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靖宁宫,我正随着押送我的嬷嬷往关雎宫时,庆妃突然几步过来,扬手“啪”的狠狠给了我一耳光,她眼内的火一直没有熄灭,此时太后皇后不在跟前,那把火烧得更旺了,她狠狠的盯着我,骂道,“践人。”
这一幕发生的极突然,身周的奴才们顿时懵住。因着她位份比我高,我眼泪汪汪的捂住脸,却只是不敢吭声,庆妃又狠狠的往我脸上啐了一口,这才恨恨离去。
关雎宫里此时已是一团乱,太后的人翻箱倒柜的翻检搜查着,边顺手就将一些金珠玉饰塞进自己的衣袋里。我也顾不上这些,进了寝殿便扑在竹榻上嚎啕大哭起来,银蝶已知道发生的事,她抱着我不停声的劝,“主子先别哭,太后最是公正的,定会还了主子的清白。”
我忙将它放进口中,将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端过来一口喝干,笑道,“嫔妾怎会不信皇后娘娘的话呢?若不是为救嫔妾,皇后娘娘又为什么要费这样的心?”
锦儿不敢再耽搁,忙就去了。我唤进银蝶,对她道,“拿本书来我看。”
我命银蝶将寝殿的门关好,自己默默的坐在竹榻上想着心事,庆妃此时定在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给她下的套,她在靖宁宫外打我的那一巴掌,有一半应该是为了配合之前在太后跟前演的戏,更有一半亦该是出自对我的愤怒,若不是当着别人的面,只怕她早掐死了我。
我大喜磕头,“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皇上?”我低低的叫了一声,忽然就一把抓住银蝶的手,“快,你快去回皇上。”
皇后应该也是措手不及,她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得到,燕儿竟然会把我给扯进去?
锦儿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我不耐烦的摆手,“我想静一静,人多瞧着烦。”
我又哭又说,口口声声只将整件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对皇后感恩戴德又义气干云,皇后的脸色稍稍的缓和,“糊涂,本宫若早知道,定不会让燕儿吐出你来,如今你却叫本宫如何保你?”
皇后定定的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你倒是想得周到?”
“嫔妾绝无此意,若嫔妾是这样的忘恩负义的人,只叫嫔妾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我急忙摇头,连连否认,“嫔妾想的是,即便皇后娘娘行事再缜密,也保不齐哪里会有疏漏,若太后决意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岂不是夜长梦多?”
银蝶不意我突然又有了看书的心思,她狐疑的看看我,“主子。”
我毕恭毕敬的答应着,扶着她送到了门口,月芽迎过来搀了她,却把目光在我脸上一扫,那眼神,竟诡异奇怪得极了。
我心下其实极烦,便拧起了眉,银蝶只好取过一本书来交给我,自己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边上只是绞着帕子。我也不管她,自顾拿过书看了起来,却又哪里看得进去呢,不过是在挨时间而已。
她命先将我们各自看押,想来也只是缓兵之计了。
好容易到了三更,就听远远的有院门“吱呀”打开,有人轻轻的说了几句话后,就有脚步声直向我住的主殿而来。银蝶也听到了,她一脸惊疑的抬头看我,“有人来了?”
锦儿小心的过来问,“天色不早,主子可要洗漱歇息了?”
“主子,”银蝶的脸愈发煞白,“身正不怕影子斜,您没做的事儿,谁能冤枉得了您,再者,还有皇上呢?”
我扑通跪倒,“皇后娘娘息怒,嫔妾不该自作主张,嫔妾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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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是的。”
我哭着磕下头去,“是嫔妾愚钝,成不得大事,如今只求皇后娘娘救我,嫔妾死不足惜,怕的是太后会盯着这件事一直追查下去,那时带出皇后娘娘来,嫔妾便是死一万次,也不能恕其罪的了。”
她语气轻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我心内却陡的一寒,我知道,燕儿的命,没了。zVXC。
“也就是说,她真的是庶出?”
银蝶吓得一缩脖子,却站着不动,只拿眼看着我。我点点头,她这才将竹帘掩好,退出去了。
药丸晶莹沁香,有微微的辛辣之气,我接在手中细看,“这是什么药?”
“只是太后也不是好糊弄的,”皇后摆摆手,从荷包里取出一粒药丸来,“你且服下这颗药罢,明儿药性发作起来,便是太医院的院首也诊不出你是装的了。”
“嗯,算你是个明白的,”她到此时方才笑了出来,拿绢子掸一掸衣角,便起身道,“天儿也不早了,本宫也不能多留,这些日子你只管住自己的舌头罢。”
而她却叹起气来,“本宫来前已千思万想,要怎么帮你遮掩过去?只是兹事体大,太后是势必要盯着的了。本宫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拖’字行的通,从今儿起,你就装病罢,太后便是要审你,你昏昏沉沉的又能问得出什么?有这时间让本宫安排布置,也足够了。”
待得皇后去了,我才从袖口里模出那粒药来,拈在指间对着冷笑,“只是改变脉象和气色么?”
“这颗药只是改变你的脉象和气色,于身体却是无碍的。本宫这些年为了不让杨家这两个践人起疑,没少服它,”皇后目光幽冷,“怎么,你不信本宫?”
我眼泪更是汹涌,“不是嫔妾有心要欺瞒皇后娘娘,只是这样的事儿实在太大,皇后娘娘是为帮我云家才行此计,在嫔妾的心里,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只是嫔妾做的,和皇后娘娘无半点干系,嫔妾又为什么要把皇后娘娘给牵扯进来?俗话说,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嫔妾无论如何不能连累皇后娘娘您这个局外人。”
我摇摇头,道,“让银蝶留下,你们都去睡吧。”
太后的人翻检半晌后,自是查不到什么,不时就去了。
银蝶看看窗外,就低下了头,“关雎宫的门,已经锁上了……”
门上的银铃一响,竹帘挑起,进来的果然是皇后,就见她脸罩寒霜,进门就对银蝶喝道,“出去。”
我只做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恭敬垂头,“如今已是节外生枝,嫔妾只是想着这件事不能再被深挖下去了。”
“嗯,”皇后又怒又恨,“但你在她跟前不提,在本宫跟前如何也不提?”
-----------------内骂践没。
皇后见屋子里没了别人,命月芽去门外守着,便来到我面前,扬手一个耳光打.过来,“你好大的胆子。”
“说,到底怎么回事?”皇后怒气蓬勃,冷着脸坐下道。
我无法再瞒,便将庆妃主动要和我结盟对付皇贵妃的事说了一遍,只是却将时间推迟到皇后交鹊桥散给我之后。临了,我向她哭道,“庆妃来找嫔妾结盟时,嫔妾不是没有犹豫过,可那时嫔妾父亲入狱,家人被禁,生死只是瞬间,而永曦宫防卫极严不说,皇上都是直接就去了那边,嫔妾根本找不到机会。无可奈何之下,嫔妾只得咬了牙豁出去,答应和她联手。为防止是她们姐妹设的套,嫔妾从头到尾不曾提皇后娘娘一个字,只想着,若当真事有万一,只嫔妾一个人扛着罢了。”
我摇头,一边是真的心慌,一边也是为了做给太后的人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只怕说不清。”
皇后脸色一冷,“你的意思是,若本宫不救你,你便要将本宫给供出去了?”
我放下书,终于到了。
“嗯,你说的有理,也只能这么办了,”皇后点头,“既然事情是从燕儿的嘴里出来的,便让那张嘴闭上就是了。”
是了,皇后命将我和庆妃看押起来,她如何肯让我们去找皇帝求救。更何况皇帝中毒未愈,便是太后也不会允许他被人打扰。唯今之计,我只能盼着皇后有所顾忌,可以帮我一把。
杨雪心黑手辣,皇后也不是善类,让燕儿闭上嘴不如让我闭上嘴,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我从来不妄想只凭我方才那几句话,便可以打动得她救我。我口口声声的感恩,不过是粉饰着彼此内心里的算计和防备,病我会装,但这颗天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我怎么可能吃?
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女乃女乃还在,伯父为了讨女乃女乃欢喜,在女乃女乃寿辰时请了杂耍班子回来,其中一个女子的手指无比灵活,十指翻飞间,不停的变出各种好玩的物件。十一岁的我被牢牢吸引住,大哭大闹的想要知道她的手里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母亲气得要责罚我,女乃女乃却舍不得,唤了那女艺人来跟我说解,我这才知道这世上还有种把戏叫做魔术。
那女艺人得了女乃女乃的赏钱,立心要讨得我欢喜,教了一手简单的手法给我。我自是新鲜的不行,每日的练着,待终于可以表演给女乃女乃看时,手法虽依旧拙劣,女乃女乃却每次都夸我,赏我极甜的金丝蜜枣儿吃。为了那金丝蜜枣,我居然将那把戏在女乃女乃跟前表演了三年,直到十四岁那年,女乃女乃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