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等到第三天,战事已经一触即发。
索契冥率领未央大军再次攻城,竹筏做的战船连成一排,士兵全副武装,一手长矛,一手盾牌,整齐有序的列队,他们蓄势待发,只等靠岸。
战船的后面,跟着五艘大船。每艘船的甲板上,投石车傲然挺立。这一次,索契冥来势汹汹,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慕容景德站在城墙上,眼睛透过望远镜看着敌人的动静,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无比,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担忧。
这一次,绝对会是一场恶战啊孀!
他放下望远镜,对着一众将领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慕容诀双手抱拳,颔首回答:“请将军放心,一切准备就绪。”
“很好,我们要把敌人的命留下,让他们有来无回!”慕容景德点头,高昂的声音,正是军人的辽阔浑厚之音,传进城墙上每一个士兵耳中爝。
所有人举起手中的利器,大声喊道:“把命留下!有来无回!”
“把命留下!有来无回!”
一声声振聋发聩,一声声斗志昂扬,传进船舱内的索契冥耳中,他神色冷漠,眼中闪过狠戾的光泽,一口饮尽杯中酒。
皇城有变,他必须在三日内攻下黎州,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他想到龙域那一仗,被百意寒算计彻底,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他‘战死’沙场,还夺了他心爱的女人,这笔账,是时候清算了。
心中只觉受尽屈辱,这一次,他倒要看看百意寒是否有三头六臂,是要皇城的王位,还是要黎州与灵州一带的三十二县的老百姓。
这时,韩将军踏进船舱,恭敬的说道:“启禀太子殿下,我军已靠岸,百米圆木正推向城门,请太子殿下指示。”
索契冥点头,敛眉问道:“擎苍的皇帝出来了吗?”
“没有,城墙上只有慕容一家督战。”
索契冥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内里寒光乍现,问道:“你猜百意寒不出来,是有把握会赢,还是已经回皇城了呢?”
“这黎州城可是有苏家军包围着,他是插翅也难出城吧。”韩将军如是说道。
索契冥否定他的判断,冷漠的脸上勾起一丝笑意,轻笑着道:“错,百意寒的功夫绝不在本太子之下,他要想出城是轻而易举的。只不过他带不走一兵一卒,去了皇城单打独斗不成?”
“哈哈哈哈,到时候这天下都是太子殿下的了。”韩将军说完,抱拳恭喜道:“恭喜太子殿下一统天下。”
一统天下吗?
索契冥眸中的野心一闪而过,这天下他要,女人他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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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想不到未央会有这么长的圆木来推城门,未央士兵皆站在盾牌保护之内,他们的箭根本不管用。而距离又太远,石头滚下去全然砸不到人。
他们现在处于被动局面,只要城门一打开,几十万的未央大军就会长驱直入,他们丧命是小,黎州城的百姓只怕也难逃此劫。
慕容景德忧心的望着底下局势,只有出城一战了。
中郎将疾步来到城墙之上,急急的禀报道:“将军,城门快要顶不住了。”
“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守住城门!”慕容景德一声大吼,在震耳欲聋的推击声中,气势依然不减。
中郎将浑身一震,有力的回答:“是,将军。”然后迅速跑下城墙,死守城门。
城墙上,慕容景德一声令下:“拿绳索来,中骑营的将士跟我一起下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是——!”
从城墙上甩下一根根粗大的麻绳,慕容景德为首,墙壁上立刻出现攀爬的壁虎,他们双手抓着绳索,双脚踏着墙壁,一路跳跃而下。
索契冥站在甲板上,看出对方的意图,不疾不徐的开口吐出一个字:“杀!”
“咚——咚——”击鼓声震震,压顶而来。
韩将军带领未央大军冲向城门,与刚刚下来的擎苍士兵混战在一起。
军号声,击鼓声,厮杀声冲上天际,两军士兵在黎州城外展开生死之战。
当百意轩站上城墙,触目所及,满目的残肢,刺眼的猩红,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鼻间,触目惊心的一幕,皆是士兵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见证。
他拿着望远镜,扫过整个血腥的战场,看向河面上停留的大船,看到索契冥气定神闲的站在甲板上,眼中对这场战事的笃定,仿佛已经预见到即将到手的胜利。
百意轩视线一扫,看着底下未央的将士渐渐后退的趋势,像是故意为之。他倏地看向五艘大船的甲板上那些早已准备就绪的投石车,心中大惊!
他放下望远镜,朝着陪同在他身边的慕容家将下令道:“快让大家撤回来!有危险!”
“……”将军他们已经杀退敌军,怎么会有危险啊?
“你聋了吗,我让你击鼓让他们撤回城!”百意轩从来没有这般气急败坏,他一把推开他,大步跨向战鼓。
他从士兵手中抢过鼓槌,对着战鼓一阵猛击,为了不必要的伤亡,手下的力度也就更大了。
慕容景德听到击鼓声,回头看向城墙,发现他派在保护皇上安危的家将站在了城墙上,那么这击鼓声很有可能就是皇上发号施令了。
“士兵们,杀啊!”
而城墙上的百意轩听到底下热血沸腾,斗志高昂的声音时,猛然停住击鼓,他怒问道:“怎么回事?”
一旁的士兵紧张的回答他:“回,回皇上,您刚刚的击鼓声,是鼓舞将士们向前冲,而不是,不是撤退的意思……”
什么?
百意轩瞪大眼睛,将鼓槌放下退开两步,沉声命令道:“你来,让所有人撤退,违令者杀!”
但还是晚了。
一声声巨大的声响,投掷在城墙下的战场上,激起漫天烟尘,不少士兵被击中,一声哀嚎,当场命丧黄泉。
慕容景德瞳孔收缩,停住前进的步伐,立即下令:“盾牌保护,冲!”
就在这时,城墙上响起了撤退的讯号,且对方攻势太猛,硬拼过去,只会让更多士兵惨死,他不慌不忙的命令士兵撤退,只能另做打算。
城门未开,所有将士只能原路返回,从城墙上攀爬上去,但经过一场战斗,大家的体力有所消耗,攀爬的速度慢了很多。“爹,你先上去。”这是第一次,慕容诀在战场上没有称呼一声将军。
慕容景德凌厉的目光扫过一群将士,一声厉喝:“说什么浑话,都给我上去!”
很奇怪的,未央士兵并没有冲过来,而是退到战船上,缓缓的驶离岸边,似乎有退兵的打算。
而当慕容景德攀爬的时候,他们才知对方这次攻城的目标,射杀他们的主帅。
“拿弓来。”索契冥琥珀色的眸子半眯,左手伸向一侧,勾唇轻笑。
“是,太子殿下。”侍卫将准备在手的弓箭放在他手中。
索契冥拉弓在手,箭在弦上,唇边的笑容渐渐扩散,慢慢地瞄准一个人。
两指轻轻一松,箭如闪电笔直射向城墙上的百意轩。
“保护皇上!”
随着这一声大吼,城墙上的将士乱作一团,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索契冥更快地射出了第二支箭。
目标则是攀爬的慕容景德。
他仿佛听见割破皮肉,刺穿胸口的声音,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轻轻吐出两个音节:“攻城。”
“爹——”
慕容诀看到慕容景德摔下城墙,一声悲鸣,宛若受到猛烈创击的小兽……
“杀——”未央大军去而复返,朝着城门冲来。
慕容诀闻言心中大惊,瞳孔骤然紧缩的那一刻,他拉着绳索,飞身而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扶住慕容景德的遗体。
“少将军!”又是一声惊吼,显得太过慌乱。
百意轩怔然退后几步,他是不是害死了自己敬佩的大将军?
“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清冽的女声传来,众人回头看去,一个脸上带疤的女子正走上城墙,身后跟着一名紫袍银面男子,和一袭白衣的男子,三人在他们面前站定。
前锋将领惧于她身后男子的眼神,但又不得不上前拦阻,厉声喝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离开。”
龙千月微一弯腰从他腋下而过,靠近城墙,拿起望远镜就察看起整个战况。
当她看到底下的将士围作一团,中间护着两个人时,她立刻对身旁男子说道:“快,救人!”
百意寒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向底下,蓦然闪过一丝惊怔,怎么会……
他们还是来迟了一步。
思绪纷飞间,纵身跃下城墙,稳当的落在未央士兵前,两手旋转一股内力凝聚在手掌之中,脚下尘烟顿起,猛然向前面推去,立刻看到走在前排的未央士兵被震飞了起来,砸在后面人身上,霎时倒了一地。
龙千月目光犀利的注意敌人的一举一动,当她目光掠过湖面上连成排的竹筏时,微微皱了皱眉。
她瞪着在城墙上观战的白大叔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偷懒?
“白大叔,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当听到她这么说时,立刻遭到众位将领的反对。
“绝对不行,这样一来,未央大军就跟着冲进来了。”
“就是,你一个女人什么也不懂,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都给我闭嘴!”龙千月一声呵斥,岑冷犀利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视一圈,所有人竟然都呐呐的噤声了。
她拿着望远镜再次看了眼湖面的情况,当她看到那个,她来这里的第一天见到的男子,那个龙域的太子,此时正嗜血冷绝的站在大船之上,同样朝她看来。
他朝前走了两步,看着她的眼神里,有掠夺,还有更深的深意。
但,这都跟她无关。
当百意寒对她说,索契冥不仅想要夺得天下,更想要得到她时,她只是嗤鼻一笑,男人的野心,就不能光明正大点吗?拿个女人说事算什么?
想要她是吗,想要这天下是吗?
龙千月会让他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黄粱美梦罢了。
不知何时,十五悄然来到她身侧,低声说道:“老大,慕云他们都准备好了。”
“嗯,你让戚善他们去准备桐油与火箭,我要火烧他们竹筏,切断他们的退路,是生是死由他们决定。”
“是,老大。”十五领命而去。
她的声音自然也落到众位将领耳中,不由对她的想法感到惊奇,兴奋之余又担心,怎么可能穿过未央的大军靠近竹筏呢,那根本是做不到的事情。
“编号611,龙千月。”突然在她背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却说着熟悉的话。
她震惊的回头,真的看到熟悉的人,还有那张欠扁的笑脸。
“真的是你,月月!”百意轩则是激动的上前,一把将她抱住,拍着她的背说道。
龙千月倏然将他推开,眼睛一横,很不客气的说:“你妹的!想拍死我啊!”
“呃,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的样子啊?”百意轩观察她脸上的表情,这不该像是在异世看到亲人的表情啊!
龙千月眸色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小嘴一开一合,轻轻的吐字如兰:“不好意思,对路人甲开心不起来。”
她转过身后,脸上的表情破功,一抹大灿灿的笑容浮现在小脸上,虽然两个人的关系有点特殊,但能够在万分之一的几率中碰见,那是需要多么深的孽缘才能相见啊!
何况,有他的存在,她表示非常满意,且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原因嘛,当然是他和某只妖孽长得一模一样喽。
然后嘛,嘿嘿嘿,她的眼密切关注底下一身紫袍,风华绝代的男子,那可是她家的男人呢。而且她可一直没有松口喜欢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就让他慢慢猜去好了。
这就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哦呵呵呵……
“你在笑什么?”
“我笑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
“月月,其实当初你误会我啦,而且我当时被人下药了……”
龙千月打断他啰嗦的话,轻飘飘的丢出炸弹性质的四个字:“我怀孕了。”
所以什么也不用说了,再说一切都是多余的。
谁知,百意轩突然将她身子扳过来,两眼冒着星光,高兴地说道:“你是说我要做舅舅了?”舅舅?什么意思?
难道他想做不成情人,转而做一对伪兄妹?
“请看清楚,现在正打着仗。”她冷眼斜了一眼,在众人关心战况的紧张时刻,他未免显得太突出了。
更重要的是,身后那群将士竟然看得出神入化,他们很悠闲啊。
“你们是来观战的,嗯?”她回眸看向他们,不轻不重的声音溢出樱唇,冷冷的生出几分威慑之意。
“行呢。既然你想火烧他们,那我再加点烟火,就更加完美了。”百意轩看着城下厮杀的战场,又看了看平静的湖面,说得高深莫测。
他咧着嘴对龙千月笑了笑,说得豪情万丈:“就让我去助妹夫一臂之力吧。”他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毒圣,要想一个人死真是太容易了。
妹夫?
他妹是谁啊!
龙千月翻了个白眼,冲着他的背影,凉凉的说道:“刀剑可不长眼,别丢脸的让人抬着回来。”
“月月,我就知道你还关心我。”百意轩得意的冲她挑眉一笑,自信非凡的说:“你就放心吧,看看我的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龙千月轻轻眨了眨眼睛,他该不会是想……加点烟火……
慕云带领熟悉水性的人渐渐靠近大船,他们的目的旨在破坏船底,使船下沉,这样投石车也一起报废。
另一方戚善与白大叔他们,都是轻功一等一的高手,他们游走在未央士兵当中,却不伤人,旨在将手中的桐油秘密抛洒在竹筏上。
十五回到龙千月身边,却听到她说:“快去,让慕云他们撤退。”
“老大,可是那船还没沉啊……”现在撤退是不是早了点啊?
“让你去就去,赶紧的,他们要是有什么差池,我扒了你的皮。”
“是,老大。”十五一溜烟的飞奔而去。
看到他这么听话,龙千月的嘴角勾起一抹孺子可教的弧度。
她拿起望远镜盯着湖面的动静,看到百意轩出了城门,立刻喊了一声,吸引到他的注意之后,朝他打着拖延时间的手势,又比了一个十字架,差不多需要十分钟的样子,就可以搞定了。
收到百意轩‘OK’的手势后,她扯唇笑了。
这一幕看在百意寒眼中,冷冽如冰的眸子里染上一丝肃杀之气,手上出招愈发迅速,凌厉的掌风无情地扫向挡在前路的士兵。
围攻他的未央士兵一再的往后退,想打又不敢贸然向前,因为都怕受到他致命的攻击。
但不管他们是动,还是不动,百意寒的掌风,是霸道的,更是无情的。毫不留情的挥向不堪一击的士兵。
站在城墙上的龙千月眸子微眯,戴着银色面具的他,有那么可怕么,竟让那些士兵一直往后退。
不过她刚才有感觉到他的视线淡淡扫了过来,不会是瞧见什么了吧,哈哈。
当十分钟过后。
轰隆隆的声音划过长空,一道道巨响在湖面的大船上接连响起。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得有如天雷的轰炸声响起时,平静的湖面在一瞬间波涛汹涌起来,一艘大船在火花中,四分五裂。
龙千月咋舌,这,也太猛了点吧!他是怎么做到的啊,哪里来的火药啊?
爆炸的距离这么近,她都能感觉到脚下在震荡,连忙一只手护住肚子,另一只手扶着墙壁站稳。
就在爆炸声响起的那刻,更多的火箭如雨直下的射向竹筏,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湖面上的竹筏燃气熊熊大火……
黎州城外真正的烽火狼烟,火花迸射……
火药的威力,是不可估算的,在这个年代,更是具有毁灭性的,一场灾难在即,是生是死都由他们自己决定。
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龙千月站在城墙上,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仿佛战争的胜利并没有让她高兴,她眉宇间的那股傲然气势征服了那些不服气的将士,在她下令撤兵时,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不乘胜追击,但也依言行事撤回城内。
在龙千月眼中,这只是暂时性的,而且这对她来说,多死一个人只不过是多作一分孽罢了,没什么值得好高兴的。更重要的是在皇城,还有她的仇人,等着她去亲手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