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世子与允香县主果真一路护送着知微的马车到了安乐侯府,知微正欲下车与罗世子道谢,璇儿已经小跑了过来。
“李夫人,我家主子就知道你会这般客气,特特儿让奴婢来告诉你,再这般客套日后可就不再与您来往了。”璇儿俏皮一笑,“这话可是我家主子让奴婢说的,李夫人千万莫怪奴婢。我家世子爷道,待李夫人与几位姑娘先进去了,我们再回府。”
知微知道允香县主这是不拿她当外人,忍不住笑了,还是托璇儿道了谢,这才放下车帘,吩咐马车直接进府去。
马车刚到二门,知微还未下来,就听画蔷在外头与人说话,她还没听得很清楚,就见对面的七姑娘登时白了脸。
“嫂嫂,是吕家的来了。”七姑娘咬住唇,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一样。
五姑娘一边转头安慰七姑娘,一边对知微道:“没错,就是吕家的,这个奴才的声音我也听过,是吕夫人身边伺候的。”
九姑娘气道:“她们可真会挑时间,渊哥哥才一走她们就上门来了,嫂嫂,着人将她们赶出去也就是了,犯不着与她们浪费口舌。”
知微瞧了九姑娘一眼,她向来不是这般沉不住气的,“这吕家的当真这样讨厌?”
九姑娘气呼呼的道:“嫂嫂有所不知,那吕夫人实在……教人不知说什么好,上回便是她来过后,瑞嫂嫂便要七姐姐与那吕公子定亲。”
五姑娘亦是同仇敌忾道:“嫂嫂可不知道,那吕夫人哪里像一府的正经夫人,与市井粗俗妇人无二。上回不但顺走了太太屋里一尊青玉菩萨,临走瞧见了九妹妹,大喇喇的当着府里上下说要给九妹妹挑个好人家,还问起九妹妹喜欢哪样的?太常寺家的公子可谓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配九妹妹正好……你说她这话怎能当着九妹妹这般说,若传了出去,九妹妹日后还如何说亲了?”
知微忍不住皱起眉来,沉了脸道:“上回你们没人告诉我,这吕夫人竟是个这样的人。”
九姑娘半是委屈半是难堪的道:“嫂嫂刚历险回来,府中事情又多,后来瑞嫂嫂去了戒香营,我们以为那吕夫人便不会再上门来,故而便没必要说起。谁想……”
知微瞪了她们三个一眼,扶着金铃的手下车,就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咯咯笑着,夸张的扭着腰肢谄媚的笑着迎上来。
“哎哟,夫人可算是回来了,我这都等你大半天了呢。”
知微的目光轻轻掠过她,像打量,但其间的轻视与不耐却彰显的明白无误。她并不理会那吕夫人,只皱眉斥道:“府里的人都是做什么吃的?咱们府里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敢往府里领来,这要是遇上心怀叵测的,给咱们侯府招来什么祸,这责任却是谁来担!”
她语气并不见严厉,目光微微一扫,二门处的奴才却是呼啦啦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吕夫人被涂抹的红红白白的笑脸立刻僵住,半天没回过神来,想是没料到知微竟然这样不给她面子,忍了忍终是将气忍了回去,僵硬的笑道:“不怪夫人不认得我,上回我来侯府时,夫人刚巧出事。我夫家是光禄寺典簿,也是瑞二夫人的远房表叔。”
“这么说来你是来找弟妹的?”知微挑眉,淡淡道:“恐是侯府这些奴才不力,没告诉这位夫人瑞二夫人如今去了戒香营,让你白跑了这一趟。”
一地奴才也不敢喊冤,心里却把这位吕夫人恨死了。他们当然也有拦着,但她却仗着是瑞二夫人亲戚的份上硬要进来。再说她一来就道自己是七姑娘日后的婆婆,与侯府是一家人,他们上回也见过她,还是瑞二夫人亲自送到二门来的,如此,也不好真拦。
虽都知道如今侯府能做主的是眼前这一位,但侯爷不喜这个儿媳妇也是众所皆知的,如今世子爷也走了,府中可没人再给她撑腰,日后如何还不是侯爷一句话。反正侯爷不喜欢,她了不起也就是一摆设,故而大家才会这般懈怠。
他们在前院当差,鲜少与这位夫人接触,虽然也听说了这位夫人似乎不好惹,不过前院的事并未见她过问插手过。想着便是犯事也犯不到她手里,却不想这侥幸心理很快便破灭了。
做奴才最要紧便是会察言观色,而方才他们只是被夫人淡淡扫过一眼,心里却同时一紧。
她明明就站在阳光下,嘴角甚至微微上扬着,可看起来却犹如笼罩在阴影里,无形的压力,由那双明明清明的有些清冷的眼眸中传出,仿佛能直入人的五脏六腑。一时之间,除了服从惶恐,根本生不出别的念头来。
“夫人饶命,奴才们再也不敢了。”有人带头先喊了起来,其他的忙也跟着磕头求饶。
知微瞧着他们,淡淡道:“府里养着你们,为的是方便,若身为主子还要替你们收拾烂摊子,让人道安乐侯府的奴才奴大懒散惫怠,主子们在外头也免不得要被人非议。说不得还有那御史,趁机参侯爷驭下不严,岂非要让侯爷与府中各位少爷们蒙羞了?往日如何我不理会,但侯爷既将侯府事务交由我打理”
她顿一顿,平和的目光陡然一利,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字慢慢道:“今个念你们初犯,我便不予追究,若再有下一次,任是谁的面子,我也不会给!可都听清了?”
奴才们一听这回揭过不算,俱都松了口气,忙磕头谢恩。
而被晾在一旁的吕夫人,努力挤了半天脸也没法挤出笑容来,尴尬了一阵,到底是厚着脸皮走上前来,“夫人慈悲心肠,是奴才们的福气呢!”
知微似这才发现吕夫人般,回身歉意的冲她笑了笑:“吕夫人与弟妹感情定然十分深厚,是想去探弟妹却不知戒香营如何去吧?文杏,那戒香营你去过的,你便给吕夫人带个路吧!”
文杏应道:“是,夫人。吕夫人,奴婢记性不错的,虽只是送瑞二夫人时去过一次,吕夫人大可放心,定会让您看见瑞二夫人的。”
吕夫人连来意都还未说,就被知微带着走,不免有些着急,“夫人,我这次来,却并非是为瑞夫人。瑞夫人虽在戒香营中,想来夫人也是着人好生照顾着的,我也没甚好担心的,哪日得了空便去瞧她。今个我来,却是有事要同夫人说哩。”
“哦?”知微翘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夫人与我非亲非故,却不知有何事要与我说?”
“便是七姑娘与我家涛儿的亲事啊。”吕夫人陪着笑道,眼神却一个劲儿往马车方向飘。显然她也是打听清楚了的,府中几个姑娘今个都与知微在一起。
知微似不觉她的举动,佯装诧异的挑眉,随即沉下脸:“请吕夫人说话注意些!七姑娘乃是侯府姑娘,金贵着呢,吕夫人这般跑来,张口便是与什么涛儿的婚事,别说这事我闻所未闻,便是真有其事,吕夫人这般嚷嚷出来,却让旁人如何看待七姑娘?”
吕夫人被知微这般不客气的一顿训斥,立刻不满了:“夫人这是什么话?上回我来府中,与瑞夫人明明是说好了的,就给我们家涛儿定了府中七姑娘,当时太忙才没交换庚帖。今个我来,便是来交换庚帖的。夫人可别当我是在诓你,当日七姑娘可也在的,夫人若不信,便叫七姑娘出来问上一问。”
“吕夫人好大的口气!”知微缓缓敛了笑,“我侯府的姑娘,是什么人说见就能见的?夫人把侯府姑娘当成什么了?莫不是连侯府都成了吕夫人自家后院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吕夫人一窒,被知微锐利的目光逼视的忍不住闪躲起来,“只是当日说好了,夫人若出尔反尔,传出去未免要贻笑大方了。”
“当日夫人与谁说好了?弟妹从未与我提过这事,我怎知吕夫人说的是真是假?再者,既是议亲,可有媒聘?除了夫人,我并未见有任何媒人来府里提过夫人府上的公子,也未听说弟妹收过夫人府上送来的聘礼。这没媒没聘的,夫人莫不是专程来侯府说笑话来了?”
那吕夫人一脸懊恼,却又不甘心,咬牙道:“当日来的匆忙,也是在瞧见七姑娘后才有了这等心思,故而便没有媒聘一说。今个……为表郑重,我这便亲自来了,不想夫人竟是不承认了。明明说好了的,夫人如此,根本就是瞧不起人!”
“吕夫人,侯府可不是能容你撒野的地儿。”知微一见她摆出泼妇架势来,立刻沉眉冷喝道:“吕夫人最好记住了,吕府的公子与我们侯府姑娘可没有半点关系。若让我听到有任何对侯府姑娘不好的言论,吕大人那光禄寺典簿,也就到头了!”
吕夫人脸色大变,却是梗着脖子嘿嘿冷笑道:“夫人好大的本事。若是旁人知道夫人仗势欺人,不知……”
知微冷冷看着她:“旁人道我如何我不管,吕夫人大可以试试,看看我的本事到底大还是不大!就不知辛辛苦苦才托安大人买了那光禄寺典簿官职的吕大人,他敢是不敢!”