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人一顶盔,十余人一披甲,入他娘,还以为有多强!”
李勇新大声喝骂着,也是给自己的部下们提气。
刚刚的冲杀虽然是半个钟点之前的事,但人力和马力都还没有恢复到最佳,这个时候,士气如果不高,这仗就真的危险了。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说,对面的军伍,看着齐整,旗帜招展还有一股虚骄之气,但毕竟不是浮山营这样的精锐部队,也不能和辽镇或宣大的官兵比,好几个人才有一顶铁盔戴着,十来人才有一领棉甲,几百人中,穿正经铁甲的怕也就十来人左右,而且全集中在那杆“李”字大旗之下。
“是响马。”
参谋处的一个随队参谋军官很笃定的道:“是梁山那边过来的,是李青山!”
“是他?”
“看样子是没错了,这些家伙全部是骑兵,但甲胃不全,旗帜也不是正经的朝廷军旗,衣着打扮也是乱来,鲁军就算叫花子兵,装扮也比他们整齐的多,这些人不是官兵,是正经的贼!”
参谋处的人手渐渐充足,开始往各队派参谋军官,辅助各队的队官工作,他们的专业知识很扎实,最少在本省范围内,不论是桥梁山川河流等地理知识的储备,还有使用测矩工具测量距离,或是分析敌情,归纳情报,都是十分的淮确无语。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公文皮包,里头有最近的地图和活动轨迹,但此时都不必掏出来,彼此对视几眼,便都是用肯定的口吻道:“应该是从寿张那边过的黄河,绕行过来,扑咱们身后。”
“东昌一带肯定有他们不少眼线。”
“这里是新地盘,内卫和特务处人手不够,看来是叫人钻了空子了。”
“暂且不必和这些特务打擂台,他们前一阵几乎大半的人手都投在济南,龙争虎斗十分热闹,东昌这里确实顾不上。”
“对手如果只有这五百骑兵,我们可以先火力压制,再以逸待劳等他们进攻,挫其锋芒之后再反击。”
“我也是这个看法,看他们的骄狂模样,还有队列也算严整,不是普通的响马可比。李青山纵横梁山一带多年,方圆好几百里没有别的兵马敢驻留,就算曹州兵将也从来不敢踏入李青山的势力范围之内,对这个对手,以小心为佳。”
参谋们七嘴八舌的时候,李勇新也是一直斜眼打量着坡上的兵马。
确实如参谋们判断和分析的那样,对面的兵马还算精锐,两边对峙仍然沉的住气,不乱喊不叫,也不胡乱打枪放炮,马匹控的不错,阵列也象个样子。
这说明,这几百骑兵肯定是李青山的精锐骑兵,鲁地响马多马,那些念秧的贼都是小股的骑匪,遇着弱的商队就强抢,遇着强的就是骗,山东出响马倒是所言不虚。
普通小贼都有马,李青山是纵横梁山泊,把持水道,抢掠商旅和平民,无恶不作的巨寇头子,他的部下怕不有过万人,真正的核心精锐也最少有四五千人,骑兵怕就有两三千,若不是有这个实力,他在兖州横行,坏了鲁王殿下和孔府颜府等大世家多少事情,没有实力,骨头都被人锉成灰了!
“俺们浮山没有惹他,他凭的敢来惹咱们?”
看到对面的马蹄如小树林一般的密集,而且开始移动,李勇新竖起右手,高高扬起,他身边的轻车上的将士打开半边车厢,露出车身里黑洞洞的小炮炮口来。
轻车两边,刚刚那些专责后勤的战士和辅兵,五六十人,都是竖起火铳的铳口来,刚刚那一点时间,也是足够他们装药了。
车阵两边,则是还在调整着状态的骑兵将士们。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就把阵列调整成这般模样,了不得啊。”
夹堤之上,李青山控马在大旗之下,也是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对面的浮山骑兵们。
他的部下有二十四具铁甲,当然,也包括他身上的这一身山文甲在内。此外还有五六十领棉甲,有镶铁叶的,也有不镶铁叶的,穿上总是比穿着普通的衣衫看着要精神很多。
这些甲胃得来不易,鲁军原本就没有多少铠甲,这些还是从当年的登州兵那边流落出来,落到李青山手中后就是爱若珍宝,不是心月复骑将,根本不可能捞到一领甲胃在身。
在冷兵器时代,一具棉甲可能就在关键时救一条性命,更何况是正经的铁甲!
穿着一身铁甲在战场上,李青山的胆气就大的多,他也是从一个念秧贼开始上道,然后凭着自己胆大心黑,做事稳妥又有几分大气,慢慢拢了一群人在身边,然后开始立寨子,抢大户,抢一次大户,部下就爆发似的增长一回,现在在梁山附近的几个州县,方圆五六百里几十个寨子全打他的旗号,梁山那边的主寨有五六千人,还有几千家小妇孺,加起过过万人,凭着山东兵马的能耐想打他的主意,除非是曹州兵配合济南的驻军,大家一起卷胳膊上阵,拼了死的硬干,才能把他吃下来。
这种事儿想来也不太可能,李青山虽是贼,但也不是蠢蛋,抢钱抢粮抢女人当然要抢大户,但他抢的只是一般的富户,和王府及几个真正的兖州世家攀扯不上关系的富户,和曹州刘泽清也是各有地盘,其实曹州兵也抢,但抢的是过路商人和普通的百姓,李青山抢百姓少一些,抢大户多些……曹州兵是朝廷兵将要顾忌脸面,不能老跟大户过不去,响马也有自己的传统和规则,不能老抢百姓不抢大户……一样的要顾忌脸面,但这脸面顾来顾去,其实是一点脸面也没有了……
这一次越境到东昌府这边来,一则是范县离的近,原本也是李青山部下活动的外围,这阵子浮山骑兵杀响马杀的太狠,不少响马越境逃到李青山那边,哭诉起来,弄的各人心头火起。要说官兵杀响马原本也是没错,但是象浮山兵这样把人头杀的一串串的,一个多月时间斩了一千多人,驱散了过万人,弄的东昌府没有弟兄们的容身之所,这事儿就做的有点过了。
山东这地方,讲传统讲礼行,是什么就是什么,梁山这边出身的正根响马,从来不过青州和济南,只有兖州和东昌南边是响马们的地界,南来北往的客商加上繁富地界的大户,光是这些就足够响马们吃的了,太平岁月响马不好干时,大家几百人一股,好抢时就在官道附近抢一票,官兵进剿就躲进梁山水泊,那什么黄子水浒故事,其实就是说的兖州府的响马大爷们。
要是各处的官兵都象浮山这样狠打狠杀的,响马这行当还有什么好做的?
就算兖州那边不请托自己,为了给东昌府的响马弟兄们讨一条生路,今天这事李青山也是非做不可的。
但眼前这些浮山骑兵,也是正经的硬骨头啊……
“人人有甲,中间那些是赶大车的,刚刚哨探时明明就在阵后没有上,现在也是人人端着杆火铳了。”
“车上都有小炮,不过是虎蹲炮,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玩意不好使……咱们这么多弟兄,又是骑兵,这些火炮该是抵不得什么大用。”
“要是他们杀的真是狠,砍人头都快,咱们和这寨子里的弟兄约好,他们顶住,咱们从后头过来,有机会就夹击,才耽搁这么一点功夫,寨子里的弟兄就被杀的干干净净,入他娘的连人头都砍下来了,你说这帮子从胶州过来的,一个个怎么这般凶狠?”
李青山边上的都是穿铁甲的,也都是跟着他多年的老弟兄,但这会子这帮人越说下去他心中越是烦闷,各人跟他多年,也都是知道根底深浅的,当下便都是讪讪闭嘴,不敢再说下去。
“梁山李青山拜上,请过来个能说上话的。”
在李青山示意之下,一个长的很机灵的青年响马越骑而出,对着浮山那边叫嚷着。
“我去,你们小心戒备。”
李勇新竖起胳膊,对着众人道:“不知道贼首打什么主意,不过对咱们来说,能多休息一会儿都是好的。”
说罢也不同众人再商量,拨马向前,一路到得夹堤下不到三十步的地方。
对面的贼众颇有一些带弓箭的,见李勇新隔的这么近,便是将弓箭拿在手中,搭了箭矢上弦,向着这边瞄准过来。
看到李勇新若无其事,看也不看,这些拨弄弓箭的贼众都是吆喝喝骂起来,他们看似军纪森严,不过是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的前提之下,一遇上眼前这种不按自己想法出现的情形,顿时就是有些混乱起来。
“都他娘的给我静下来,谁再吵吵,就砍谁的脑袋。”
李青山原本也是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李勇新,但自己部下的表现实在是叫人觉着丢脸,勉强忍了一会儿之后,他便是暴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