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郝老大对于易军和龙天英的好感迅速攀升,说话也不再有什么顾忌。而且以郝老大阅人无数的眼来看,易军这人也是可交的。
此时,三人坐在甲板上,旁边刚才端着土枪的那个汉子也陪着,一共就四个人。其余的都该做啥做啥了,要么就躺在船舱里休息。而且一开始下水的那些也没游多远,如今也一个个回到了船上。刚刚捡回来一条命,大家有种虚月兑般的轻松。
而易军则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本意:“说句明白话吧,我也确实想了解一下你们船帮的事情。一来是好奇,二来,呵呵,我自己也有运输公司啊,手底下的船多着呢,只不过都在岳东省罢了。要是你们的经验可取,我也想参考一下。”
没错,易军手下的那个运输公司,现在生意还不错。当初这家运输公司很分散,江宁大佬钱齐云掌控着,后来被陈丹青拿走。而且,陈丹青当时还是岳西大枭方正毅的人。
陈丹青收拢了这笔生意之后,又接着把岳东省大江下游几个城市的运输公司都联合了起来,搞成了一个贯通岳西、岳东两省的大江下游运输公司,而且以航运为主。
以陈丹青的本事,自然把这个公司骨架扎得很不错。
只不过后来方正毅惨败,更上级的孔兆凌集退出岳东,便委托孔宪屏将这个公司低价jian卖给了易军。
这家公司的由来,就是这么复杂。但是现在,这家公司运转的还真不错,每个月都源源不断的给娇莲输送固定的收益。虽然不能爆发式挣钱,可这些钱挣得牢稳。
“好家伙,原来你也是做船上大生意的……不会是大帮主吧?”郝老大惊讶了,仿佛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年轻人了。因为根据易军介绍,他手下自己拥有或者挂靠的船只,多达上百条!甚至,还有一些大型的江轮,规模远大于郝老大这样的船。
易军笑了笑:“不是,我就是大股东,甚至连上船跑货都没做过。但是我想,以后随着摊子越来越大,内部也肯定会出现类似船帮一样的自发组织。所以提前了解一下,便于早做安排。”
此时,郝老大才点头介绍说:“要说我们这船帮,其实就是个互助组织,跟以前的农业合作社差不多。入伙儿的都是这条水路上跑船的,大家要的是个相互照应。”
据他说,这船帮建立已经好久了。而且这船帮的覆盖范围,几乎囊括了滇云南部所有搞境外运输的运输公司。
这些公司也未必都是自己的船,好多都是挂靠的。比如郝老大这艘顺兴06号,船的所有权就是郝老大的。只不过为了方便做生意,他挂靠在了顺兴航运公司,而每月上交一定的管理费。这一点,和不少城市的出租车差不多。
至于小六子那玉发03号船,则是挂靠在了玉发航运公司。这些船在各自的公司里,被编排了相应的序号。当然,这序号跟船的大小关系不大。
随着生意越来越多,加之境外水路越来越复杂,船只出事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大批的船员水手们为了求一个安全,只能相互抱成团。
后来,这船帮就应运而生了。几家公司里面比较有威望的老水手凑在一起,商量着组建了这个船帮。一开始起头儿的是三家,后来陆续加入进来的公司已经达到了六家,算是六大分支。
这些都是船员自己的事情,几家公司不管,其实也管不住。
而六家公司的水手之中,每一家都推荐一个带头的,算是六位“香主”。因为水上生意不安全,出门之前大家都要焚香祷告,祈求平安。而负责上香的,算是有威望的那些。
而六个“香主”商议之后,又会选举一个最德高望重的,作为整个船帮的“帮主”。
而在“香主”之下,就是各条船上的当家人。每条船上一个,称为“把头”。
其实,无论帮主、香主还是把头,这些说法儿还是源自于旧社会。不过这些水手也都是老辈子传下来的生意,对于旧社会的说法也不陌生。
帮主、香主、把头、水手,构成了一个层级分明的帮众结构体系。
龙天英一听就明白了,笑道:“说白了,这就是个行业工会嘛。”
“对对对,小兄弟你这么一说,一看就是文化人。”郝老大笑道,“只不过我们当时这些大老粗们凑在一起,能想出什么好名字来?只能按照老辈子口口相传的那些来做事。”
实际上,假如直接取名为“航运水手工会”的话,估计就正大光明了,也不用这么掖着藏着了。毕竟“帮会”这名头儿一说出来,就好似带有地下势力的性质。
比如说不叫帮会,而改为工会;里面的层级不叫帮主、香主、把头、水手,而改做工会主席、常务理事、普通理事、工会会员……这么一说出去,多体面、多正规。咱们国人做事儿就讲究个名目,名不正言不顺。
易军脑子里忽然亮光一闪,似乎抓到了一些什么。和船帮无关,但却给了他不少的启发。这件事儿,对于以后的影响不小。
此时,郝老大笑道:“其实这船帮不光对外有用,对内也有用。以前几家公司争生意很常见,动不动就打个头破血流。包括同一家公司里面,各条船也时不时闹别扭。但是现在有了船帮,出了事首先找船帮来解决,这事儿就好办了,至少有个当家做主的。”
“很不错,这帮会不但不闹事,反而把不少矛盾都给内部解决了呢。”龙天英说完,就忽然觉得不对劲——自己以前不是很反感地下势力吗?今天这是咋了,反倒主动对一个地下势力做出了高评价?
“嗯。”郝老大同意龙天英的说法,同时说道,“至于说对外,这船帮的用处更大。我们船帮有规矩,只要帮内的船出了事,附近只要是看到的,就必须要帮个忙,不能坐视不管、见死不救。就好像小六子这次出事,我不能不管。”
而这时候,一开始端着土枪的那条汉子撇了撇嘴:“得了吧,也就郝叔您实诚!上次咱们这船遇了麻烦,小六子他们公司那两条船路过,帮忙了吗?假装没看见,拍就走了!”
也是,哪个群体、哪个组织当中,肯定都是良莠不齐的。有英雄也有孬种,有君子也有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