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景帝召见,已是夜里。舒殢殩獍
六扇门大堂,灯火通亮
景帝依然高坐在主座之上,左右两边,一边是群臣,一边是王爷。
堂下跪着四人,商慕炎、苏月、展超和王五。
景帝微微抿着唇,面色冷峻,凌厉的目光在几人的身上盘旋纡。
商慕炎低垂着眉眼,面沉如水,不知心中所想。
展超微微蹙着眉心,王五亦是面露愁云。
苏月目光微微失神地落在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那里一泓殷红浅浅,虽然被清理过了,但是血渍依稀可辨,那是她的,早上的时候留下的祛。
片刻的静谧以后,景帝终于沉声开了口。
“苏桑,对于此次谋杀一事,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苏月怔了怔,景帝的意思她当然明白,如果没有话说,那就要定罪了。
眸光轻轻转向一旁的男人。
她以为男人又会像早上一样,即使她的眼珠子瞪破了,也只会无动于衷。
可,出乎意料的,男人竟似是感受到了,亦是侧首深睨了她一眼。
只不过,她没看懂。
景帝的话还在继续,“不要以为你怀了老八的骨肉,就想着能法外开恩,所谓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更可况你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既然能女扮男装、鱼目混珠在六扇门这么多年,谁又能保证你不是鱼目混珠,将别人的种冒充老八的骨肉来寻求自保?”
众人错愕。
苏月轻轻笑。
“父皇!”商慕炎忽然开了口,声音冷然,“是不是儿臣的骨肉,儿臣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请父皇慎言!”
慎言?!
所有人心中一惊,这是跟一个天子能说的话吗?
不过,对于这个逆子,大家也算见怪不怪。
景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苏月微抿了唇,没有吭声。
商慕炎的表现,她并不意外。
只不过,她心中无一丝感激和悸动。
她知道他会这么做。
当然,她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因为爱。
他的出发点和动机,她知道。
他要安抚她不是吗?
他怕她瞎讲!
其实,也不是瞎讲,他怕她讲实话,真的将他心头的那个女人给推了出来。
自从昨夜她撞破他和慕容侯的秘密,他就变得很反常。
真的,她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么慌乱过,从来没有!
那般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一个人,面对她的质问和嘲讽,竟然一直缄默不响。
那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一个男人,在她的面前竟惶恐无措地像个小孩。
她知道,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怕什么呢?
怕失去他心爱的女人!
而她又不巧知道了这一切真相,所以,他才在她面前这般委曲求全,是吗?
昨夜,十五撞破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杀了十五。
她同样知晓了他们的秘密,却是活了下来。
他又是抱她,又是发狠地吻她,又是替她伸手挡剪刀,甚至在她说孩子是冷煜的时候,他依然毫无一丝猜忌地肯定是他的骨肉。
所谓深情款款也不过如此吧!
所以,她有些恍惚地想,或许,他对她也是有感情的。
直到今日下午,他跟她说,只要她听他的话,审讯的时候,保持沉默,一切交给他,他就一定会护她无虞的时候,她才惊觉过来他的用心。
因为她握住了他爱的女人的软肋啊!
他要堵她的嘴、蒙她的眼,还要让她心甘情愿、誓死不悔。
是啊,她怎么忘了,曾经他也是编织这样温情的陷阱让她跳。
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他就像从天而降的王子,他不顾世俗的目光,他不顾自己的生死,他甚至将蛊虫引入自己身体。
结果呢?
可是,结果呢?
结果在那个女人面前,这一切的一切什么都不是!
也就是到那时,她才有个很清楚的认知。
对商慕炎来说,她肯定有着巨大的利用价值。
对,巨大的!
绝对是!
不然,依照他对‘慕容侯’的深情来看,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人,不会这般处心积虑地去对另一个女人好,甚至为了那个女人不顾性命、生死相随。
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同样撞破秘密的情况下,杀了十五,而放过了她。
可是,是什么呢?
她有什么好利用的呢?让这么多人前仆后继。
瞎婆婆是,商慕寒是,如今商慕炎亦是。
她身边的人都是!
想想,老天真是会开玩笑的高手。
往往在给你一份惊喜的同时,又蓦地给你当头一棒。
没有人知道前天下午,她在医馆里得知自己怀.孕了时的心情,那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难以置信、一再确认后,又欣喜若狂到想要流泪的心情。
怀.孕几率几乎为零的她,怀上了。
就像一直灰暗的人生突然惊现的一抹曙光,她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
她生命中的温暖不多,昨夜之前,她以为商慕炎是,所以,当她得知自己有了他的孩子的那一刻,她一直犹疑不定的心,终于有了一个决定。
管它什么世俗,管它什么身世,她要离开六扇门,好好地跟他倾心相对,他若不离,她便不弃。
她想将这些心里话和月复中孩子作为礼物在他出狱的前夜送给他。
她希望那是他的新生,也是她的新生。
谁知,世事竟是这样无常!
一夜之间,所有的美好坍塌崩裂。
所有的一切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都是假的!
所有的人和事都是假的!
她又成了那个一无所有的小丑,她又只剩下她自己,哦,不,她还有孩子。
那个在她身体内萌芽生长、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不能让他有事!
所以,让她乖乖听话、保持沉默,她做不到!
她不怕死,她可以只身斗崖狐,她可以置之死地地去挨商慕展一马球棒,她也可以自己给自己植入蛊毒。
可那是她一个人的时候,现在她还有他,一个唯一和她相依为命的小生命。
她不可以赌,也不可以冒险,
暗暗呼出一口气,摒弃所有的杂念,她忽然伏地对着景帝深深一鞠,“皇上!”
与她的声音同时,还有两道声音也在同一刻响起。
“父皇!”“皇上!”
众人一怔,方才半天不见一个人言语,现在竟突然三个人一起同时开口。
苏月自己也是微微一愣,虽然同声,但是,她还是听得真切,那来自身边的声音,一道是商慕炎,一道是展超。
商慕炎是想阻止她说话的,是么,展超凑什么热闹?
因三人同时启奏,而景帝又没开口准谁说,所以,三人皆是顿在那里等指示。
景帝沉眸,似是也没有想到如此,凌厉的眸光在三人的脸上盘旋了一圈,明黄衣袖一扬,指向展超,“你先说!”
苏月一怔,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边上的商慕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他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
边上展超已伏地谢恩,“多谢皇上!臣以为六扇门里可能不止师爷一个女人!”
什么?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所有人震惊,包括景帝,也包括苏月。
苏月愕然转眸看向展超,展超也正好将目光转向她看过来,忽然开口问道:“那胭脂盒是你的吗?”
苏月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恍惚地摇了摇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