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带着几个姑娘一进园子,远远的便瞧见亭台楼榭中聚满了夫人与姑娘们。!一年前皇上没有任何预兆的将知微指给李思渊,这在当时可谓引发了轩然大波,众人只叹知微命苦,若当初应了慧仪长公主嫁到南域,就算得受着背井离乡之苦,好歹日后可是堂堂正正的南域王妃。就在众人感叹唏嘘或是幸灾乐祸时,李思渊却又跌破众人眼镜的成了炙手可热的大功臣,令当初那些看好戏的人愿望落空,纷纷羡慕知微命好。可谁知这才成亲没多久,又听闻侯府里头竟有传闻传出来,说那李思渊其实并不满意这婚事,还曾当着奴才的面直言要休妻。因而其实今儿不少夫人小姐听闻知微会来,便早早儿的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等着知微的到来,故而知微一到便引来了不少目光。
知微如何察觉不到气氛自她们的到来而发生的变化,面上神情虽没波动,然心里仍是有些打鼓,这是她自成亲后头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聚会,且这聚会的发起人还是皇亲国戚,今儿来的这些夫人太太亦是非富即贵。纵然做了心理准备,知微心里也难免有些紧张,今儿若不当心出了任何错,只怕日后在这贵妇圈中都要被人看低了去,不定还要被嘲笑一辈子。这些倒是无妨,可若累李思渊在外没脸,她一定会自责的要命!
婢女领着知微几个进了水榭中,知微匆匆瞥了一眼,亭子里坐着数位夫人,个个珠翠华服晃得人眼晕。因是侧妃所出的千金,虽来者非富即贵,但并未请诰命品级高的长者前来,如平郡王府的王妃便没来,由底下的媳妇走这一趟。故而没有长辈需要请安,知微又没瞧见几个熟面孔,一时间心里倒真有些不安了。却随即便有一姿色绝美的女子笑着迎上来,她穿一件宫缎素雪绢裙,不过十**岁的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比。知微尚未进园时便瞧见了如众星拱月的她,此刻见她迎上来,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渊弟妹可算来了。”三皇子妃孟氏亲热的拉着知微的手,美目盈盈一扫,“瞧这标志的小模样,咱们渊表弟当真有福呢。”
知微福了福身,一派娇羞的模样:“三皇嫂过奖了,早便听二婶婶提起过三皇嫂,直道皇嫂在闺阁之中时,那孟府的门槛都险些被冰人踏平呢。三皇嫂却来打趣我,好没道理的。”
“瞧你这张嘴儿,怪道太后她老人家都直道吃不消呢。前儿进宫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她还提起你,说道咱们可是一家人呢,彼此间都该多多来往才是。日后我去侯府找你玩儿,你可不能推托不见!”孟氏仿似无意般的说起太后来,笑吟吟的模样儿瞧上去没半点不自然。
她这意思莫不是暗示自己,皇子们拉党结派的事儿太后也知道?并且太后心里是偏向三皇子的?
若然知微没见过太后或不了解太后,这孟氏有意无意透露的这讯息,她虽不会全信了,但至少也会信一半。太后自皇上登基后,便毅然放手再不管朝政之事。连后宫诸事太后都不欲管,唯有云锦亭与栖桐二人,能让太后多操些心。一个常年不理事居于深宫的老妇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怎么会忽然跑出来染指政事?因而这孟氏在给她错误的误导,知微心知肚明。
于是微笑着避重就轻的回道:“皇嫂这是什么话,我是爱热闹的,巴不得每位嫂嫂都能去府中做客,日日都热热闹闹的才好呢。”
一名着暗花细纱褶缎裙的高挑女子起身,也朝知微走了来,这名女子容色并不输三皇子妃,只一双潋滟的丹凤眼眼尾向上翘起,因而看人时便多了几分盛气凌人的嚣张感觉。她走上前来,也拉住了知微另一只手,将人往她方才坐着的地方引去,“渊弟妹这话说得好,没得只请三嫂,却不请我们去做客的道理。渊弟妹若只请三嫂,我今儿定是要吃心的!”
知微虽拿不准她是哪位,不过从她称呼孟氏的称呼中不难猜出,她定也是某位皇子的正妃,虽搞不懂是哪位,知微还是忙福身行了礼。
五皇子妃罗氏笑眯眯的扶了她一把,“渊弟妹,我是你五皇嫂,今儿咱们头一回见面,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这孔雀绿翡翠珠链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倒是胜在成色不错又少见,给弟妹平日里把玩吧。”
罗氏动作极快的从自己脖子上取下那串孔雀绿翡翠珠链,塞在知微手里,知微还未回过神来道谢,孟氏也不甘落后的从手腕上撸下白玉镯子塞在知微手里,只是她的面皮却微微僵了僵,随即便笑吟吟的笑开来:“虽说咱们是一家子,不讲究太多的虚礼俗礼,到底还是我疏忽了。渊弟妹,这镯子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话虽如此,然知微还是瞧出了她眼里的不舍,显然这镯子并非她口里说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五皇子妃罗氏似没瞧见孟氏那肉痛的神色,目光在知微手上的玉镯子上轻慢的转了一圈,眼尾轻蔑的一挑,掩唇笑道:“这镯子……渊弟妹留着打赏下人倒是极好的。三嫂府中贵重的得趣的东西可不少的,这么个镯子,三嫂哪里会看在眼里,所以渊弟妹你也不要推辞了。便是三嫂这儿没有好宝贝,你改日到我府中去,我哥哥曾出海去过南洋,带了许多得趣的玩意儿回来呢,你可一定要去咱们府上瞧瞧。”
孟氏当即色变,亭子里原本说着话的夫人们也惊觉她们这方骤然变得微妙紧张的气氛,顿时噤若寒蝉。知微也是愣了一愣,不想这罗氏竟敢如此不将孟氏放在眼里,眼见那孟氏气的脸色发白,忙打圆场道:“五皇嫂真爱开玩笑,这玉镯子这般好的成色可是很少见的,不怕两位嫂嫂笑话,若非幸运进了侯府,这样好的翡翠珠链和白玉镯子,我可去哪里饱眼福呢。还是两位嫂嫂疼我,给了这样贵重的见面礼,知微这厢先谢过两位嫂嫂了。”
孟氏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勉强挤出笑容来,拍了拍知微的手:“渊弟妹这般懂事,不似那起子张狂的不知所谓的人,嫂嫂自然要好好疼你的。”
罗氏轻哼一声,也不理会孟氏的指桑骂槐,打量了眼跟在知微身后的姑娘们,毫无压力的转移话题道:“这几位便是安乐侯府的姑娘们?”
近距离将孟氏与罗氏那短暂的一掐尽收眼里的三个姑娘忙上前请安行礼,知微也乐的转移话题,将三位姑娘介绍了一番,虽然罗氏十分不客气,不过到底是在三皇子府上,她也不好太过喧宾夺主了去,故而替知微引荐各位夫人太太的,自然便是孟氏。
知微跟在孟氏身后,人群里轻轻一扫,便瞧清了端坐着饮茶的似笑非笑的灵舒翁主。方才她进来之时,便看见了灵舒翁主,故而此时面对面也没多大压力。
灵舒翁主已经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的,“知微,许久未见了,可还记得我么?”
知微见她神色亲昵,仿佛并没有恶意,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在太后的寿诞上就敢阴自己,何况士别三日。知微端着得体的笑容道:“知微给翁主姐姐请安,许久未见,翁主姐姐一切都安好吧。”
“瞧你行这些个虚礼作甚,咱俩之间,难不成还要生疏了不成?”灵舒翁主笑眯眯的扶她起身,“咱们可是在闺中便认识的,想当初我初来京城,还得亏你与公主照拂,后来我出阁,来往却是少了,前些日子派帖子请你过府一聚,你却没来,我这心里可忐忑的不行,还道你生我的气才不肯来呢。”
知微面上惶恐不已:“翁主姐姐这话可折煞我了,当日翁主姐姐相邀,我心里可开心了,早早儿便准备好了,谁料却出了意外。梁太医嘱咐卧床静养,不得移动,太太与二太太也心疼我,令我必须听梁太医的话好好养伤。不得已之下才让人到荣国公府送了信,翁主姐姐,可是那丫头没将信送到?”
灵舒翁主微眯眼,瞧着她惊疑惶恐的神色,忙是关切道:“受伤了?怎会忽然受伤?可伤到哪里没有?世子爷也是的,这才成亲多久便让你受了伤,回头让皇上与太后知道了,还不得生他的气么。你那丫头倒是说了一嘴,却是语焉不详,害我担忧到至今呢。”
知微对于她的关切不敢恭维,她这话里的信息量可真不少,问也不问一声便将她受伤之事安到了李思渊头上,不是在误导旁人李思渊对她暴力相向么。故意道文杏语焉不详,却是暗嘲她身边的丫头不懂规矩,什么丫头跟什么样的主子,可不就是嘲笑她没规矩么!知微脸上漾着天真的微笑,“与夫君无关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如今已经大好了,让翁主姐姐挂心了。回头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丫头,连送信这种事儿都做不好。”
灵舒翁主往知微身后望了一眼,知微心中一紧,那灵舒翁主果便指着文杏一笑,“可不就是你身边那绿裳丫头送的信么,你瞧这还是你身边的人呢,做事竟这般不上心,依我瞧,这起子没用的奴才早早赶走了才省心呢。”
知微看清她眼底那抹不怀好意,镇定道:“翁主姐姐说的是,只是这丫头原是我祖母身边伺候的,到底是祖母的心意,若随意赶走或打骂,他日见了祖母,可要没法交代了,她老人家定要骂我不孝呢。文杏,你这丫头素日做事是个稳妥的,我才放心叫你去送信,谁知你竟这样不经心,让翁主姐姐担忧了这样久,还不赶紧给翁主姐姐赔不是!”
文杏如何不知灵舒翁主这是借题发挥,当然也清楚知微的维护之意,忙上前来,屈膝道:“奴婢办事不利,翁主娘娘仁义慈悲,还请您饶恕了奴婢这一回。”
文杏并未下跪求饶,只是屈膝行礼,那灵舒翁主的目光凶狠的一眯,正要呵斥,文杏却又大声道她仁义慈悲,场中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若灵舒翁主还要借题发挥,不依不饶,可就一点也不“仁义慈悲”了。知微垂下眼,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那灵舒翁主本想寻个借口发落知微身边的奴才,让知微当众丢脸。她对知微不满日久,太后寿诞那一日,她轻易答出那道她足足想了半年才破解的题目,引得众人不停赞颂后,她对她就讨厌至极,更别提,还有云锦亭……她从小便爱慕的男子,却对她倾心不已。她千方百计争取,却换不来他目光的停留。她却什么都不用做,他便捧着一颗真心求她青睐!可最后,她视若珍宝的,她孔知微却视若敝帚,即便这样,他对她仍是半丝埋怨也没有,甚至为了她愚蠢的选择而远走封地,也许此生见也见不到那温润如玉的男子,她如何能不恨!
不想连她身边的丫头都是那抹伶牙俐齿让人恨得牙根直痒却拿她没办法,只得笑道:“既然你家夫人不计较,此次便罢了。不过身为奴才本就该为主子排忧解难,若个个都如你这般,主子可都要愁死了。”
文杏忙谢了恩,便恭敬的退到一旁。
又见过其他几位夫人,这些人中多是好奇的目光居多,知微只作不觉,径直与平郡王府的两位夫人说着话,因允香县主的关系,平郡王府对知微的态度倒是和善许多,两位夫人也甚好相处,况她们还有共同的话题可以聊到,自然比那些虚以委蛇的让人舒坦的多。
“上回小姑来信,道李夫人为她调理身子帮了大忙,这份恩情咱们平郡王府定会记得。”大夫人甚是感激的说道。
“前些日子咱们王爷被弹劾,还多亏柳大人公正严明为王爷说话,还有李将军不辞辛劳从中斡旋,否则咱们平郡王府那风波不定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呢。”二夫人也诚恳的感激道。
知微忙笑道:“两位夫人太客气了,县主姐姐从前帮我的何其多,我能为姐姐做的事却是少之又少的,况平郡王府的事,本就是旁人诬陷。王爷一生忠君爱国,皇上英明,定不会教他的忠臣平白含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