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人.”季嫣然瞬间睁大了眼睛.
谢国庆再次沉痛的点头.重复着季嫣然的话.“是.只有一个人.”
季嫣然不敢再问下去.她静静的坐着.心潮起伏的听着谢国庆的讲述.“时间太紧迫.而我.因为心情过于紧张.也因为那些炸弹全都是复杂的装置.所以用尽了全力.也只拆除了一颗.国锋看着炸弹显示的时间.知道已经沒有用了.那一刻.他却突然不紧张了.而是很镇定的跟我说话.”
氤氲的烟气缭绕.让季嫣然看不清谢国庆的脸.她觉得他像要流泪了.可是定睛去看.却沒有.只是眼睛亮晶晶的.沉浸在回忆当中.慢慢的叙述着.
“国锋告诉了我.他的公司正在扩大规模.朝着集团的方向发展.他的目标.是要在中国的每一座城市.都建起來世纪福缘购物中心.他想让每一个中国人.都能用从世纪福缘买到的东西.提高生活质量.”
谢国庆的眼睛眯了起來.靠在了椅背上.他记得不知从哪里看到一句话.当你想流泪的时候.仰起头.眼泪就会倒流.所以.这么多年.他再也沒有流过一次泪.
暂时停止的讲述让季嫣然心潮澎湃.谢国锋的愿望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句话就可以交代清.他的愿望却又很复杂.复杂到穷一个人的一生.也未必能够完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阳光照射的角度在缓慢的改变.渐渐的.照到了谢国庆面前的一本书上.翻开的书摊在桌子上.上面一行小字.在阳光下变得特别清晰.虽然倒着.但季嫣然依然在心里默念了出來.“抛弃一切.重头再來.”
“国锋的妻子.名叫小岚.是一个身材娇小.但却无比勇敢的女人.那一刻.她和国锋一样.无畏无惧.对于即将到來的死亡.她沒有一丝恐惧.依然面色平静.如往常一般挂着柔美的笑容.她抱着当时仅仅半岁的儿子.柔声的将孩子的习惯爱好一一交代给我.在最后一分钟的时候.阻止了我继续拆她身上的炸弹.将孩子交到了我的手上.让我离开.”谢国庆的声音重新回荡在古朴的书房中.越发的低沉.
“我不肯走.小岚身上的炸弹已经快要拆除了.可是她却说.哥.你不要忙了.就算你拆了这个炸弹.我也不会走的.因为.国锋还在这儿.我说过.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离开他的.所以.哥.我只能把枫儿托付给你.你是我跟国锋最信任的人.将枫儿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国锋也说.哥.我的愿望.我自己已经沒办法完成了.只能让我的孩子來完成.这个孩子.还有福缘.全部托付给你了.对不起哥.让你扛下这么重的担子.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弟弟.好好报答你跟嫂子.”谢国庆的声音哽咽了.这个老兵.在重复自己弟弟和弟媳的遗言时.终究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落下了几滴英雄泪.
季嫣然已经猜到.救出的那个人.就是谢岚枫.可是.她真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谢岚枫.居然不是谢国庆的亲生儿子.
她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怒道：“混蛋.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谢国庆不着痕迹的将眼泪擦掉.淡然一笑.道：“这个世上.从來都不缺少丧心病狂的人.有句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居然真被说中了.”
季嫣然默然.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道：“那后來.怎么样了.”
“后來.”谢国庆自嘲的一笑.“我被国锋推了出來.來不及起身.炸弹就爆炸了.国锋.小岚.还有另外两名爆破专家.全部葬身于火海之中.我的两名同志.以身殉职.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军魂.可是我.却在最后一刻逃离了现场.”
季嫣然黯然.她明白.对于一个热爱部队如同热爱自己的生命一般的军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临阵逃月兑.对于他來说是一个多大的侮辱.在那一刻.他恐怕宁愿选择和自己的弟弟.弟媳还有同志死在一起.也好过一个人独活.
“爸.这不怪你.而且.这怎么能叫做临阵月兑逃呢.您的身上.不是还肩负着另外一条人命吗.”他当时还抱着幼小的谢岚枫.他抢救出一条人命呢.
谢国庆摇头.“所有在场的同志们.都看到我是被国锋推出來的.上面也沒有处分我.还要给我立二等功.可是只有我知道.我有多么失职.如果不是我逞强.早点请求支援.或许这一切就都可以避免.今天的局面.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季嫣然知道他是自责.自责自己沒有能够救出最爱的弟弟.可是现实总是很残忍.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算有再多如果.时间也不可能倒流.
“爸.现在的局面.很好啊.枫被你教育的很成功.福缘集团也已经达到了叔叔的目标.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走向了国际.他在九泉之下.也可以放心了.您就不要再自责了.”季嫣然宽慰着他.
谢国庆笑了笑.点头道：“嫣然.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开心.不过你放心.已经这么多年了.如果我想不开.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今天叫你來.并不单单是为了告诉你这段往事.而是想请你帮个忙.也可以说.这是上级给你下达的命令.但是遵从你的意愿.你有拒绝的权利.”
季嫣然恍然.她就奇怪.这段往事.谢岚枫都未必知道.谢国庆为什么会在回來之后的第二天.就专门把自己约來.还说的这么详细.原來是有任务要交代给自己.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道：“首长请指示.”
谢国庆笑了.很满意季嫣然公私分明的态度.他点头.道：“不用这么拘束.这毕竟是在家里.其实.我告诉你这么多.也只是想让你了解我跟谢家的一些状况.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讯息.那就是.当初绑架国锋一家的绑匪.在遭到逮捕之后沒多久.就越狱逃走了.”
“什么.”季嫣然大惊失色.“到底怎么回事.”
谢国庆叹息.“这个人.名叫金瑞希.是个天才.可惜整天只动些歪脑子.他在研究爆炸物方面有极高的天赋.当初那些炸弹.全部都是他自制的.被逮捕之后.他就天天在琢磨如何出去.终于在一个雷雨天气.利用惊雷引爆电线.制造恐慌的同时.为自己打开了一扇逃生之门.”
果然是个天才.居然连自然资源都用上了.季嫣然也不得不佩服这样的人.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谢国庆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幅地图.打开摊在书桌上.这是一幅中国边境图.他指着中韩边境.道：“金瑞希是中韩混血儿.拥有中国和韩国双重国籍.从中国逃出去之后.他立刻回了韩国.这些年并沒有再出现.可是一年前.有人发现他出现在边境线附近.从事贩毒行业.成为了一个大毒枭.一年來.我跟毛旅长一直在附近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终于被我们发现了他的软肋.”
“是什么.”季嫣然目光炯炯有神.
“女人.”谢国庆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季嫣然的心头一跳.她颤抖着声音道：“所以.爸您的意思是让我.”
“嫣然.你有拒绝的权利.”谢国庆沒有多说什么.而是再一次提醒她.当初.毛卫国跟他说.想启用季嫣然來完成这一项任务时.他曾经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原因无他.季嫣然是谢岚枫的妻子.是他的儿媳.更重要的.季嫣然是个好女孩儿.好特种兵.他实在不忍心让她置身于那么危险的境地.
可是毛卫国却说.正因为季嫣然是最好的特种兵.所以他才会想到用她.因为用其他的人.都只是徒增牺牲.想要用最少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收获.那就要用最好的士兵.季嫣然人漂亮.军事素质和经验都属上乘.更重要的.如果任务成功.她等于亲手为自己的公公婆婆报仇.所以无论从各个方面來说.季嫣然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毛卫国问谢国庆.“难道说.你并不相信嫣然的能力.”
谢国庆哑然.他相信季嫣然的能力.也相信季嫣然一定可以很好的完成任务.可是.他不敢想象.万一季嫣然出现意外.谢岚枫会怎样.所以.他带着矛盾的心理回來.也给了季嫣然选择的机会.他的内心.甚至希望季嫣然可以拒绝.
可是.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季嫣然几乎沒有丝毫犹豫.就坚定的道：“我去.”
谢国庆在心头暗暗叹息.默默的对谢岚枫说了一声对不起.随后道：“那好.我想.你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毕竟你有一年沒有参加训练了.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好好训练一下.顺便.我教你一些爆破方面的知识.希望能够对你有所帮助吧.”
季嫣然点头.绽开一丝笑颜.道：“谢谢爸.我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
谢国庆沉默良久.才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活着回來.”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完了这句话.
季嫣然默然.随即.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