是朝廷命官。寻常出入后宫便难免要被那帮子老臣嚼来嚼去的,恨不得拿着放大镜找哥哥的错处呢。就算是哥哥想来本宫这里,本宫还要再三斟酌,回禀了皇上才让哥哥来的。如今哥哥却说时常去姐姐那里坐坐什么的,我心里知道姐姐跟哥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不会有什么的。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所以怕只怕——”我说到这里故意停住不说了,正好罗衣端上茶来,我借着喝茶的空挡,冷冷地注视着叶云的神情,果然见她脸色微微苍白了些。
她心底果然还是在乎哥哥的。我这一步棋,始终没有走错。
心底有了这样的一块定心丸,我便更加自如了一些,轻轻呷了一口茶,我将那茶碗放在手边,含笑看向她:“云姐姐,你既然已经打算出来了,那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多来找妹妹才是的。长歌跟姐姐情同姐妹,姐姐有何愿望,妹妹定当鼎力相助才是。妹妹并不是觉得哥哥去姐姐那里不好,而是怕宫中人多嘴杂。到时候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哥哥受惩罚倒也无所谓了,只是妹妹怕姐姐再受牵连罢了。”
叶云听我这样一说,早已低下了头去。她本就是极聪明的一个人,眼下听我这样说,自然什么都清楚。她跟我哥哥交情好,我哥哥照拂她那么久,她就算有心跟我翻脸,也要顾及着哥哥的情分在。
所以叶云略微一低头,抬起头的时候眼底却已经满是柔和的微笑了:“我不过是没事出来瞎逛逛,走到凤藻宫那里本想给皇后请安就罢了,谁承想瞧见她那样的可怜。妹妹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就是心肠软,便常去看皇后了。其他的也没什么的。”
我皮笑肉不笑道:“云姐姐一向是极仁慈的,这也难怪。只是姐姐,你认识萱和公主吗?”
“萱和公主?是惠妃的孩子吗?”叶云倒是接的波澜不惊的,让我看不出半点破绽来。
“嗯。”我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走到罗衣的跟前,从她那里要回了那根红绳递给叶云,“这是萱和公主的东西,姐姐可认得?”
“不认得。”叶云不过看了一眼便说。
我轻轻一笑,回身坐下,看向叶云:“哦,那为何萱和公主昨儿手里会拿着姐姐落花宫门前的一枝凤凰花的花枝呢?那凤凰花树阖宫也只有姐姐的门前有一株,不是从姐姐那里摘来的,又是从何处而来的呢?”
“这……”叶云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似是有些手足无措。
“妹妹知道姐姐心善,但是也不得不提醒姐姐一句。那萱和公主是跟着惠妃的,若是姐姐跟萱和公主太过亲近,惹怒了惠妃——姐姐也是听说过惠妃此人的,万一她到时候跟姐姐闹起来,又如何呢?”我循循善诱,不忘记加重语气。
叶云的脸又白了几分,我自觉达到目的,便轻叹一口气,柔声道:“时候也不早了,姐姐忙了一天恐怕也是累了吧。姐姐还是尽早回落花宫休息吧。如今姐姐日夜为皇后操劳,妹妹恐怕月盈一个人支撑不过来。文绣,去将咱们含章殿机灵的奴才们挑几个,送到落花宫去,再将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不拘什么,一起给姐姐送过去吧。”
“妹妹,这可使不得。我不用——”叶云才想推辞,早已被我挡了回去。
“姐姐的孝行感天动地,连太后都要嘉许的,就让妹妹为姐姐出这一份力吧。”我走到叶云的身前,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诚挚而又坚定地看向她,“相信你我二人携手的日子,不久就要到了。”
她看向我,半响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既然是妹妹盛情,那姐姐就却之不恭了。”
“姐姐说笑了。妹妹送姐姐离开吧。”我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宫门走去。
走到宫门处,忽然见哥哥从那边慌里慌张地走过来,一看到我们手拉着手,言笑晏晏的样子,他倒是十分愣住了。
“殷大人,你如何来了?”叶云看到哥哥,忍不住这么问了一句。
“哦,我,我——”哥哥被她这样一问,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我觑着叶云的眼神,忽然想起哥哥白日里为我雕琢的那根珊瑚簪子,便从衣袖中掏出来,轻轻递到叶云的手中。
“哥哥不好意思呢。前几日哥哥雕了这根珊瑚簪子,总说是想要给你。却因为封妃大典的事情一直忙着,来不及。他说要我将那簪子给你,我想着这簪子也费了他很多的功夫,还是他当面交给你会比较好一些。于是就叫他来了。你瞧瞧这簪子,你可喜欢?”
叶云接过那珊瑚簪子,托在掌心之中,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子,微笑道:“真漂亮,上面还有两个字,如意。你是想要我万事如意吗?”
哥哥并不看叶云,只是看着我,唇边绽出一丝苦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小主若是懂得这个道理,别人如意,你自然也就能万事如意了。”
“谢谢。”叶云将那簪子牢牢握在手中,欢喜无限地看了哥哥一眼,“这些日子你操劳,你瘦了许多。”
哥哥神情淡淡:“多谢小主记挂。”
便再也无话。
叶云瞧瞧他,还以为他是累着了,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
我站在含章殿的门口,盈盈而立,瞧着她纤细的背影越走越远了,这才对锦心说:“找几个利索的人,替本宫好好地看紧了她!若是再出了什么幺蛾子,你我便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锦心看我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进去找人去了。我自站在含章殿的门口,在夜晚的凉风中,慢慢收拢了自己单薄的胳膊。
“你这样做,快活吗?”良久,哥哥才在一旁如此问我。
“快活?”我轻轻一晒,挑眉道,“这两个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说过了。这样奢侈的东西,我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